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獵耕記

第516章 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陳安和陳文志輪換著開車,晚上九點左右抵達縣城老宅。

下河街的鋪子還在籌備中,馮學恩住在那邊,老宅里就只有馮祥中一個人住,有一桌客人剛在這里吃好喝好離開。

兩人的突然到來,讓馮祥中有些意外:“啷個這個時候突然過來?”

“到錦城辦點事,剛回來,時間晚了,來這里找點吃的,住上一晚,明天再回去。”

“啥子事情要跑到錦城去辦哦?”

陳安簡單將事情說了一遍。

提到煙毒,馮祥中是經過早年間煙毒泛濫時代的人,他知道上癮的后果,多少人因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對此也是連連搖頭,也覺得李宗貴被留在錦城,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那些上了癮回到家里邊的,就沒幾個能成功戒掉煙癮。

即使捆綁著關在屋里,但家里人往往會因為不忍看到家人受此折磨,半途而廢,讓事情反復,繼而將事情越弄越糟糕,出了不少禍事。

他忙著下廚,給兩人準備了些酒菜,也跟著一起吃喝了一些,安排陳安和陳文志在老宅住下。

第二天一早,陳安吃過早點,去了趟下河街,看過籌備中的火鍋店。

那幾間老舊的店鋪,頂上的瓦片被重新翻檢,掃了多年的塵灰,幾間鋪面被連通,墻面、柱子都做了打理,重新上了桐油,廚房、大堂、雜物間等也都做了劃分,很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馮學恩正在忙著招人,端茶送水的,廚房打雜的,需要好幾個人手。

但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多少人沒事兒做,在外邊晃悠。

招工的紅紙往門前墻上一貼,進來問事兒的人不少,哪怕工資二十來塊錢,愿意的人也有大把,事情倒也簡單。

陳安沒有過多耽擱,簡單看過情況后,叫上陳文志返回桃園鎮。

陳文志將他直接送到盤龍灣,在陳安跟家里人打過招呼后,兩人一起前往茅草屋所在的山溝。

三間茅草屋,已經被那一把火燒得只剩下幾根支棱著的木頭和一大堆余燼雜物,李豆花并沒有在那里。

見山里有黑潭子村的人在砍柴,陳安問了下,這才知道李豆花已經回黑潭子村了,和他兒子住在一起,這倒是個不錯的結果。

多少年不合的爺倆算是又湊到一起去了。

兩人只得又找到黑潭子村。

尋到李豆花的時候,他正在蓋新房的地方,看著那些石匠、木匠忙活,他自己在一旁的木頭上坐著抽煙,一旁的巴豆安靜地趴著。

看到陳安回來,他立馬迎了上來,還有他跟著在地基里忙碌的兒子、兒媳。

“人勒,啷個沒有回來?”

李豆花看看陳安和陳文志,又往兩人身后張望,沒有看到李宗貴的身影,神色立馬變得擔憂。

陳安見周圍的人不少,說道:“到別處去說。”

“去屋頭!”李豆花轉身就往老屋走。

幾人也立馬跟了上去。

到了屋里,他的兒子、兒媳招呼著兩人坐下,泡了茶水,就站在一旁,期盼地看著陳安。

面對三人急切的眼神,陳安心里頓覺壓力不小,但這種事情,都到這種地步了,他也沒什么好藏著掖著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師傅,叔、嬸子,讓你們失望了,我沒能將人帶回來。”

他將自己一路上如何跟隨,到了錦城怎么尋找,以及李宗貴和蘇同遠混在一起,怎么染上毒癮,包括怎么被送進去都說了一遍。

有陳文志在,兩人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并沒有任何添油加醋。

李豆花聽完,頓時捶胸頓足,滿是懊悔地說:“我應該早點發現的啊,看他一天沒得精神,呵欠連天的時候,我啷個就沒有想到嘛。”

李宗貴她媽滿眼都是淚水地說:“你能耐那么大,把那些毒販子打倒了,把宗貴帶回來不就好了,為啥子要送進去嘛?”

“嬸子,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李宗貴伙同那幾個毒販子,已經對我有了殺心,揚言要弄死我,我不把那些毒販送進去,難道等他們來找我尋仇。

這些毒販子,就沒得一個是善茬。

還有,李宗貴的癮已經很大了,我帶回來,你們能保證幫他把癮戒了,還是繼續拿錢讓他抽,再富有的家庭也遭不住?稍微不注意,為了錢,發起狂來,是會打家劫舍、殺人放火嘞,連我師傅的茅草屋都燒了,對自家都能下手,對別人怕是更兇。

如果真是那樣,才是把他往死路上送。

那邊派出所的所長曾經來找我買過狼鼻子,也算認識,我請他幫忙關照,只要李宗貴在里邊把癮戒了,積極改造,說不定要不了幾年就能出來了。

人是我送進去嘞,你們要怪我,我認,想啷個辦都行!”

陳安在這種時候,真的很想說一句:這關我屁事,老子還不想摻和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破事!

只是礙于李豆花的情面,沒法跟這沒什么交集的兩口子這么說而已。

他說完這句話后,用他自己所得的兩百獎勵,仍舊湊足一千塊,交到李豆花手里。

事實上,一路上的花銷,那兩百都已經綽綽有余,所以,還給李豆花的,還是一千塊。

他可不想落一個吃人家拿人家的名。

李豆花看了眼那些錢,沒有伸手去接,是被陳安強塞過去的。

事情辦完,他也沒有多停留,起身叫上陳文志就走。

接下來,他們愛咋想咋想,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起往盤龍灣走的時候,陳安沖著陳文志說道:“兄弟伙,這一趟過去辛苦,你看要好多錢,我補給你!”

