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建章帶著緊張的臉色向懷仁堂總統辦公室沖去,門口的侍衛官見到這副氣勢嚇的都不敢阻攔。他推開了辦公室大門,也顧不及大總統在見什么人,大聲的喊了道:“不好了,蔡鍔失蹤了!就連青云閣的那女人也不見了。”
袁世凱正在跟楊士琦、段祺瑞商談南方督軍共商大會的事宜,眾人原本就在談話正濃的時候,讓陸建章這么闖進來大呼小叫都有一股不悅。不過在聽完陸建章的話之后,在場三人頓時又多了一份驚怒。
“什么,怎么失蹤的?什么時候失蹤的?”段祺瑞第一個跳了起來,沖著陸建章問道。
“警衛處還在調查。昨天晚上蔡鍔從青云閣出來時咱們的人還跟著,偵探那邊匯報說,昨天晚上八點十分時是親眼看著蔡鍔回到寓所的,他們一直派人輪換值勤。可是直到今天下午還不見蔡鍔出來,本來只以為天氣冷,蔡鍔懶得動作,后來還是偵探去門房那里借火才知道,蔡鍔昨天晚上根本就沒回來。他們趕緊又派人去青云閣打聽,那小鳳仙竟然也不見了。”陸建章急促的說道。
“這么多人連一個人都看不住,你們是干什么吃的?這是廢物!”段祺瑞破口大罵道。
“這.........這,我只是接到消息第一時間來通報的。”陸建章連忙解釋道,自從鎮壓白朗起義失敗之后,他現在調任參謀總部任職,平日也沒有什么實際的公務,哪里有事就上哪里湊一湊。要說派人盯梢蔡鍔,那是大總統警衛處的責任,與自己可沒有半點關系。
“大總統,”段祺瑞不再理會陸建章,馬上轉向袁世凱說道,“這個蔡松坡最近一年一直沒讓咱們省心,參謀總部這段時間監聽蔡松坡的通訊,他經常收到保定轉發自南方的一些加密電文,既然是用了加密,不用猜也知道他在跟以前的舊部聯絡。現在可好,蔡松坡真的是要當叛徒了。”
陸建章也附和著大罵道“這蔡松坡,簡直是忘恩負義,這些年他在北京閑養著,一點正事不干,每天就知道大手大腳的花銀子。如今見南方勢大,扭頭就向南方去了,虧得他還有一副清流的名聲,我看,也不外如是。”
這時,袁世凱冷冷的“哼”了一聲,威嚴的說道:“他一點正事不干?當初我讓他去大本營督導軍務,是誰連續上了三封呈碟貶他?是誰在大本營處處掣肘?你們都以為蔡松坡是一個浪蕩子,整日不務正業,只知道在煙花柳巷混跡,我告訴你們,蔡松坡的大才在咱們北洋里頭是難出其右的。哼,哼!”
他說完這番話,臉上的怒容很快又轉為悲傷。為了不讓眾人看到自己的態度,他立刻轉過身去,一只手卻忍不住在辦公桌上狠狠的砸了一下。
這一刻,他暮年之色終于掩飾不住的顯露了出來,臉上的溝壑竟比往日更顯得明顯和深刻,仿佛真有一把刀在折磨著這位北洋梟雄。
在場眾人聽完袁世凱爆發式的這番話,全部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老邁的喘息聲。
袁世凱內心有一種難以抒發的震動,反反復復在叨念著一句話:松坡啊松坡,你竟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難道我北洋真的無藥可救了嗎?
在他看來,就算蔡鍔不能為北洋所用,但若仍然留在北方也算是為北洋保留一份底氣。可是現在蔡鍔走了,而且還是用這樣一種不辭而別的方式,他怎么能輕松咽下這口氣?
眾人沉默了許久,楊士琦正色的說道:“大總統,現在蔡松坡已經離去,再說這些懊惱的話只是白白浪費時間、徒增怒氣,反而于事無補。南方的動作愈演愈烈,昔日《兩黨聲明》或可草草處之,時至今日再也不是《兩黨聲明》這么虛有其表的威脅,南方督軍一旦達成共識,開戰的可能性那就不小了。眼下我們一定要盡快做好準備!”
