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幕降臨,胡家院子里明亮。熱鬧非幾。二十幾桌三,二月圍高朋滿座,鎮中名流、十里八鄉的親友和武林同道絡繹登門賀喜,先,緒初年中過武進士的劉老拳師指著安毅的侍衛長林耀東說:
“這個南方來的小哥幾乎把鎮子里僅有的四個商鋪的貨物全買光了,害得大家連賀禮都買不到。”
席間歡聲陣陣,笑語連連,換上筆挺將軍服的胡家林逐一給各位前輩和親友敬酒致謝,正到高興時候,網被副官叫出去的參謀長路程光回到安毅身邊,在安毅耳邊低聲報告:
“傍晚時分,安晉分隊在西北十七公里的玉皇廟一帶,發現多達三千人馬的直魯軍騎兵部隊,該部似乎網從北面的百草山方向過來,人疲馬困,隊形渙散,一到玉皇廟就挖坑淹埋數百余具尸首。
屬下判斷,這支部隊很有可能就是凌晨奔襲友軍韓復渠部的張宗昌麾下最精銳的騎兵獨立旅,中午,德叔也給咱們轉來第二集團軍前敵總司令鹿鐘麟將軍的協查電報,要求我們只要遇到這隊騎兵立刻圍堵,齊心協力,痛殲殘敵,估計就是他們。”
安毅心里突然有種預感,覺得這很可能就是張承柱率領的騎兵,一個多月來,安毅不斷打聽張承柱的下落,從俘虜的陳述中得知張承柱仍然擔任直魯軍少將旅長職務,指揮的部隊是張宗昌麾下最精銳的三個騎兵旅中的一個,但卻一直弄不清楚張承柱的作戰方向。
如今,第一集團軍進攻的直魯軍主帥是老對手褚玉璞,隸屬張宗昌的嫡系一半在膠東,一半在保定以北,安毅還以為張承柱或許會退守膠東,此刻聽到這一消息心里一動,對路程光低聲說道:
“命令行真把特種大隊各分隊全部派出,你辛苦一趟,立刻集合隊伍迅速開進,封死西面、西南方向,構筑封鎖線,再給德叔發個電報,讓陳悼將軍駐扎在滄州城西姜屯的兩個師立刻配合咱們,將北面、東北面的尚園、高官一線盡數封死,敵人絕不敢東逃,采取圍而不攻的策略可以減少無謂的傷亡,最好能讓特種大隊悄悄抓一兩個舌頭詢問是哪部分的,然后把人放回去,告訴他們的主官已被我軍合圍,明天天亮逼迫他們投降。”
“是!”
鎮子東、西、北三個方向傳來的集合哨聲,讓熱熱鬧鬧的胡家大院瞬間安靜下來,鄉親們看到身邊的三十余將校立刻放下酒杯告辭而去,顯得非常驚訝,胡家林連忙向親友告歉,回到主桌低聲詢問安毅有何情況?
安毅輕松地笑道:“沒什么大事,滄州來電,讓我部配合按索,所以就讓程光率領弟兄們走一趟,沒咱們什么事,你給鄉親們說說別擔心,就當是夜間練行了,繼續喝酒”大伯、二伯,各位尊長,小侄再敬長輩們一杯!”
“好好,喝!別客氣“大家看到安毅和胡家林都沒離開的意思,又聽胡家林解釋說夜間練,于是放下心來,重新頻頻舉杯。
胡父放下酒杯,對安毅笑道:“賢侄,有件事得先征求賢侄意見,我們幾個老家伙商量了一下,決定后天讓你家林大哥把婚事辦了,賢侄以為如何?”
安毅高興地望了一眼網網坐下的胡家林,贊許地對胡家林的大伯和父親道:“這是好事啊!小侄完全同意,這次一定要讓五千弟兄都給我大哥賀喜,喝個痛快,只是不知道能否鬧新房?”
眾人轟然一笑,胡家林的大伯樂得不行:“賢侄,你們都是小林子的兄弟,按輩分都是小叔子,當然可以鬧新房了,哈哈!明天我就讓鎮子里的后生們拿著請柬,通知各地親友和滄州城內外的武林同道,一定得把婚事辦得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
胡家林的小師弟李存壯站在一旁,頗為擔心地說道:“要是這樣,恐怕今夜就得到周邊各村買豬買牛羊,否則酒席不好弄。”
“羊還是不少的,就是豬和牛難弄,如今大軍駐扎滄州,周邊的商人恐怕早就把這些東西賣到滄州去了。”劉老拳師捻著五柳長須,不緊不慢地說道。
安毅想了想轉過頭,把隔壁一桌的后勤股長春生叫了過來:“等會兒我寫封信,明天你拿著信帶自己麾下弟兄到滄州大營去一趟,到前敵指揮部找德叔,讓指揮部的后勤參謀幫幫忙買些牛羊肥豬回來,其他結婚用的東西你也一并多買點兒,滄州大營有四十多輛一路繳獲的大卡車,他們會幫你把東西運回來的。你回去順便告訴弟兄們,后天一起喝胡大哥的喜酒,這是咱們獨立師的大喜事,能來的都來!”
