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過,邁入冬季。
山里面,水青岡、銀杏、楓樹、烏桕樹、板栗樹、柿子樹、漆樹、樺樹……這些紅葉樹,在霜凍的作用下,葉片或是變黃,或是變金,或是變紅,將山野變得絢爛。
成片的彩林鋪面而來,紅色、黃色漸次鋪滿山崗,波瀾壯闊,仿佛給米倉山披上了一席盛裝。
秋風過,秋葉動,紅葉彩林如詩如畫,穿行在臨海之中,宛如進入仙境一般。
也正因為這些紅葉,米倉山成為蜀地非常亮眼且讓人癡迷的地方。
所以,才在后面些年,成了著名景區,成了游客向往的地方。
但景區終究是景區,總有人不喜歡這種花了錢買了門票后還處處設關設卡,按照別人規劃路線才能進行游玩的地方,他們更喜歡呼朋喚友,進入山里,以一種更自由的方式來尋找這其中的美。
陳安覺得自己應該感謝這些紅葉,正因為那些奇特的山形和紅葉,能引來不少人進入山村。
有人,就能成事兒,就能賺錢。
這在陳安看來,是大山的饋贈。
在山坡中,一邊搜尋,陳安不時也用手中的六道木敲一敲樹干,或是吆喝幾聲,目的就是為了弄出響動,先一步驚走潛藏的野物,防止細心找草藥的時候,突然有野物竄出來傷人。
盡管有四條獵狗在周圍跟著,也不得不防。
“寶兒,不要離我太遠了哈,不然怕有的時候不注意,顧不上!”
看著馮麗榮低著頭在灌木叢和草葉間搜尋,偏離得有些遠了,他不得不出聲打招呼。
“哦!”
馮麗榮抬頭看看,發現不知不覺中,被林木阻擋,都看不到陳安后,趕忙循著聲音靠攏過來。
各行有各行的規矩,和攆山要敬山一樣,采藥那也是要拜山神的。
陳安很虔誠,在入山的時候,就已經燒過香紙,雖然供奉的只是個火燒餅,但他心里,是真的感激這些山野。
并且,這種心理,比上輩子還要強烈。
沒有這山里的豐富資源,也就沒有現在在盤龍灣的家和還算不錯的日子。
沿著山坡四處搜看,這時候,因為天冷的緣故,不少毒蛇之類的,有的已經開始了冬眠,再難遇到,不然,山里經常能看到蛇赤條條地橫在路上,或是盤成蛇陣藏在草木山石之間。
很多時候,隨手一拉樹枝,可能捏到的,就是條毒蛇或是只毒蟲。
林木間,草藥隨處可見。
“茵陳蒿,一種菊科草本植物,春季采摘根部的簇生嫩芽入藥,曬干后,一斤能賣八分錢,現在已經過了采摘季節,這東西太常見,拿回去當柴火都覺得麻煩。”
“蒲公英,這不用我多說了,春夏秋三季都可以采挖,以春季的最好,根葉均可入藥,曬干后五分錢一斤。做菜還行。”
“你瞧溪流邊這一片草是什么?它叫石菖蒲,有醒神益智、鎮咳平喘、抗菌消炎等功效。”
“地黃,根部入藥,蒸熟后治療腎虛很有奇效!只不過蒸熟的過程比較長。”
“這個是柴胡,具有解表退熱、疏肝解郁和升舉陽氣的功效,常用來治療感冒發熱、寒熱往來等……這個挖起來帶回去,有點頭疼腦熱,可以用。”
陳安將馮麗榮喚攏到身邊,一邊搜尋,每每看到藥材,就跟他說著自己的認知。
蹲下去準備挖柴胡的時候,陳安發現馮麗榮沒有跟上來,回頭一看,見她拿著小藥鋤在挖那棵地黃,不由問到:“你挖地黃干啥子?”
“你不是說治療腎虛有奇效嘛!”馮麗榮抬頭看了眼陳安。
“這東西山坡上,田間地頭經常能看到,不稀奇。”
“挖點回去備用撒,萬一你用得到!”
陳安嘴角忍不住咧了咧:“才結婚多長時間哦,你就開始擔心我虛了蠻?”
馮麗榮微微笑了笑,加快手上的動作。
陳安也不去管它,拿著藥鋤采挖柴胡。
幾條獵狗湊了過來,被他伸手輕輕推開。
挖這類帶根的草藥是個細致活計,整根完整地挖出來還不傷到根莖就要沿著生長路線一點一點慢慢地向下刨挖包裹根莖的泥土,直到根部完全露出來才成。
有著藥鋤,土壤又帶有沙土性質,倒也不慢。
柴胡全株入藥,陳安刨挖得就沒那么仔細,柴胡挖出來,挽成一團塞到背包里的時候,馮麗榮還在仔細地刨挖,他干脆過去幫忙。
兩人又找了沒多遠,馮麗榮看到林間幾棵小東西,出聲問到:“你看這是不是白芨?”
