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南苑司令部,師景云不敢太過宣揚這件事,只是以馮國璋的名義來拜會雷震春。
雷震春下午剛剛參加完袁世凱的出殯,在火車站時還與老上司馮國璋閑聊了幾句,現在聽說師景云奉馮國璋之名前來,自然要盛情迎接。在軍官營樓見到師景云時,只見師景云滿頭大汗,后背衣衫都濕透了,一臉急切之色,不禁驚奇起來。
“嵐峰老弟,你這是怎么了?”雷震春趕上前去問道。
“雷師座,事情緊急,還請借一步說話。”師景云語氣凝重的說道。
“好好好。”雷震春趕緊將師景云迎到二樓的會客室,屏退了所有人,親自為師景云倒了一杯涼水。盡管師景云渴的要命,但一刻都顧不上喝水,連忙把總理府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并懇請雷震春念在昔日的情面上帶兵去救出馮國璋。
“什么?竟有此事?”雷震春驚訝不已,“你親眼看到段總理扣押了馮老將軍?”
“雖然我沒有親眼目睹,不過我可以肯定出事了,要不然也不會這么狼狽的逃出來。”師景云認真的說道。
雷震春仔細尋思了一會兒,眼下大總統剛剛過世,京城內混亂不堪,再加上南方氣勢洶洶,早已經讓他頭疼不已。不管怎么說段祺瑞現在以袁世凱接任者自居,掌握著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務,他可沒膽量跟段祺瑞作對。再者不管是段祺瑞還是馮國璋,眼下誰也不可能左右國內的局勢,他手下這個警衛師的出路尚且不明確,哪里有心思去摻和上面人的事。
“嵐峰老弟,段總理與馮老將軍是故交,怎么可能會迫害馮老將軍,要知道大總統尸骨未寒,北洋內誰敢亂來?再者你又沒有確切的證據,我貿然跑去要人,萬一是一場誤會的話叫我如何自處?”雷震春哎聲嘆息的說道。
“雷師座,馮老將軍的安危可不是兒戲,你若不信大不了派人去總理府打聽打聽,看看馮老將軍有沒有走出來過。”師景云急切的說道。
“你有所不知,陸軍部停了南苑軍餉都快三個月了,我雖然是警衛師師長,現在比要飯的還慘,下面的人都指望我來揭鍋,我還等著總理府的撥款。別說兄弟我不幫你,我若現在下令去包圍總理府,手下的人也沒幾個敢答應呀。”雷震春叫苦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馮老將軍昔日有恩與你,今日蒙難受困央你相助,你卻百般推脫,哪里有你這樣不爽快的人!”師景云已經看出了雷震春的心思,心里氣憤不已,索性也不給雷震春什么好臉色,直言不諱的說道。
“嵐峰老弟,你這話就說得太難聽了。”雷震春臉色拉了下來,冷哼哼的說道,“你一沒有真憑實據,二沒有顧及兄弟我目前的情況,就這么武斷的跑來向我要兵。你可知道在京城隨便調兵那可是大罪。”
“還京城?北洋都快完了,誰的京城啊?哼,我算是看透你了,我也不再央求你,你就當我從來沒來過。”師景云恨恨的說道,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連茶水都不屑去喝一口,轉身大步的向外走去。
雷震春心里又想了想,連忙起身去追師景云。
“老弟留步,老弟,你聽我說。”
“還有什么好說的。”師景云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過身去,氣呼呼的說道。“雷師座既然心意已決,難道我還能強人所難嗎?”