“是!屬下定會全力以赴。”春生眉飛色舞地回答。
胡家老小看到這件大事解決,高興不已,胡父端起酒杯向安毅致謝,安毅說不用謝,這錢到頭都由我胡夫哥自己出,胡家林連忙點頭稱是。
大伯驚訝地問道:小林子,你這么些年攢下多少錢?”
胡家林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林兒也是這兩年才攢下點家底,餉錢和歷次戰役的獎金加起來,有八萬元左右。”
滿座一片寂靜,全都呆呆望著不好意思的胡家林,安毅覺得好笑,決定再加點料:“諸位尊長,我胡大哥謙虛不好意思說完,小侄就替他稟報吧,胡大哥網才說的十一萬只是他隨意動用的現錢,如果加上他在南昌幾個工廠、醫院、水運公司和汽車運輸公司的股份,還有一棟占地兩畝的兩層半洋樓,算起來我胡大哥的身家已經超過百萬了,而且今后每年都能分到十幾萬元的紅利,哈哈!”
“咣當”之聲接連響起,酒杯和飯碗倒了一片。
劉老拳師驚得胡子飄動起來:“安賢侄,你又卑多少家底啊?”
安毅搖頭一笑沒有回答,胡家林對劉老前輩低聲說道:“七老爺,開席前小侄似乎聽您老提到那個為魯北賑災出了大力的江南集團公司,對嗎?”
“對啊!那個是全國有名的大廠子啊,下面有幾個個廠,生產的東西排隊都買不著。他們不但富甲天下,而且還很仁義啊!”劉老拳師回答。
胡家林指指安毅如實相告:“實不相瞞,我兄弟就是江南集團的第一大股東,您老算算,他有多少家底?”
“咕咚,,嘩啦啦又倒下一片。
凌晨六點十分,泊頭西北十七公里,玉皇廟。
馬嘶聲遠遠傳來,火把照耀下的張承柱濃眉一振,猛然站起,正在急商如何突圍的五六位校尉也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很快講入廟門,在外巡營警,:二全龍沖進大殿,沉聲報告:
“大哥,革命軍第一集團軍不但封鎖了西面各要道,還悄悄擄走了咱們前冉偵察的三位弟兄,審問之后剛放回來,這是獨立師那個叫路程光的參謀長寫給大哥的親筆信。”
“第一集團軍獨立師?不正是安老弟的獨立師嗎?他們不是月初南撤了嗎?怎么也北上了?”張承柱驚訝地望著連連點頭的李金龍,接過信急忙打開閱讀。
“張將軍勛鑒:貴部連日疾行兩百里再經大戰,將士疲憊,戰馬困頓,實難沖出我軍三個師組成之包圍,欣聞將軍與李將軍金龍兄均是我獨立師統帥安將軍、胡將軍之摯友故交,小弟滿懷敬意由衷進言,望將軍速來與弟接洽,隨后一同護送貴部數百受傷弟兄向南開赴我師駐地泊頭,脫離險境之后諸事另行商椎不遲。
此刻西北軍韓復渠將軍兩個師、李秀文將軍騎兵師均已達到西北、正北二十余公里之河間、獻縣一線,如再延誤,后果實難預料!
