第一百五十七章紫萍的請求
只得耽擱這一晚,夏枝跟霜兒兩個人輪流守夜。好在凌晨時那燒就退了下來,未再見有異,于是也放心地睡了。
等到天明時,紫萍已帶人過來先至淳哥兒那屋熏醋。丁姀渾身發酸,腦袋仿佛比往日要大了好幾圈,在一陣酸味當中想過來,嗆了好幾聲。爬將起來一看,只見夏枝跟霜兒兩個都沒在外頭地鋪里睡,只趴在自己房里的桌上,一邊一個睡得正熟。是想兩個人昨晚上照顧了自己一夜,便不好意思叫醒她們。起來給兩個人都披了件衣裳,便出去了。
紫萍正在院落里指手畫腳的:“你們輕點聲兒,隔壁八小姐還沒起呢,吵到她可有你們好看的。”又說,“哎哎哎那個小丫頭,別往那里去,那背后架著把古玉扇子,撞翻了仔細遲不了兜著走……”還說,“那里不行,是江寧織造府的正宗上等絲綢,不能那里……去哪里……”
丫鬟們少不得抱怨的:“紫萍姐姐,這小爺的屋子里頭好東西也太多了吧,這叫咱們怎么做活兒?”
紫萍挽起袖子一副叉腰斂氣的模樣,正要發脾氣,丁姀趕緊道:“可以先將帳子收下來,易碎易碰之物先行挪至閑置的屋中。小爺這幾日并未回來住,我想這大約不會影響什么,待熏過醋,小爺回來住了,再物歸原位也沒大礙吧?”
紫萍一瞧是丁姀,立馬放下手堆笑:“瞧奴婢怎么說來說,叫她們小聲點兒小聲點兒她們還是不聽,這不將八小姐鬧醒了么?該打……”說著順手拉來手邊一個丫鬟作勢要打。
那丫鬟手中提著醋,趔趄一晃,醋都灑到了紫萍的子黑絲鞋面上。她“呀呀呀”地大叫,又好氣又好笑:“又不是真要打你,你躲什么躲?”
丁姀知她是玩笑話,不過嚇到那丫頭了。便步下臺階,慢慢朝她走來,解釋道:“你們的聲音我倒沒聽見,只是這醋味實在大,我給嗆醒了。”
紫萍不好意思地道:“這可難為奴婢了……熏醋可不就是八小姐您說的么……”
丁姀掩帕忍俊不禁,紫萍為人太過活絡。見鬼說鬼話見人說人話,半點沒有馬虎,可見此人能成為趙大太太的左膀右臂,也并非是因為她母親的緣故。實是此人真是塊料
來到離紫萍不遠不近處,她便適時駐步。眸子湛黑,沐浴在清晨第一縷陽光下,幾分灼灼的金色像湖底的一抹寶石掠影,使之臉色愈加白皙如玉。適才的舉步蹁躚素衣隨晨風翻滾如荷邊,腳上趿著鵝黃杏花鳳頭鞋,未沾俗沾穢,端的是從云間走下來的仙姑似地,看得紫萍險些呆了一呆。后眨了眨眼,才覺是被太陽給曬昏頭了,咧開嘴傻笑:“看來奴婢也得吃兩幅藥了,才見到八小姐,就以為是見了觀音娘娘……哈哈哈……”
丁姀被其逗笑,但看這一伙人都停在這里也不是個事,便道:“我也不跟你們說笑了,你們做你們的吧,我在院子里走走。”
紫萍便揮手讓底下人活泛開,聲聲道:“就按八小姐說的做的,若里頭東西摔了一件沒了一件的,你們就趁早洗洗脖子吧”
丫鬟們誠惶誠恐,紛紛打量了丁姀幾眼,便都散開了。有人要往丁姀的屋中去,丁姀立馬道:“里頭還有人睡著,不如等這邊熏完了再往那里去。”
丫頭看紫萍眼色,紫萍點點頭,她便因言退下。
丁姀往墻根上過去,坐到一邊設的錦杌上,拍了拍身旁另一個:“姑娘若不嫌棄,倒陪我坐坐。”
紫萍瞇著眼:“八小姐太抬舉奴婢了。”說罷利落走過去,就坐到丁姀身邊,瞧她穿得單薄,就又要起,“小姐穿得少可要著涼了,奴婢給小姐去拿件衣裳來。”
丁姀拉住她:“不用,夏枝她們為我忙了一宿,適才才能睡過去,我不想吵醒她們。”
紫萍眨了眨眼,頗為驚訝:“這奴婢們伺候主子天經地義,八小姐真正是慈悲心腸,正是老太太喜歡的。”
丁姀抬眸:“老太太?”困惑地看著紫萍,料想她是不小心走了嘴。
果然紫萍捂住嘴巴勉強笑起來:“瞧瞧奴婢這張嘴,總亂說話。八小姐便當沒聽過吧……哎,不過八小姐對夏枝她們可真是沒的說,難得她們也對小姐言聽計從的。不像咱們,但凡犯點兒錯就少不得挨罵……”
丁姀搖頭:“自古獎懲分明才有規矩,沒有規矩又不成方圓。可想你們太太才是對的,我只是太過縱容她們,讓你們見笑了。”
紫萍這話聽地舒坦,向丁姀湊了湊身:“小姐這般仁慈之人,倘若……倘若日后我家太太有什么不是之處,小姐可千萬多擔待些。我家太太其實極為護短,若一時較起真來,難免傷到別人。八小姐是何其心胸寬廣之人,就別同她計較了,也念在她是一番愛子心切……”
丁姀眉頭一攢,心道紫萍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趙大太太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亦或者紫萍說的,正是趙大太太偷偷拿她們姊妹的八字與陌生男子相合之事?可若是如此,與趙大太太的兩個兒子又有何關系?況且這事情也沒嚴重到這個地步吧?
