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同吳紹霆一起北上眾多官員當中,還有青島司令部派駐中國國防部的聯絡軍官團,他索性將德國軍官團留在北京大本營,一則更方便協調針對援助青島的戰略工作,二則也能避人耳目。這些軍官團之前是以外聘軍事顧問的身份留在國防部,雖然這種掩護已經足夠應付很多謠言,可畢竟歐洲局勢愈發緊張,中德走得太近遲早會引起英法日俄的猜忌。
就在北京大本營忙碌籌備過程中,青島德國總領事館發來一封歐洲近況消息,德國軍隊在西線作戰一路順利,不僅閃擊了中立國盧森堡,掌握了盧森堡的鐵路交通網,同時還占領了比利時全境。就在十月三十日時,德國西邊部隊成功侵入法國境內,如今戰斗正在激烈的進行,不過由于法國準備不足,目前已然處于劣勢。
吳紹霆知道這是德國故意在展示強悍的一面,前期同盟國的攻勢確實略占上風,可是隨著德軍深入法國腹地,緊隨而來的馬恩河戰役和凡爾賽戰役,將會第一次世界大戰消耗最恐怖的戰斗。這些即將發生的慘戰多多少少對遠東有影響,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著手準備,利用歐戰白熱化來施行自己的強國計劃。
十一月中旬,南京突然發來緊急電報,不過并非是用總統府專線,僅僅是南京郵電局發來的普通電文。署名是岑春渲,電文的內容很簡短,只說共進會黨內有變,希望吳紹霆盡快趕回南京主持大局。
吳紹霆看完電報第一個念頭就是中華革命黨在暗中動作,此事雖然說大不大,可也說小不小,尤其是眾議院普賢已經結束,參議院普選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他雖然不會懼怕國會對自己地位的影響,可既然自己選擇戴上這張面具,理所當然要把剩下的事情都做周全。
二十二日早上,他召開了最后一次新兵招募工作會議,交代了精英三十七和三十八師的招募要求,強調這兩個師的訓練規格一定要按照國防軍的高度來執行。中午即安排返回南京的行程,乘坐總統府專列晚上出發到天津,凌晨再轉到津浦線直抵南京。
四天之后,從浦口前往南京城的快艇上。
“這么說,這些人都是胡展堂策動的?”吳紹霆向著坐在自己對面的于孜縣問道。
于孜縣是岑春渲特意派來迎接吳紹霆,同時先行匯報共進會這段時間的動靜,以便讓吳紹霆提前有所準備。
“從廣州那邊監控的電文來看,主要就是胡展堂、汪兆銘在活動。”于孜縣嘆了一口氣,臉色頗為憂慮的說道。
吳紹霆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一種慍怒,不過還算能夠控制。這件事他早已經聽宋教仁提起過,當時僅僅是宋教仁預想的擔心,沒想到這擔心還真的實現了。對他而言,這件事最棘手的還是直接影響了國會普選的席位,一躍讓中華革命黨從基層爬到中央來,如果繼續縱容下去遲早是一個政治禍患。
于孜縣見吳紹霆不說話,忍不住追問道:“震之,云公那邊為此事頗為擔憂,他這幾天一直在與漁父討論這件事。正值國會大選之際,這對我們共進會不僅是實力上的影響,更是聲譽上的影響啊。”
吳紹霆緩緩的點了點頭,臉色沉靜如水,聲音冰冷的說道:“這件事我們一定要慎重對待,豈能讓外家人拆我們自家的后墻?把名單給我。”
于孜縣立刻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張紙遞到吳紹霆手里。吳紹霆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眼,眉頭立刻走了起來,沒想到孫中山離開中國這么久,影響力猶在,一下子竟挖走了國民共進會的二十多名成員,其中不少還是在內閣擔任次長的高官。
“萬萬沒料到,竟然連陳少白都要退出共進會加入中華革命黨,虧我還那么器重他。”他唏噓的說道,既有幾分無奈也有幾分憤怒。“看來當初廣東支會的老人們,除了朱執信、鄒魯這些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信不過了。”
“這還是目前已經遞交退黨申請書的人,至于地方政府里面是否還有準備退黨的人尚且不得而知。總之這次中華革命黨真是太過分了。”于孜縣義憤填膺的說道。