師座安將軍、副師長胡將軍正兼程前來拜會將軍,軍情緊急,切盼速來一唔。弟,路程光敬上。”
張承柱收起信箋,長嘆一聲:“天不絕我啊!沒想到安老弟、胡老弟就在眼前,沒想到當日安老弟之言今日竟會一語成讖!金龍,咱們這就去給安老弟牽馬吧…”
李金龍搖頭苦笑,一般校尉絕處逢生,精神大振,哪兒有兩位主帥那么百感交集,跟隨張承柱、李金龍快步出去,頃刻間跨上三百鐵衛牽來的戰馬,沖向西南兩公里的后屯,不一會兒就看到前方三岔路口四堆篝火漸漸熄滅,晨曦中,一員頭戴鋼盔的將領在數名隨從的簇擁下站在道路中間,兩側地形突起南北延伸,矮坡和小溪周圍草木輕輕搖曳,看不出是否埋伏重兵。
張承柱在距離五十米處勒馬停步,身后眾將校和三百鐵騎隨即停下,動作整齊劃一,井然有序,逃亡之師仍然擁有如此強悍的戰力和面貌,讓路程光和隱藏在周邊的兩千余名將士欽佩不已。
李金龍拍馬上前靠近張承柱,正要說話,胯下戰馬突然猛然跳躍,眨眼間把毫無思想準備的李金龍掀下馬來,黑色駿馬一雙前蹄高高揚起,半空中高昂的腦袋轉向東南,嘴里發出悠長而響亮的嘶聲,前足落地的同時,強壯的后腿猛然發力,如閃電般沿著小溪沖向東南百米外的密林。
幾名鐵衛網要策馬追趕,即被張承柱叫住,雙方將士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高大彪悍的黑色駿馬身上,只聽一陣暢快的笑聲從樹林里響起,身穿迷彩作戰服的安毅張開雙臂,跑出樹林,迎上飛速而來的黑馬,黑馬興奮地嘶叫,圍著安毅急速轉了一圈,放慢速度跑到安毅身邊叫喚個不停,彎下優美的脖子,用臉親昵地摸索安毅的前胸和臉龐,三十余騎在胡家林的率領下,也緩緩走出密林。
安毅抱著久別重逢的小黑駒脖子,開心大笑,在愛馬臉上深深一吻,隨即翻身上馬,胡家林等人緊緊跟隨,跑向絡繹下馬的張承柱等人。
安毅在距離十余米處帶住馬,翻身而下,大步走向含笑望來的張承柱,敬了個禮接著上前緊緊擁抱來不及還禮的張承柱:
“張大哥,小弟來恭喜大哥啊!余…”
張承柱驚訝地接過安毅點來的紙條,看是澤出的電文,連忙細讀,發現竟然是蔣介石的嘉勉電,自己竟然被委任成了國民革命軍第一集團軍騎兵師少將師長,李金龍成了少將參謀長,而且蔣介石對張承柱和李金龍諸多勉勵,大為稱贊。
張承柱拿著電文,語無倫次了:“安老弟,這這“這是張大哥該得的,蔣總耳令此亥正在石家莊與閻百川將軍舉行會議,于凌晨五點欣聞張承柱將軍率領三千余鐵騎投身革命件營,欣喜之下,立即發來嘉勉電,委托小弟轉交張大哥,委任狀待張大哥率部開赴徐州休整隨即補發。”安毅興高采烈解釋道。
張承柱和李金龍感激不已,哪兒還不知道這是安毅努力運作的結果?張承柱雙手搭在安毅的肩膀上,百感交集地問道:“老弟,不讓大哥和你李大哥給你和胡子牽馬了?”
安毅和胡子相視一眼暢聲大笑,胡子上前與渾身泥土的李金龍握手致意,轉向張承柱低聲說道:“張大哥、李大哥,為防萬一,咱們先開往泊頭吧,聽說大哥麾下受傷弟兄不少,得盡快治療。
另外,到了泊頭,西北軍也無耳奈何了。”
“好,立刻出發。”
張承柱轉向身后,發出一連串命令,麾下校尉立刻飛快打馬回營,率部南移,張承柱和李金龍翻身上馬,突然看到樹林中、溪流旁鉆出數以千計扛著輕機槍機關槍的獨立師將士,全身上下幾乎和野草樹木融合在一起,不由得交換了個眼神暗自驚嘆。
路程光和其他幾位弟兄也打馬上來問好,隨后返回,率領獨立師弟兄們收隊,李金龍指著集合完畢靜默南行的獨立師將士,好奇地問道:
“安老弟,麾下弟兄這身行頭新穎啊!頭上戴的都是你們革命軍新裝備的鋼盔吧?”
安毅點點頭:“李大哥,到了徐州整編,你們也會獲得這身裝備的,到時候小弟會陪同兩位大哥去見總司令,會為騎兵師弟兄爭取到最好待遇。”
“多虧老弟了,咱們也只能吃當兵的飯,否則麾下三千余弟兄就算逃過一劫,今后又如何在這亂世謀生啊?”李金龍嘆息聲聲,張承柱也不勝唏噓。
安毅搖了搖頭:“張大哥和李大哥都是保定六期的,與我軍許多將領都是同學,而且擁有豐富的征戰經驗和騎兵指揮水平,正是當前我革命軍最缺乏的,蔣總司令和總部一干將帥非常重視,所以兩位大哥不要覺得有何生分,有道是英雄不問出處,革命不分早晚,他日兩位大哥定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張承柱感激地望著安毅:“說吧,讓大哥怎么謝你?”
“大哥別說這見外的話,當日在洪澤湖西岸,要不是大哥情意深重網開一面小弟、胡子和獨立師弟兄們哪里還有今天啊?要是大哥真想謝的話,明天晚上多喝幾杯,胡子老家就在泊頭,他明天成親,哈哈!”安毅豪爽地說道。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