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獵耕記

第398章 鋼絲繩套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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醞釀到傍晚,雪終于下了。

刷刷刷的碎米雪斜斜飛落,裹挾著陣陣寒風,臨近天黑的時候,已然在地上落了五六公分那么厚一層。

陳安抱著孩子到外面把屎把尿,呼呼的北風吹到臉上,像是要把臉撕出一道口子似的。

前后皆有高山所擋,在盤龍灣仍有這么凜冽的寒風,不知道在山頭上又會是多大的風,這一夜會下多大的雪。

這樣的天氣,陳安都有些擔心小家伙撒尿的時候,小弟弟被凍住,塞不回他那厚實的小棉褲襠里。

天冷下來,陳澈的開襠褲可不敢再讓他穿了。

陳安打了個激靈后,還是決定回到屋里解決,要是弄感冒了可不好,哪怕孩子的屁股上有三把火也不行,反正只是灶膛里的灰一蓋,用掃把掃出去就完事兒了。

孩子的事情處理好,陳安將他交給洗了碗筷回到壁爐前烤火的馮麗榮抱著,他找來掃把鏟子,將臟污清掃到鏟子里,緊了緊衣服,開門送到豬圈邊的糞堆上。

返回的時候,他順便看了下狗窩。

幾條狗子蜷縮成一團,縮在一起睡著,聽到陳安靠近的腳步聲,招財抬頭看了一眼,嗚嗚哼叫一聲,見陳安沒什么指示,又縮了回去,繼續睡著。

接著,他又去了羊圈。

水牛和那幾只黃羊是關在一起的,大概是天冷的緣故,牛羊也簇擁到一起躺著,還有兩只黃羊,干脆爬到牛背上臥著,它們都在反芻,尤其是水牛,下巴緩慢地錯動著發出歘欻欻的聲音,不時呼出一口笨氣。

旁邊的圈里,四頭家豬長條條地擠在翻拱后形成的松毛窩里,熱氣騰騰的。它們自己養成了習慣,屎尿集中在另一個角落。

一直尋思著再弄幾頭小豬仔來養著,但是糧食不夠,加之今年洪澇,陳安打消了這想法。

今年只能盤算著將兩頭比較大的當成年豬殺了,一頭留著自家吃,另一頭送食品站。

盡管分田到戶了,公糧、豬肉還是得上交。

至于剩下的兩頭搶食搶不贏而長得小了一大截的兩只黑豬,留待明年當年豬。

到那時,應該會長成大豬了。

圓圓和滾滾也早已經從竹林回來,哪怕它們喜歡陰涼的環境,此時也老實地呆在倉房里,之前分在兩個角落,這時候也擠到了一起,倒是難得的融洽。

看到陳安,滾滾一翻身,咿咿地叫喚著跑了過來,圓圓也緊跟而來,被陳安提來一個南瓜,砍成幾塊塞給它們,免了糾纏。

今年哪怕遇到百年難見的洪澇,折騰到現在,家里的糧食還是儲備得差不多了。

就連喂牲口所需要的草料也足夠了,牛羊哪怕不放出去,整個雪天就關在圈里喂也足夠。

一家子的努力下,家里一切都很好。

烤火的時候,馮麗榮端來些桐油果,各自湊到簸箕邊,將里面能榨油的果仁給取出來,這些東西是陳子謙每天去放羊和耿玉蓮到山上摟腐殖土的時候看到,順帶撿拾回來的。

一天帶回來一些,時間長了,還是積攢了不少。

等抽空壓榨出的桐油,數量不會有多少,倒是沒必要拿去賣,家里的家具和木頭,也需要保養。

剝桐油籽到十點左右,一家子還是都坐不住了。

坐在壁爐邊烤火,固然暖和舒服,但架不住困頓,再怎么不愿意鉆進冰冷的床鋪,還是得去。

好在,馮麗榮貼心地準備了幾個針水瓶子,裝了開水,早早地送到被子里捂著,還特地弄了兩個烘籠,總算是讓房間里舒服了一些。

這場雪斷斷續續,一連下了三天時間,堆了二三十公分那么厚的一層,總算是停了下來。

第四天晚上,甄應全和宏山,一起約著找了過來,一進門甄應全就說道:“狗娃子,連續冷了三天,是不是該進山了?”

陳安從廚房過來,給兩人塞了兩個饃:“熊油弄出來的,雪天不會被凍硬,嘗嘗!”

看著油饃,兩人都知道,陳安已經在準備明天進山的事兒了,都笑了起來。

招呼兩人坐下后,陳安問道:“甄叔,打算明天往哪里走,有沒得啥子好的想法?”

