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0五章暗樁早埋
第二0五章暗樁早埋
含香就像一只可憐的小麻雀。不知不覺間大禍臨頭,被一只早就設好的籠子當頭罩下,逃也逃不出去。
宇文柔珍當場拿出一封信來,是她爹洪來富寫給她的。
她爹識字不多,信中能表達出來的意思也有限。歪歪扭扭的字里行間,總歸起來就是一個意思:周先生是咱們家的大恩人,一定要知恩圖報,侍奉好貴人。
信中沒有提貴人的名字,可見周瀚生做事還是很謹慎的。
可是含香卻從此陷入了困境,想抽身都不可能了。到后來她哥洪天寶生了兒子,她就更不敢有違宇文柔珍的意思了,因為她爹來信提醒她,周先生經常遣人把他們洪家的獨苗孫子抱走,有時候一個月也不見影子。
而宇文柔珍讓含香做的事,就是遣她去麗正宮,讓她給賢妃收管衣物飾品。含香在整理那些衣裙首飾的時候,負責把一種香料灑熏上去。
“你放心,這種香無色無味,而且取材奇巧,本宮曾經做過試探,就連當今太醫院醫正棠大人都斷不出這香有毒性。因此你只管安心做事。不會給你惹禍上身。”宇文柔珍安慰她。
這一次談話后,沒幾天的功夫,含香就被分到了麗正宮,她暗下琢磨,宇文柔珍一定是買通了掖庭令,否則她怎么能說調誰就調誰呢?
含香在麗正宮站穩了腳跟,宇文柔珍便將那種香料交與了她。
雖然宇文柔珍沒有明著告訴含香,這香會對人有什么樣的遺害。但是依照含香在宮里多年所見,宮妃們之間爭來爭去的兩件事,無非是圣寵與子嗣。
行曄的后宮頻發流產滑胎事件,其實暗中早有各種流言版本,含香也聽過不同的說法。
直到宇文柔珍把那種無色無味的香料交到她的手上,她方曉得,以前所傳的各種流言都做不得準。真正要掐斷龍脈香火的人,是這位冰清玉潔高貴不可褻視的宇文皇貴妃。
含香本性純厚,又怕將來事敗,給自己和父兄惹來滅頂之禍。她聞著那香的確是沒什么味道的,便琢磨著:也許她將那香毀了,然后向宇文柔珍謊稱已經在賢妃的衣飾上熏過了,宇文柔珍也察覺不出。
誰知過了沒多少日子,有一天在太后的長春宮里,眾妃陪著太后吃茶閑話,宇文柔珍一不小心,將手一歪,一盞茶就潑到了康彤云的身上。
當時含香并不在場,因此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露餡了。
潑茶事件后沒幾日,含香就收她爹洪來富的哭訴信件。信里說她哥哥洪天寶的媳婦懷了洪家的骨血,已經有三個月了,卻突然被周先生派人給接走了,聲言要將這買來的小媳婦再賣到西北去。
洪來富大罵女兒不知感恩,不事孝道,既對不起施恩于洪家的貴人,也對不起洪家列祖列宗,更對不起她那早死的娘親。
含香看完信,默默地抹掉了淚水,跪在宇文柔珍面前請罪,表明自己以后一定忠于皇貴妃,再也不會出差錯了。
宇文皇貴妃很是寬容,沒有責罵,也沒有責打,只說了一句“我相信你”,就放含香回麗正宮了。
含香卻再也不敢動那些小聰明了,雖然內心承受著巨大的歉疚,卻也是老老實實地將宇文柔珍交給她的那種香藏在了賢妃的儲衣箱子里。
老天有眼,可憐她這無端受人挾制的女子。她在麗正宮替賢妃管了半年的衣飾之后,繆鳳舞文皇殿上帶傷斗舞,感動圣心。被皇上親自送進了麗正宮,封了美人。
康彤云在見到行曄對繆美人的那幾分緊張神情之后,當即就將含香和含玉撥了過去給繆美人使喚。
但是含香在乍初的高興之后,心中開始惴惴不安。宇文柔珍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的心思,怕是難以輕易就放過她。畢竟她現在是知道媲鳳宮秘密的人,如果不能被宇文柔珍所用,那下場就只有一個被永久的封口!。
她思來想去,親自去媲鳳宮,向宇文柔珍力陳新進宮的這位繆美人,是如何地深得圣心,將來必會雛鳳展翅,她留在這位繆美人的身邊,也算是未雨綢繆云云。
宇文柔珍聽完她的陳述,平靜地點了點頭:“果然我沒有看錯人,你的眼光還是很準的。我也覺得那位繆美人不可小覷,你就留在她身邊侍奉吧。”
語畢,讓翠蘋取來一個小小的香囊,遞到她的手上:“皇上對這位繆美人正是乍新乍鮮的時候,這一陣子必會格外地降寵于她,這東西還是早早地用上,方為妥當。”
