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耀南等人出了門院,又徑直離開了鎮府,來到了鎮子的大街上。
南征軍士兵們還是漫無目的的游蕩在街道四周,他們不明所以也無所謂,反正只要有飯吃有軍餉拿,在哪里都一樣。
蕭耀南看了一眼這些毫無思想的士兵,總覺得這些人不過是一群行尸走肉,心中一時惆悵萬千。鄧鏗和劉永浩讓警衛牽來戰馬,準備上馬返回。雖然這一路上他們什么事都沒做,可以說是百白忙活了一場,南征軍的團長無法無天,連蕭耀南都無計可施,自己這邊更是不能把他們怎么樣。
陳嘉謨的人一直跟在蕭耀南后面,大家默不作聲先出了鎮子,鎮子上的人實在太多,哪怕落腳都成問題。來到郊區一處比較清靜的地方,蕭耀南這才停了下來,鄧鏗和劉永浩兩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蕭司令,你現在有何打算。”鄧鏗在馬背上問了道。
這是目前大家都很關心的問題,蕭耀南好歹是一個人物,經過了先前的挫折,是該認真思索決定自己的選擇了。
“峴亭,”蕭耀南嘆了一口氣,沒有回答鄧鏗的話,轉而是向陳嘉謨問了道,“湖北方面真有消息要拿我問罪嗎?”
“司令……”陳嘉謨一臉糾結,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唉,你不回答,我已經知道答案了。”蕭耀南十分郁悶的說道。他原本還抱著幾分希望,伍衛國的話要么是道聽途說,要么只是故意編纂這番話來排擠自己。可是現在看到陳嘉謨的表情,看來這流言是真的。湖北方面斷然不會空穴來風,正如伍衛國所說的那樣,他蕭耀南的名聲在北洋已經臭了,只怕還會是遺臭萬年。
“司令,湖北方面只是有傳言,但是并沒有正式的命令,或許……是有轉機的。更何況蕭司令您這么多年為北洋出生入死,大總統一定會明白您的心思。退一萬步說,大總統就算不原諒,您去江蘇投靠馮老將軍,向馮老將軍解釋清楚,以馮老將軍的胸懷肯定不會置之不理的。”陳嘉謨語重心長的說道。
“峴亭,難為你一直為我操心,這個情我記下了。你在北洋的前景還有希望,不用因為我而受到牽累。這樣吧,你先回你的駐地去,日后若有機會你我再合作吧。”蕭耀南嘆息道。
“司令,難不成……您要投靠廣東……”陳嘉謨吃驚的問道,他看了看蕭耀南,又看了看另外一邊的鄧鏗和劉永浩兩人。他的思想并不迂腐,戰場之上那是你死我活的敵人,戰場之外則可以摒棄雜念。
蕭耀南沒有說話,他現在仍然沒辦法做出決定。
這時,鄧鏗說道:“陳大人用不著擔心蕭司令,就算蕭司令不愿與廣東為伍,我廣東同樣可以以禮相待。哪怕蕭司令在廣州寓居,又或者去上海、去南京,我們都是可以資助和安排的。很明顯,蕭司令現在猶豫不決,需要一個暫時容身的地方好好思考,去你們北方當然不妥,唯一的選擇只能屈身到廣州了。”
陳嘉謨先前雖然說過要跟隨蕭耀南,但是這句話僅僅是基于去江蘇投靠馮國璋,他可不想在這個風頭浪尖上投靠廣東,這豈不是自斷前途?