袁世凱轉回過身來,臉色凝重的說道:“南方的動作這么大,咱們北洋下面可有什么反應?這大半年來我之所以什么都不做,就是要看看咱們北洋的督軍們還能沉住氣到什么時候!下面的人沒有意識,咱們就沒有底氣跟南方開戰,這北洋的前途是什么樣,大家心里也就有數了。”
段祺瑞連忙說道:“大總統,剛才我正準備說的。過去一個月里,安徽、湖北、四川、江蘇已經陸續發來電報,這四省的督軍們都請求備戰。湖南、江西是咱們掌握之中的地方,湯鄉茗和李純也都是明白人,只等著大總統的命令,他們即刻也能做出反應。唯獨浙江有些棘手,朱瑞是一個墻頭草,福建戰爭那會兒都左右不定。好在曹錕、楊善德那他們一直在溫州沒有撤退,算是留了一手后路。”
袁世凱稍微松了一口氣,雖然過了這久才有消息,多多少少顯得后知后覺了一些,而且也就是這些受到直接威脅的地方才感到緊張,不過這總好過什么消息都沒有的要強。他知道北洋必須盡快覺醒過來,意識到大敵當頭的壓力,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奉天那邊可有消息?”他突然問道。
“您是說張作霖的二十七師?”段祺瑞有些詫異的說道。如今東北的情況不算理想,日本人和滿清貴族的勢力一直在東三省糾纏不清,雖說張作霖手里的二十七師因為常年布防剿匪有勁旅的稱號,可畢竟遠水不解近火。
“除了他還能有誰?”袁世凱慢吞吞的說道。在他眼里,張作霖是一個后起之秀,自從趙爾巽調走之后,這位后起之秀在東北復雜的勢力關系中混得有聲有色,不可不謂是一個人物。他之所以提及張作霖,正是因為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要跟南方拼到最后一兵一卒,因此讓東北提早做好準備也不算壞事。
“大總統,奉天跟南方一個北一個南,就算急需用兵還不如就地督訓,把二十七師調出來的花費可不必新建一支軍隊的少啊。”段祺瑞趕緊說道。
“算了,這些事過段時間再說。武漢最是要緊,到這些年過去了,湖北軍政府仍然不得安定,何宗蓮、段芝貴、王占元他們一個個指望不上,到現在蔣翊武、張振武他們還掌握著兵權。湖北一定要掌握在我們手里才放心。”袁世凱很生氣的說道。
段祺瑞立刻有了醒悟,難怪大總統要扶持徐樹錚在襄陽練兵,就是指望徐樹錚能在關鍵上穩住湖北的局勢。他順著袁世凱的意思,馬上說道:“大總統不必多慮,前些時候徐樹錚剛從襄陽發來電報,匯報了他這幾個月的練兵成果,新中央十三師已經完成建制,編練工作也到了收官階段。就連徐樹錚自己都很有信心,斷然新新十三師是為湖北最強。”
袁世凱對徐樹錚很有期望,他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希望不會讓我失望。”
楊士琦說道:“大總統,軍事上咱們要早做準備,但國內聲勢上也要多下一些功夫,這個時候人心和士氣同樣很重要呀。”
袁世凱嘆道:“你說的沒錯,這方面你跟仲仁好好談一談。”
楊士琦應答了下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袁世凱接著又用命令的口吻道:“讓中央第一師、中央第五師和中央第六師都做好準備,隨時準備開赴湖北、四川和江西。咱們時候做出點動作了。”
段祺瑞心里有一些震動,中央陸軍前八個師都是從之前的北洋第二鎮、第四鎮和第六鎮改編過來的,這幾年除了調撥在山東、直隸兩省負責防務,以及去年準備北伐蒙古時留駐陜甘、察哈爾、熱河一帶軍隊,其余部隊都駐扎的近畿,可謂是北洋政府心頭之肉。現在大總統一口氣抽調了三個師下去,看來是下足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