陳安湊過去,看看那葉子已經有些發黃的小草,點頭道:“是白芨,這個挖起來,帶回去能賣,價格還不錯,留在家里面,也能兌蜂蜜一起吃,活血化瘀,對肺很好,很常用的藥。”
這東西,山里人也經常采挖,很多人家里面都常備,只是葉片有點像粽子葉,還有點像小棕樹發出的葉片,經常有人分辨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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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季節都可以采挖,尤其在夏季,它紫紅色的花朵井然有序,在蒼翠葉片的襯托下,看上去端莊優雅,花還有白色、藍色、黃色和粉色,有不少人直接就當花草栽培在花盆里觀賞。
周邊看了下,連續就看到十七八棵,兩人揮動藥鋤,很快將下面呈白色且肥厚的假鱗莖塊給刨了出來。
“回去以后,也要洗干凈了,用開水煮一下,然后撈出來去皮,曬干。”
“我記住了!這個我曉得,帶回去和米飯一起蒸,那叫一個香,非常好吃,好好找找這一片,晚上回去就做給伱吃!”馮麗榮顯得很高興。
采挖完畢后,兩人繼續在山溝里搜尋,到了一處山石坡面上,眼看已經是中午,看著爬滿大片的葛根藤,陳安拿出藥鋤,刨出一大截野葛根,太深了,只能用柴刀直接砍斷,順便切了幾片片遞給馮麗榮。
這東西,山里常見,在這時候也不值錢。
不過,山里人喜歡過年的時候挖一些回去,平日里泡水喝或者就放在嘴巴里嚼,味道有些苦,但嚼著嚼著又能回甜,具有清熱降火和排毒的作用。
趁著休息,陳安把火燒饃拿出四個,一人吃了兩個。
休息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在山里搜尋。
不得不說,山里的資源很好,但架不住進山的人多,十里地的距離,其實并沒有多遠,包里雜七雜八的藥材弄了不少,但真正值錢的沒看到什么,一天搜尋下來,陳安找到最值錢的,就是兩棵重樓,關鍵是個頭還不大。
倒是看到馮麗榮又在灌木叢間蹲著刨挖什么東西,他湊過去看了下,不由眼前一亮。
那是一顆蕙蘭,而且是一顆葉片兩側有著黃色邊邊的蕙蘭!
“金邊蕙蘭!”陳安驚喜道。
秦嶺無閑草,巴山多仙藥。
這句流傳秦巴大山久遠的俗語,說明秦嶺巴山是中藥材寶庫,花花草草都有其珍貴價值。
然而有一種草,卻有著非藥物的另外名望,那就是被人格化、人性化了的特殊花草——蘭草。
它與梅竹菊共同成為具有高貴品質和卓越品德的象征,合稱四君子,來表現卓爾不凡的優雅情趣或作為品德的鑒戒。
蘭花主要特質為空谷幽放,孤芳自賞,香雅怡情,喻世上賢達。
大巴山出蘭草,這是因為地處南北氣候過渡帶的巴山之地,蘭科植物種類較為豐富,從中山到低山丘陵,均有蘭草。
一般都在常綠落葉闊葉混交林帶內作為森林的地被植物存在,巴山蘭花較其它省區的耐寒力強,花香持續時間長。由于特殊的地理氣候,蘭蕙共處,自然雜交,種間和種內變異多,奇花、葉花雙藝等名品多。
陳安不懂這些所謂的雅趣,他只知道,這玩意兒值錢。
他很容易想起,在九零年代,蘭花大熱的時候……那價格,高到讓人害怕,哪怕是到兩千年以后,熱度掉下來,仍然有不少名品價格不菲,一處處的所謂蘭花協會紛紛冒了出來。
山里不少人,就因為一棵奇花異草而徹底翻身,一躍成為城里人。
事實上,不少人家里,都會多少栽上幾盆,他對這些東西的認知,源于那些進山收花草的老板。
而眼前這一大簇蘭花,可是金邊蕙蘭。
再細細數一數,足足有八苗……不得了!
之前上山,陳安也看到過不少蘭草,但那些都普通,現在不值什么錢,過上些年,也就幾十塊、百多塊錢的樣子,但即使如此,山里的蘭草,也會短短三五年時間內被采挖一空。
到那時候上山,別說好蘭草,就連普通的,遇上一苗也難。
不趁早積攢一些有特色的,到時候薅一波羊毛,陳安都覺得有些對不起重生這一回。
就像崖柏一樣……
奈何上輩子腿瘸,放了多年的羊,就沒碰到棵像樣的蘭花。至于懸崖上的崖柏,更是可望不可及。
這輩子不一樣了,那么多翻身的機會,只要把握住一樣就能翻身,多把握住幾樣,還用愁?
看著馮麗榮刨挖得有些急,陳安連忙說道:“這是好東西,慢慢刨,刨仔細點,拿回去好好栽著,以后看到好的,可以多栽一些。”
馮麗榮果然放慢手上的動作,回頭笑看著陳安:“你也喜歡蕙草?”
陳安點點頭:“那是當然!”
“我還以為只是我喜歡!”馮麗榮有了一種志同道合的感覺,笑得更開了。
在馮麗榮刨挖的時候,陳安在周邊擴大范圍地找了一圈,倒也看到幾苗,不過只是些朵朵香、豆瓣蘭和普通的蕙蘭后,也就放棄了采挖。
這玩意,看花看葉,要么開素花、奇花,要么就看葉有沒有什么特別,比如金邊、銀邊、葉片扭曲或是有斑紋之類的才有較高的價值。
本就是盛產蘭草的地方,自己又經常攆山采藥,陳安相信,往后這些年,總能遇到不少,能提前采挖栽種起來。
不說做別的,單是山里這些東西,他都能將日子過得像這秋霜染紅的葉子一樣,紅紅火火。
一大簇蕙蘭采挖起來,陳安小心地找來些青苔,小心地將根給護起來。
眼看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他干脆叫上馮麗榮回家。
采到的藥不值多少錢,但就這一棵蕙蘭,就已經賺大了,哪怕現在還沒法以高價變現,但時機一來,那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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