他有進山的打算,但還沒好的去處,感覺周邊的山里,情況都差不多,沒多少獵物可打了,能打到的,估計也就是些長耳、野雞之類不值錢的小東西。

關鍵是,這幾天的時間,石河子和周邊的村子里,有不少閑不住的,也在里邊流竄,都不知道在山里下了多少鐵夾、繩套。

哪怕他們經驗更為老道,在附近的山里,面對這些被積雪掩蓋,布置得毫無章法的陷阱,也保不準會中招。

“近處肯定不行,還是得往深山里走……在我們這邊,東邊、西邊、南邊都有村子,我覺得,最合適的,還是往北邊走!”

甄應全說道:“我有個想法,不曉得你覺得你同不同意!”

“說說看!”陳安笑問道。

甄應全略微沉吟后說道:“每次進山,我們不斷地來回折騰,有不少時間花在走路上……我是在想,要不我們學老輩人,直接進深山里邊,找個石窟或者搭個窩棚,帶上些生活用品,就住在山里面,這樣有更多的時間攆山。

而且這樣的地方布置起來,以后采藥也能用上,爭取一個雪天的時間,多弄點皮毛。

在一個地方,找上幾天,東西夠背了就送回來,休息兩天,然后又換一個地方……主要是來回跑,太累了,有這功夫,還不如花在碼蹤上!”

宏山興奮地朝著陳安看來,很顯然,甄應全已經跟他說過,而且,他也覺得很劃算。

“這是準備到山里面定地狩獵啊!”

陳安知道兩人打的主意,但不得不說,這是個能去得更遠的法子,有個落腳的地兒,總比大雪天露宿荒山野嶺的強,也確實有更多時間用在打獵上,能有更多的收獲。

兩人是一心撲在賺錢上了。

尤其是甄應全,現在房子剛蓋了一半,下雪的緣故,只能停了來,得等雪化天晴的時候才能繼續,正是急用錢的時候。

陳安又何嘗不想,這是賣皮毛的好季節,能打獵的時間,就這么幾年,他也想在這能攆山的日子里,給自己多積攢一些資金,誰會嫌錢多啊?

于是,他看著兩人期盼的眼神,點頭道:“那就這么決定了!”

聞言,兩人都咧嘴笑了起來。

“那我們走了,回去準備被子、鍋碗和糧食,天天吃干糧,遭不住,既然準備在山里弄住的地方,當然要吃點熱乎的!”

甄應全說著,和宏山先后站了起來。

陳安點頭道:“行嘛,我也準備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在大村子里碰頭!”

兩人不再停留,約著一起離開,陳安跟著送了出去,將院門關上,回到屋里。

馮麗榮有些擔心地看著陳安:“你們這是打算去幾天才回來一次?”

“待不了幾天,就我們三個,也帶不走多少東西,這山上的野物又不是遍地是,找獵物花的時間多,打到夠我們帶回來東西就回來。說不定明天去到山上遇到只黑娃子或者是豹子,我們當天就回來了!”

陳安笑著揉了揉馮麗榮的腦袋:“不要擔心,我會小心嘞,倒是家里邊這一檔子事兒,你要多辛苦了,把娃兒照顧好,還有圓圓滾滾!”

馮麗榮微微點了點頭,勉強笑道:“我會照顧好嘞。”

她很清楚,山里頭的人,除了種地,并沒有什么出路,在現在這種時候,也只能往山里竄,盡可能地弄點值錢的東西。

這是攆山最好的時節,她心里擔心,卻也知道,不該讓陳安有所掛礙,只是默默地幫著陳安收拾準備帶進山里的東西。

第二天早上,陳安起了個大早,背篼里放了些曬干的粉條和一些佐料,別的也沒帶什么。

進山本就是打獵,所要吃的肉食之類,直接從山上獲取,帶點主糧就行了。

知道宏山和甄應全惦記自家的火鍋底料,陳安也就多帶了一些,反正到了山里,燒上一堆火,把鐵鼎罐里的水燒開,火鍋底料往里面一放,啥東西放里面煮熟了都是好味道,省事兒。

結婚的時候,馮祥中指導著馮麗榮做出來的那些火鍋底料早就吃完了,現在拿的這些,是馮麗榮自己做的。

山里花椒、辣椒、蔥姜蒜不缺,就是別的香料難搞,但在鎮上,也能買到一些回來,雖然不齊全,但弄出來的味道,還是非常不錯的,馮麗榮準備了不少。

另外,陳安帶著的,就是一床老舊的被子。

這條被子使用多年的了,帶到山上,哪怕扔了,以他現在的條件也不可惜。

還有就是昨天弄出來的油饃也帶上一些,再有就是黃精蜜丸,他也帶了二三十顆,以備不時之需。

仔細檢查槍械子彈,衣服穿得厚實些,戴上一個捂耳帽,打了綁腿,陳安背上東西,領著六條獵狗就走。

在麻柳坡叫上帶了鐵鼎罐和糧食的宏山,到大村子會同甄應全的時候,看到他竟然還帶了一大捆新買來的鋼絲。

“甄叔,你這是準備大來啊,那么多鋼絲帶進山里,都能布上好幾十個鋼絲繩套了。”