她困惑地看著紫萍,微微笑著:“姑娘能否詳說?”
紫萍濃濃嘆了口氣,搖著頭道:“奴婢……也是想可憐天下父母心,但求八小姐記在心里便好。”
她亦沒有打算明說。丁姀涼涼笑著:“誰人不識人生父母養的呢?天下父母心都可憐可敬,我會記著姑娘今日這番話的。”
紫萍身子一震:“其實若說到人生父母養,咱們小爺才是可憐的。”
丁姀不自禁便想起昨日傍晚巧遇的那對父子,舒文陽教訓兒子似乎是半點都不含糊呢嘴角微微浮起笑意,竟有些好奇,那舒文陽究竟長的怎么樣?是個怎么樣地人?他與舒季薔是隔代親屬,會不會有幾分相似呢?
正想著,外頭有丫鬟風風火火地來找人:“紫萍……紫萍不好了……”
紫萍猝然起身:“嚷什么嚷什么?有話不會好好說么?”
丫鬟上氣不接下氣,躬著身子給丁姀請安,斷斷續續道:“丁家七小姐她……她……”
“七姐?她怎么了?”一聽提到丁妙,丁姀也有些心焦了。
丫鬟好不容易捋直了氣,喘著道:“七小姐的丫鬟如璧來報,說七小姐昨兒個睡下就沒起來。她今兒早上往小姐被子里一探,滾燙滾燙的,掀開被面兒,滿臉都是小紅疙瘩呀……七小姐也染病了……如璧那丫頭正尋死覓活地要撞柱子呢……”
丁妙自小身子骨弱,故而總是藥不離口。照理說,其實這類人的免疫力該比常人要好,一般傳染病暫威脅不了她。即使染病,大概也要比其他人都要晚。現今丁妘是因前一陣與淳哥兒住在一起才染的病,除此之外無論是下人還是主子都未再出現異樣,怎么突然就說她也染了病,且還如此厲害呢?
她腹內斟酌了一番,正在紫萍也有些緊張兮兮的時候,說道:“不急,我去瞧瞧。”
兩人大愕。紫萍飛快抓住丁姀的胳膊:“八小姐萬萬使不得,要是讓您也給傳染到了,奴婢們就是拿命也賠不起吶”
丁姀溫笑:“七姐雖與我非同父同母,但我倆仍是骨血相連的。她既病成這樣,我豈有不去探之理?紫萍,你放心吧……你就在這兒照應著,我同她去,但凡有事,我便使人來告訴。”
紫萍自然不敢全然放心,忙又吩咐了個丫頭去稟報趙大太太去了。
丁姀跟那小丫鬟來到丁妙住的院子。二太太正跟如璧兩人站在屋前說些什么,見她過來,大出所料:“姀姐兒……你來做什么?”
丁姀傾身給二太太行禮,待如璧回了禮,她才道:“幾日沒有見到二伯母跟兩位姐姐,故而來瞧瞧。”
二太太微微一哼,似乎在等人,便有些急不可耐地趕起人來:“今七姐身子不方便,你就別進去了。回去吧,改日再來罷……”
丁姀仍舊笑著:“二伯母等的可是紫萍?”知紫萍這幾日甚忙,自然不能隨隨便便就將她招到這兒來閑聊天的。故而假借染病,想讓紫萍前來查探。這借口可找得真合乎時宜,趙大太太即便丁妘染病都未親去瞧,怎會來瞧丁妙呢?她又怎么會知道是真是假?看來二太太是很有信心將紫萍收拾地服服帖帖的了。
只可惜,她等來的并非紫萍,而是她丁姀。
二太太臉色陰沉,聽她這么問,便知這事已瞞不過去:“姀姐兒,二伯母找紫萍正有事,你就回去罷。”
丁姀溫淡地笑:“聽說七姐病了,紫萍姑娘知道我能斷這個病,便央我來了。二伯母……莫非信不過小姀?”
二太太愕然:“你能斷這個病?難道……難道這幾日府里上上下下熏醋什么,還要戴那什么三層棉的罩子,都是你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