“老弟,你要知道我的難處,叫我去包圍總理府就算我有這個心,我手下也沒這個膽子呀。這樣吧,你要么留在我營里,我管保你的人身安全,待我細細打聽下情況再從長計議,如何?如果你覺得京城不妥,沒關系,我連夜派人護送你出城,先到天津觀察一番。唉,就算段總理抓了馮老將軍,以馮老將軍的威望誰人敢動他?老弟,你千萬別想太多。”雷震春一股腦的說了一大堆,畢竟自己不得罪段祺瑞,也不能得罪馮國璋。
師景云尋思起來:姓雷果然是兩頭都不想沾,看來這件事是不能指望他了。
“既然如此,雷師座還是送我出城吧,我去天津尋會一些舊友,勞煩雷師座在京城多打聽一些具體的消息,以備不測。”他調整了一下口氣說道。
“這就包在兄弟身上了,我派人一路送你到天津安置好,一有什么消息我直接發到你住處。”雷震春心中松了一口氣,立刻信誓旦旦的說道。
就在馮國璋遭到拘禁的當天晚上,張勛的徐州軍趁夜沿著津浦線向南京前進。
整個江蘇上下早已知道馮國璋即將主持南北議和,南軍也停留在浙江并無任何動作,因此無論是軍備還是警備,甚至連普通老百姓都認為短期之內不會再有戰事。所有人都滿懷期望的等待著南北議和的到來。
對于張勛部突然占領火車站,從火車站、北城門和西北郊區同時發動進攻,城中守軍一時措不及手,大部分還沒有來得及反抗就被俘虜。位于城郊的江蘇第一師、第二師的兵營相繼陷落,整個過程沒有發生任何激烈的交火,蘇軍士兵們正在睡覺之時遭到突如其來的包圍,一個個剛從床上坐起來就撞上黑洞洞的槍口。
不過當徐州軍圍攻宣武上將軍府時,將軍府警衛隊早已聽到動靜,趁著徐州軍還在城內打家劫舍之時,在街道周邊和將軍府內布下了一道防線。雙方在這里發生第一次激烈的攻防戰,甚至都動用了重機槍和迫擊炮。
張謇尚且還在將軍府暫住,面對徐州軍的突然進攻,他一時錯愕不已,好端端的豈會發生如此變故?好在將軍府的警衛隊知道張謇是馮國璋的貴客,也是南北議和的重要聯絡人物,當即派了一支小隊在徐州軍沒有完全包圍將軍府之前,掩護張謇突圍而出。
護衛隊一直把張謇送到城外將軍府專用碼頭,派了兩名侍衛貼身保護,安排船只趕緊把張謇送到上海。臨行前,護衛隊隊長懇切的向張謇說道:“張四爺,我家馮老將軍肯定在北京發生事故,要不然張勛那廝也絕不敢在這個時候進攻南京。兄弟們雖然是北洋出身,可南北都是中國人,內戰早該結束了。小的不知道北京政府到底怎么抉擇,可和平是大家共同期待的大事,今日送四爺到這里,還望四爺到達安全地方之后盡快聯系執政府出手相援。和平大計斷不可毀在宵小之手。”
張謇連忙點了點頭,感動的說道:“你們放心,此事我絕不辜負華甫一片心意。諸位兄弟也一定保重。”
火輪開動,沿著長江向東前進。凌晨三點時船只抵達了鎮江,張謇一把年紀實在受不住水路交通,索性要求在鎮江下船,先發一封電報到上海和杭州,然后再改乘滬寧線鐵路前往上海。不過火輪是宣武上將軍府專用的船只,在民用碼頭無法得到免費的補給,打算開往上海艦隊司令部轄下的鎮江海軍基地暫停。
這倒立刻引起了張謇的注意,他記得當年在廣州軍政府出任海軍部長的高廣征,目前正在鎮江海軍基地任職代理司令員,憑借高廣征與南方的關系,再加上目前國內的局勢,鎮江海軍基地必然能幫上大忙。當即,他索性在火輪上直接前往海軍基地。
一番通報和檢查過后,火輪總算進入軍港。張謇下船之后立刻要求請見代理司令員高廣征,同時還說出了南京的危急和自己的身份。海軍軍官認識這火輪是宣武上將軍府的船只,知道事情不可能有假,于是連忙去叫醒了高廣征。
高廣征與張謇見面,會商了南京目前的情況,不過上海艦隊不可能就這樣開到南京去,再者就算開到南京也沒有用,總不能用海軍大炮向城內亂轟吧?高廣征答應張謇立刻派人發電報到上海和杭州,同時又派人去通知鎮江附近的駐軍做好戒備,嚴防徐州軍會在偷襲南京之后又向鎮江發動進攻。
一切安排妥當,高廣征讓張謇先留在海軍基地休息,他在天亮之后則立刻趕往上海艦隊司令部安排增援,并盡量與駐扎南通的中央第九師取得聯系,讓中央第九師迅速回援南京。
恰好奉命北上與馮國璋商議聯姻之事的鄧鏗剛剛抵達上海,正在上海置辦提親的彩禮,次日一早他收到恒榮公司的通知,知道南京出事了,當即丟下手里的所有事務,動身前往杭州會見了仍然在整編軍務第六師團總司令許崇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