宏山一看到這些東西,就知道甄應全在打什么主意。

甄應全一臉自得:“那是當然,光靠我們手頭這三把槍和獵狗,滿山遍野地找野物,那能弄到多少東西嘛,有這些鋼絲繩套幫補,那就相當不錯了。”

陳安贊許地說道:“確實是好想法,幾十個鋼絲繩套布下去,都能成陣了,闖入陣里的野物,最是容易中招,確實有大用……走,抓緊時間進山!”

此時天剛蒙蒙亮,村里靜悄悄的,絕大部分人都還捂在被子里呼呼睡覺,他們完全不知道,想著掙錢的人,已經進了山里了。

腳踩著欻欻響的雪層,三人一走就是一早上,往山里深入三四十里地,早已經進入深山里,就連采藥人走出的路徑,都徹底見不到了,是人跡罕至的地方。

沒有往山脊上走,三人走的是山溝。

溝里兩側多懸崖峭壁,也就多石窟洞穴,這些地方找到個合適的洞窟,能省去搭棚子的麻煩,有現成的,自然是用現成的。

倒也沒用多長時間,三人就在山溝里一面石崖腳底找到了一個石窟。

石窟不大,也就十多平米的面積,再往里走,就沒法站人了,只有一個小洞連通里面一個更大的空間。

招財它們嗅過,并沒有異常反應,能確定里邊不可能有野物,挺干燥的一個地兒。

放下東西后,三人找來木柴,生了一堆火,吃了些干糧后齊齊動手,砍來些木頭枝葉,將寬大的洞口給封堵上,又從松樹下摟來幾捆松毛鋪在一角干著潮氣,晚上只要把松毛散開,鋪蓋往上一鋪,就能在火邊睡覺。

看著還有時間,三人提著鋼絲順著山溝折返。

來的時候,陳安已經看中了一片向陽的,面積挺大的一片山坡林地,地勢不陡,松樹、灌木交雜,看上去青杠樹不少。

橡子是不少小動物喜歡的食物,有這些小動物,自然也容易引來捕食的獵物,三人準備先將鋼絲繩套給布上。

距離暫時落腳的山洞不遠,早晚都能溜一次套子,將中套的獵物帶回來。

事實上,三人一路上去,在林間雪地上就看到了好幾串小動物的經過時留下的痕跡。

宏山和甄應全幫忙打下手,由陳安選著地方布鋼絲套子。

所謂的鋼絲繩套,就是一圈綁在樹干上的鋼絲,隱藏在林木間隙或是干脆就支棱在樹根腳,憑借這鋼絲的韌性支著,顫顫巍巍的,不仔細看都看不著。

這個冬天進山,不是為了吃肉,而是賺錢。

豹子、黑娃子之類的太少,能賺錢的,自然是那些數量更多,到了冬天就會換上頂好皮毛的珍皮小獸,比如石貂、黃鼠狼之類。

這些動物不大,所以套子的圈口也弄得小。

可別小看了這些鋼絲套,越簡單的消息機關越有效,并且,套子一下,就是幾十個,甚至有人一布就是兩三百個,承包一座小山頭都不在話下,遍地撒網,重點撈魚。

有經驗的獵人卻不會這么盲目地干,只選著獵物容易經過的地方下套,獵物一旦被套住,那基本上掙不脫,自然收獲也是相當不菲的。

在這方面,甄應全有一定經驗,但仍然選擇跟在陳安旁邊打下手,這么些時日相處下來,他是真的明白,自己對野物的了解,遠遠比不上陳安這個跟著有多年狩獵經驗李豆花學出來的后輩。

有些東西,不是道聽途說就能了解的,只有真正和野物打過交道的人才明白,攆山和采藥一樣,非常地吃經驗。

在陳安這里,他有很多東西要學,生怕錯過了。

三人就這么在山坡上追尋著那些小動物留下的痕跡,這里石頭旮旯布上一個,那里樹與樹的縫隙中布上一個,陳安邊布邊說布置的道理,聽得兩人連連點頭。

一直忙活到傍晚,帶來的鋼絲用完,才回去,估摸著布置了不下五十個套子。

晚上三人簡單吃過點東西,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在石窟里躺下。

有十一條獵狗在,倒也沒有守夜的必要,三人很快睡著,做夢都在夢著明天的收獲。: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