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我的文藝時代

第591章 游山玩水的研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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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前后,正是燕京每年天氣最好的時候,國文社舉辦的長篇創作研討會在燕京如期舉行。

這次的研討會針對的主要是陜西作家,程忠實、陸遙兩人現在算是陜西文壇的領軍人物,由二人率領的“陜軍”可謂兵強馬壯。

賈平娃、高劍群、京扶、王蓬……

一水三十多到五十多正當壯年的作家,正是一個作家這輩子創作精力最旺盛的時候。

長篇創作研討會的第一天是在國文社舉行研討會,國文社出席的除了有林為民這個總編輯,還有幾位老資格的編審,如覃朝陽、賀啟智、章仲鍔、汪仰晨等人。

另有一部分則是請來的專家學者和文學評論家,以陳涌、雷達等人為首,陣容可謂豪華。

陳涌看著會議室里兵強馬壯的陜西作家們,心中不由得慨嘆起來。

“都說陜西的土堆埋皇上,現在看,以后不僅皇上埋的多,大作家埋的也不會少。”

不少與會的專家學者對于陳涌的話由衷贊同,不提別人,光是程忠實和陸遙二人往那里一坐,就足以震住大半個中國文壇。

再加上其他幾個正當壯年,潛力十足的作家,陜西文壇的“文曲星”數量簡直讓人嫉妒。

研討會的氣氛總體是歡快而熱烈的,陜西文壇的一群作家受國文社邀請來到燕京參加研討會,說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專門針對一地作家的研討會,在國文社這么多年的歷史當中尚屬首次。

只是研討會中途出現了一個小插曲,有位從事當代文學研究的燕師大劉教授在休息的間隙跟程忠實玩笑著說道:“忠實同志啊,《白鹿原》之后你咋不寫了呢?好幾年都沒作品了,是不是沒體驗生活,深入群眾啊?”

周圍眾人聽著他的玩笑話都笑出了聲,唯獨程忠實抽著煙,用他那口硬邦邦的陜西話毫不留情的回答。

“你懂個錘子!”

周圍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劉教授滿臉尷尬,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程忠實,沒想到一句玩笑話竟引起了他如此強烈的反感。

“老程!”

正在和陳涌說話的林為民也聽到了程忠實的話,見場面十分尷尬,趕緊招呼一聲程忠實,程忠實起身走了過去。

林為民拉過他,對陳涌說道:“陳老,有些人一直說《白鹿原》存在歷史傾向性問題,這個看法在文學圈子里流傳的也比較廣。您是老前輩了,正好讓老程聽聽您的意見。”

陳涌是延A出身的老一輩文學批評家,跟柳飛羽屬于一輩人,同時也是雁冰文學獎的評委之一。

這些年因為經常出席國文社的研討會,跟林為民的關系還算不錯。

此前林為民炮轟雁冰文學獎,跟柳飛羽打擂臺,同為評委的蒙偉宰和陳涌都很為難,但不妨礙私下的交往。

程忠實自然是認識陳涌的,前幾年國文社給《白鹿原》辦作品研討會的時候兩人就見過面,當時有些人就已經對《白鹿原》的“歷史傾向性”問題提出了質疑。

當時陳涌對程忠實和《白鹿原》頗多回護,只是這幾年《白鹿原》實在太火,人們在談論它的時候還是會把這個問題拿出來一談再談,導致這件事成了程忠實邁不過去的一道坎,時不時的就要被人批評幾句。

陳涌沉吟了片刻,私下聊天,不是公開場合發言,所以他并沒有太多忌諱。

“我認為,你從七十年代發表開始,一直就是一個接續過去現實主義傳統的作家,也很少受到其他藝術方法的影響,充分地理解現實斗爭的復雜性,也理解中國革命的長期性、復雜性和殘酷性這個特點,但又同樣清楚地看到中國歷史發展的趨向。

雖然在探索中國社會關系和社會斗爭的過程中,也有一些自己主觀認識上的問題,但整體思想傾向的正確是值得肯定的。

《白鹿原》這部作品也是深刻的反映解放前中國的現實的,唯一有一點我不太滿意的地方是在于X方面的描寫過多了,而且有些篇幅是很沒有必要的。”

聽完陳涌的話,程忠實心中感到一陣輕松。

陳涌的輩分夠高、資格夠老,同時在文學評論界的地位也舉足輕重,能夠得到他這樣的評價,程忠實覺得自己再也不需要擔心有些人對他的抨擊了。

“X方面的描寫,老程在出版當年就改完了,您老說的都是老黃歷了。下屆雁冰文學獎,我們國文社就打算報《白鹿原》了,您老覺得怎么樣?”林為民笑呵呵的說道。

程忠實看向林為民的眼神帶著幾分感激,他深知林為民和雁冰文學獎的矛盾,此時大大方方的說出這樣的話,完全是因為對自己的支持。

陳涌笑道:“《白鹿原》當然夠資格。不過,光是一部《白鹿原》恐怕不夠吧?《塵埃落定》也是個種子選手。還有伱那幾部作品……”

說到這里,陳涌的臉上帶著幾分調侃,“《升官記》我看就別報了吧?”