蕭耀南見陳嘉謨默不作聲,心中已經猜出了大概,他嘆道:“峴亭,你還是回去吧。今日之事,我蕭耀南永遠記你的恩情。我現在真的需要找一個容身之處好好思考一陣子,或許就此下野也不失是一個好選擇。”
陳嘉謨驚愕不已,連忙說道:“蕭司令,您這又何苦……”
蕭耀南苦笑道:“這次我敗的太慘了。你去吧,咱們就此別過。若有機會,我蕭耀南再還你人情。”
他說完,從一個粵軍士兵手里接過了戰馬韁繩,蹣跚的爬上了戰馬。
陳嘉謨望著蕭耀南,除了嘆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這樣,蕭耀南與陳嘉謨告辭,跟著鄧鏗和劉永浩返回韶關去了。
回到韶關已經是凌晨三點左右,一行人踏著夜色走在廢墟般的城區里,多多少少有一些凄涼倉皇的感覺。不過好在進城之后的道路通暢,很快就趕回江邊的師部大院。
鄧鏗陪同蕭耀南進院子,讓劉永浩先一步去通報一聲。
吳紹霆此時已經睡下了,既然戰爭結束,該放松還是要放松。不過他在被警衛員叫醒過來,聽說蕭耀南跟著鄧鏗、劉永浩回來了,一股腦從床上跳了起來,只披了一件軍外套,穿著睡褲就匆匆忙忙迎了出來。
此時,蕭耀南心力交瘁,正跟鄧鏗在休息室煮一壺熱茶暖暖身子。
吳紹霆一邊從正門外大步走進來,一邊向蕭耀南問了道:“蕭司令,這兩天可是辛苦你了,不知道南征軍那邊的事處理好了嗎?”
蕭耀南冷冷的瞥了吳紹霆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吳都督這是明知故問嗎?要是能處理好,我蕭耀南也不會舔著臉回到這里來了。”
吳紹霆看出蕭耀南心中怨氣十足,索性也不再繼續裝蒜。他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不動聲色的說道:“既然如此,蕭司令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北邊去不了無所謂,別看我廣東現在廟小,但是里里外外團結一致。只要有耐心、有能力,在哪里不能一展宏圖呢?”
蕭耀南哼了一聲,說道:“我現在是越來越不知道該怎么評價吳都督你了,你真以為廣東有值得期待的前景嗎?”
吳紹霆沉思了一下,他突然一轉話題,嘆道:“現在天色可不早,咱們就不用坐而論道、高談闊論了。我知道蕭司令現在對我還有介懷,無所謂,蕭司令若實在無處可去,又不想為廣東軍政府效力,索性就先在廣州安置下來,等蕭司令看清楚局勢之后再做打算好了。”
蕭耀南怔了怔,他心中十分迷惑,吳紹霆怎么偏偏答非所問呢?
時間很快進入了四月,由于南征軍未能及時從韶關撤出的原因,吳紹霆推遲了返回廣州的日程,同時將幾支沒有撤退的部隊集合起來,擺出一副對峙的樣子。四月二日這天,他分別發了兩份措辭銳利的電報,一份去了長沙責問湯鄉茗,另外一份直接發到北京,追問中央政府是不是要毀約。
與此同時,北京中央政府也在這段時間頒布了針對吳紹霆的勛獎令,并電請吳紹霆北上,由大總統親自授予功勛和獎章。
到了四月上旬末,南北的電報才各自傳達到彼此之手。
吳紹霆對袁世凱的勛獎早有準備,正好利用韶關問題向中央政府發難。他再次致電北方,一邊說了一些敷衍了事的感謝言論,一邊又以南征軍久據韶關不退為由,拒絕北上。
韶關之事很快引起中央陸軍部重視,南北協約剛剛簽訂,長達半年的大戰硝煙總算撥云驅霧,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不和諧因素,這對即將開始著手大總統選舉的工作是一個不小的瑕疵。段祺瑞與湯鄉茗沒什么交情,縱然由海軍部的一幫重臣策應,可湯鄉茗走馬上任直到今天,也著實什么事實都沒做,反倒還縱然手下在廣東亂來,這是何等的可恨。
按照他的話來說:“湯鄉茗毛的都沒長齊,要資歷沒資歷,要能力沒能力,卻把官僚作派發揮的淋漓盡致,他憑什么?”
隨后,段祺瑞委任陸軍部侍從廳副廳長為特派專員,即日南下長沙,嚴肅處理湯鄉茗玩忽職守、南征軍抗命不從的事件。
岑春渲在四月十五日總算從北京返回廣州,吳紹霆親自前往碼頭迎接。
寒暄一陣之后,眾人分別乘上都督府準備好的馬車,直接向都督府返回去了。
吳紹霆與岑春渲同乘一輛馬車。趁著一路上的空閑功夫,岑春渲把一些從北方聽說的消息簡略的告訴了吳紹霆,主要還是兩件事,其一是段祺瑞嚴懲南征軍的命令,其二是進步黨人對這次和談的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