含香看著那香囊,只覺得眼前一暈。沒想到換了一個主子侍候,依舊逃不過這傷天害理的差事。
于是繆鳳舞在麗正宮棲鳳閣中居住的那一段時間,所用衣物飾品,全是經過媲鳳宮那種獨制香料熏染過的。
后來繆鳳舞沖撞了行曄,被罰關進了疏竹宮,含香再一次為自己的命運擔憂。她看到小云橫沖直撞地要去疏竹宮的樣子,也起了那樣的一份心思不如干脆就關在疏竹宮里算了,這一輩子出不來才好呢。
于是她帶著小云去求見宇文柔珍。彼時宇文柔珍還沒有弄明白繆鳳舞是因何事惹得龍顏大怒,被送進了疏竹宮。
她覺得含香在繆鳳舞的身邊,應該是知道一些實情的,便征詢含香的意見。
含香說:“皇上其實對繆美人很是寵愛,但是繆美人年輕,在圣上面前講話,有時候不知道分寸,又不懂得圣上的脾性,今兒就是言語之間逆觸了龍鱗,皇上一時不開心,就將她關進了疏竹宮,以示懲戒。”
“照你這意思,繆美人還有被放出來的可能?”宇文柔珍問含香。
“娘娘你想,若是圣上打算從此冷待繆美人,何不直接將她關進冷宮?那里才是失寵的妃嬪該去的地方。”含香鎮定地答。
宇文柔珍琢磨了一番,便說:“好,我去求皇上,若是他恩準你和小云去疏竹宮侍奉,就說明繆美人還有翻身的機會,你便去得。若是他不準,那繆美人怕是再難出來了,我會給你另做安排。”
隨即,含香和小云就被送進了疏竹宮。
疏竹宮的那一年多時光。是含香入宮這么多年來最輕松自在的一段日子。沒有人心茍營,也沒有那令她夜夜發惡夢的那些香料,清苦算得了什么?
后來靖孝長公主帶來了賢妃流產的消息,她再一次被罪惡感糾纏。及至繆鳳舞有了懷孕的征兆,她日日懸著一顆心,雖然宇文柔珍從未跟她明說,但宮中那些妃嬪都是在孕期四、五個月的時候流掉的,因此她每日都小心地侍奉著,希望繆美人中毒不深,可以保住這一胎。
等到小公主降生,含香簡直比繆鳳舞還要開心。她一力擔下了疏竹宮里四口人的生計大事。種菜糧養雞鴨,看著繆鳳舞面色漸由憔悴而豐潤,看著玉泠一天一天長大,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人了。
她多希望就這樣一輩子關在疏竹宮里,與世隔絕,再不用見宇文柔珍。也許宇文柔珍漸漸地就忘記了她這個人,進而放過她的家人。
誰知天不遂她愿,玉泠還是被行曄看見了。或者玉泠只是一個臺階,一個借口,皇上從來也沒有忘了疏竹宮里這位美人。
總之她跟著繆鳳舞回到了內宮。繆鳳舞一飛沖天,直接從美人晉上了德妃之位,而她這位媲鳳宮早就埋在繆鳳舞身邊的暗樁,更是令宇文柔珍重而視之了。
“你說皇貴妃所用之毒香是無色無味的?”繆鳳舞聽完她的故事,默然半晌,開口問話。
“是,若是有異樣的味道,很容易就會被人察覺,娘娘也知道,在宮里頭,各宮娘娘對所用的香熏之物都很當心。”雖然講話不多,但含香的聲音已經啞了。
“那么媲鳳宮里的那種異香,也就是皇貴妃身上常年熏染的那種香,到底有沒有毒性?過年的時候皇貴妃送給本宮的彩燈,點燃之后散發的也是那種香氣,難道那燈是無害的?你又為何摘了讓春順拿去燒掉?”
“那個……那個也是皇貴妃授意奴婢掛上的。奴婢雖心疑,可又不敢多問。不過既然是她特特叮囑要多掛些日子,就必定是有貓膩的。娘娘再孕龍胎之后,奴婢一直寢食不安,那天一狠心,愛怎的怎么的吧!就搬了凳子爬上去,把燈摘下來燒了。”
“怕也是亡羊補牢了。”繆鳳舞看著含香,真是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心中滋味莫辨,嘆出這么一句來。
含香伏在地上,抽啜著哭了起來:“奴婢自知死罪,不敢求娘娘饒恕。只盼著娘娘能救出我的家人,奴婢就去那媲鳳宮里,與那蛇蝎心腸的皇貴妃拼了這條命,替娘娘報仇!”
繆鳳舞料想含香所知,大概也就這些了。至于那毒香是哪里來的,宇文柔珍到底在這座皇宮里挾迫了多少個像她這樣的宮婢,想來她也是不知道的。
于是她說:“你且回屋里歇著吧,這幾抱病,不要出來做事了,關于那毒香,等我想一個穩妥之計再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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