“除了這件事之外,中華革命黨近段時的動態是什么?”吳紹霆又問道。
“孫逸仙、廖仲愷等人一直都在上海和江浙一帶奔走,中華革命黨幾乎每隔兩天都會舉行一場演說,眼下在江浙鬧得聲勢很大,很多學生團體都向往孫逸仙的政治主張。大前天云公與卓如先生特意聊了一下,就連卓如先生都覺得中華革命黨宣揚的均權、均地會掀起軒然大波,尤其是對中下層的國民、小經濟作業者、無產階級等等,這些人群可是占有相當大的基數。”于孜縣無奈的說道。
吳紹霆再次沉思了起來,不得不承認孫中山是一個研究政治的專家,能夠很清晰的抓住中國每一個階段的核心,只可惜孫中山僅僅是一個研究者,并不是一個合適的執行者。他相信孫中山的理論在很多環境之下都有相當部分的建設作用,如果對方這能拋開個人榮辱利益來為國家效力,那將是一個很好的合作伙伴。
只不過歷史的經驗給了很多人一個教訓,不是每一個革命主義者都能走到一塊。
盡管現在沒有真憑實據證明是孫中山在挖國民共進會的墻角,可胡漢民、汪精衛這些人都是中華革命黨的骨干成員,不可能得不到孫中山的首肯就去做事。吳紹霆平身挖過很多人的墻角,可是最恨別人挖自己的墻角,尤其還是一針見血的在國會大選時的動作,這可是直接威脅到自己的權力地位。
之前與宋教仁對話時,他雖然已經下定狠心,會把這些退黨的成員全部調離中央,可此時此刻仔細一想,如果真要這么做意圖豈不是太過明顯,說不定還會讓中華革命黨抓到更多的口實。無論如何是要對付這些人,關鍵是用什么手段。
“回去之后,我要召開一次黨內大會,所有在南京的共進會成員都要參見。”
“震之,你這是……”于孜縣好奇的問道,他想知道吳紹霆到底打算如何應付。
“既然這些人公開申請退黨,那我們索性就公開料理此事,省的外人說我們共進會小雞肚腸,喜歡搞暗中陰人的小動作。”吳紹霆面無表情的說道,聲音里帶著幾分冷酷之意。
于孜縣隱隱約約猜出了吳紹霆的意思,一時不置可否,不過最終沒有多說什么。
抵達南京碼頭,總統府有專車等候迎接,鄧鏗也早在岸上等候多時。吳紹霆上岸后,鄧鏗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臉色略略有幾分急色、
“霆帥,上海情報站收到最新消息,日本內閣已經通過了對德作戰的批準,日本公使濱口雄幸昨天剛剛送來預約名刺,打算在明天上午會見您。”鄧鏗壓低聲音快速的說道。
“今日多少號。”吳紹霆問道。
“公歷十一月二十六日。”鄧鏗疑惑不解的回答道。
“我知道了,見就見,我倒要看看濱口雄幸會怎么跟我談這件事。”吳紹霆冷笑的說道。
“霆帥,問題是目前我們中國國內剛剛穩定,八個集團軍還在編制當中,一旦德日開戰的話,德國讓我們出兵援助,這該如何是好?”鄧鏗擔憂的說道。
“不要把敵人想象的那么可怕,該怎么打就怎么打。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要先打一場外交戰。我相信日本公使來過之后,英國公使、俄國公使甚至法國公使都會陸續前來當說客。戰場上不可怕,可怕的是要把開戰后的各方面關系處理好。”吳紹霆不疾不徐的說道,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鄧鏗緩緩的點了點頭,他自然會相信吳紹霆的決定。上了轎車之后,他緊接著又說道:“霆帥,黨內的情況您應該了解了吧。不過就在您返回南京的途中,湖北諮議局議員居正、常州諮議局議長吳稚暉、浙江大商人張靜江三人都宣布加入中華革命黨。另外,昨天剛剛傳來消息,孫中山在上海正式將中華革命黨改名為中華國民黨。”
吳紹霆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卻沒有太多擔心,居正、張靜江這些人原本就不是與自己一道,他們加入中華革命黨并不算稀奇。只不過張靜江是江浙大商人,他的加入勢必給中華革命黨帶來運營經費,勢必會讓中華革命黨更加難纏。
稍微嘆了一口氣,他平靜的說道:“由得去吧,這些人早晚會后悔的。”
鄧鏗臉色不禁一變,聽得吳紹霆這看似輕蔑擔心的一句話,總有一種暗藏殺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