“要報就報《升官記》。”林為民同樣玩笑道。

“你啊,這仇記的時間可真夠長的。”

“我這叫以直報怨,雁冰文學獎我可不會再參與了,你們不講理。”林為民擺擺手說道。

陳涌又打趣道:“你也得給‘年輕人’們一點機會。”

林為民苦笑,老頭子斗嘴真是不輸人,當初雁冰文學獎可不就是用這理由來搪塞他的嗎?

跟陳涌聊完林為民跟程忠實走在一起,告誡道:“火氣別那么大,劉教授也是無心之言。”

程忠實點了點頭,他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過激。

林為民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白鹿原》都快把你掏空了。”

這句話頓時讓程忠實生出知音之感,對于《白鹿原》,他傾注了太多的心力,也幾乎挖空了自己前半生所有的生活和生命經驗。

“不要給自己壓力。有這一部“墊頭”的東西你這輩子也夠本兒了,剩下的事就隨緣吧交給老天,能寫就寫點,寫不出來也沒關系。再說了,你也得給‘年輕人’一點機會。”

林為民說到最后朝程忠實眨了眨眼睛,程忠實會心一笑,心中暢快。

跟程忠實聊完林為民又找到了劉教授,畢竟是國文社請來的客人,要是回回都遭受到這樣的待遇,國文社卻絲毫沒有表態,以后誰還敢來參加國文社的研討會?

安撫完劉教授,晚上吃飯的時候,林為民主動提議,讓程忠實和劉教授喝杯酒。

程忠實是個實在人,舉起酒杯給劉教授道了個歉,然后一口干掉杯中的酒。

有了程忠實這句道歉劉教授有理有面兒,很痛快的喝下了酒,又說道:“白天我那句話說的也不妥,太輕佻了,完全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杯酒泯恩仇。

陸遙在晚餐的時候有些沉默,他和程忠實有著一樣的苦惱。

林為民用同樣的話又安慰了他一遍,功效非凡。

頭一天的研討會結束之后,第二、三天安排的項目是采風,實際上就是游山玩水,國文社雇了一輛大巴車拉著這群陜西作家們在燕京各大景點出沒,讓眾人直呼這趟來的物超所值,還是國文社辦事大氣。

第四天安排的活動是讀者見面會,讀者見面會沒有安排在書店,在書店的話少不了要簽售。

到時候大家人氣不一,場面必然十分尷尬。

所以讀者見面會的地點選在了劉教授的單位,燕師大。

眾多陜西作家出現在燕師大的禮堂里,在學校引起了轟動效應,數不清的學生涌入禮堂,到最后里面連站著的地方都沒有。

盡管到了提問環節,程忠實和陸遙的人氣依舊一騎絕塵,但至少大家的面子上都說得過去。

一晃四天的長篇創作研討會結束了,一眾陜西作家對此次燕京之行滿意的不能再滿意,跟國文社的關系也更進一步。

研討會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高劍群的《最后一個匈奴》經歷過丟稿事件最近馬上就要完成上半部的創作,說了回去就把書稿交給國文社。

除了高劍群,京扶也提到了他正在創作的《八里情仇》,這部創作還未過半,但京扶已經答應了賀啟智,等創作完成之后,會第一時間將書稿送過來。

有了這兩人的承諾,這次的長篇創作研討會堪稱碩果累累。

只是可惜賈平娃,在這幾天中情緒不高,大家都知道他最近家宅不寧,也沒有太在意。

只有林為民臨走時對賈平娃說道:“要是在陜西待不住了,心里覺得煩,以后可以再來燕京轉一轉,我給你安排地方。”

賈平娃心中感激林為民對他的看重,低聲道:“有機會一定。”

返回西安的火車上,眾多作家聊起這幾天的燕京之旅,滔滔不絕,意猶未盡。

國文社的創作研討會基本就是“筆會”,但跟大多數出版社或者雜志社辦筆會不同,沒那么強烈的功力色彩,人家的編輯也不會看著你非得讓你寫稿子,反而主動帶著大家游山玩水,體驗感極佳。

眾人聊著天,只有賈平娃坐在窗邊沉默不語。

他的心中在想著林為民的話,這一年時間他早已被生活和婚姻耗的筋疲力盡,是應該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休息了,順便把落下來的創作撿起來。

他成名很早,在陜西的一眾青壯年作家當中僅次于程忠實,二十三歲便出了書。

如今眼看著身邊的同仁一個一個都已經或即將誕生代表作,他的心里也焦急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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