陳文志擺擺手:“我要伱啥子錢哦?一路上油錢、吃的,耍的,全都是你兜著,我一分錢沒出過,還得了一百塊錢獎勵……來回算起來,也就三天多點時間,一百塊錢已經賺得很多了,還開了眼界。再說了,你是去幫人,這種事情,也不能讓你一個人虧撒。”

陳安還想說什么,立馬被陳文志打斷:“是兄弟伙,就莫再跟我提這些咯,你要是真過意不去,馬上中午,好好招待我一頓。”

見他這么說,陳安笑了笑:“這事情簡單!”

領著陳文志回到盤龍灣,陳安下廚給馮麗榮打下手,好好地張羅了一頓飯菜,在陳子謙和耿玉蓮從地里回來后,一起吃了飯,陪著陳文志喝了點茶水,陳文志就開車回去了。

陳子謙和耿玉蓮已經在刨紅苕,下午陳子謙將羊放到周邊的地里,繼續刨紅苕,陳安也參與進來。

周邊田地里的苞谷、紅苕,很多人家都收得差不多,沒有莊稼,倒是好放牲口。

尤其是苞谷地里邊,總有殘留的苞谷籽,運氣好的羊還能尋到整個的小苞谷。

地里的那些像是永遠都割不完的雜草,此時已經有了飽滿的草籽,這些東西對于牛羊來說,是積蓄肥膘過冬的好東西。

每年到了這個季節,都會是家畜最肥壯的時候。

紅苕挺適合瘦地,別看藤子長得不怎么樣,土里埋著的紅苕卻是不小。

一個個紅苕從地里翻刨出來,曬在太陽下邊,一地都是,看著挺喜人。

馮麗榮在家閑不住,也領著孩子到地里來幫忙,撿拾紅苕裝袋,也幫忙招呼羊群。

地里還有不少南瓜藤,有一個個磨盤大的南瓜躺在地里還沒收走,不能讓牛羊給啃了。

陳澈手腳閑不住,踉踉蹌蹌地在地里跟著忙,一次捧一個紅苕往撮箕里放,忙得不亦樂乎,沒少在地里摔跤,弄得滿身是泥。

陳安忙著去將他提起來,伸手捏著他胖嘟嘟的小臉:“厲害咯,扯扯也能幫著干活了!”

這一捏,捏得孩子兩邊臉龐上都是泥痕,像極了一個小花貓。

李豆花在下午的時候找到地里來。

陳安見他來了,迎出地,到地頭的草地上坐下。

“狗娃子,我沒得怪你的意思,我家兒子、兒媳不懂事,我已經說過他們了,他們是不曉得煙毒的厲害……這個事情啊,說來還是怪我,教那龜兒掙錢,卻沒有教會他啷個用錢,這手里邊錢一多,心里就花了,就容易上當受騙。

把他送進去也好,估計是救他最直接有效的一個法子。希望他出來以后,能本分做人。”

李豆花嘆了口氣,從懷里摸出一些錢遞給陳安:“這些錢你收起,往那么遠的地方跑一趟,本來就在幫我的忙,啷個還能讓你兜起這一趟的花銷。”

陳安將他的手推了:“師傅,還給我錢干啥子,你給我的還少蠻,主要是能理解,不怪我就行了。

這個事情,一開始我確實單純地想將他給捆了帶回來,只是他不愿意,還忙著叫人,說是要弄死我。

我其實也是沒得辦法的辦法,還有蘇同遠那龜兒,最是可惡,以后要是見到了,不能放過,最是壞事的一個人。”

話雖然這么說,但陳安真不知道,蘇同遠那家伙,還敢不敢回來。

他隱隱覺得,這家伙要是回來了,對自己很有可能又是一場麻煩,得相當提防小心才是,揍他的那一頓,算是結仇了。

李豆花清楚蘇同遠的過往,從錦城回來以后,這貨的所作所為,標準的一個白眼狼,一家子,就沒一個是能讓人看上眼的,他微微點了點頭:“這龜兒確實要小心,要是哪天讓我碰到了,老子不收拾他才怪。”

陳安看了看李豆花,笑問道:“師傅,以后不打算在山溝里邊住茅草屋了撒?”

“不住了,我回去住,老子出錢蓋的房子,住得理所當然!”

“這就對了撒,一個人在山溝溝里邊,也苦悶得很……不過,話說回來,你住的那個地方,四面環山,溝里邊那片地方還挺平整,又有水……”

“你娃兒是有啥子想法蠻?”

“覺得地方不錯,以后用來養牲口應該會很不錯。”

“那還不簡單,去把那地方開成地撒,先占起,隔黑潭子村遠了,離你這里要近得多,也要方便得多,反正是公家的地方,又不屬于哪個生產隊,現在又沒得啥子人管開地的事情,先種上幾年地,那就是自己的地盤,到時候把路修一哈,干啥子都可以。”

“我也是這么個想法……你真不要啊?”

“你覺得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做啥子?至于我家那個不成氣的兒子,就不是能干事的人,要開地也不可能選這么遠的地方,村子周邊能開的地方不少。”

“那我回去想哈!”

陳安心里有了小盤算。

兩人在草地上閑聊了一會兒,李豆花領著巴豆回黑潭子村了。

陳安則是繼續下地干活。

晚上的時候,他越想越覺得那地方山形地勢很好,確實是個搞養殖的好地兒,他尋思著,若是要建養豬場,那片地也足夠了,確實該先占下。

不然,等到有人知道李豆花不在那里住了,成了無主之地,一定會有不少人搶著去那兒開地。

所以,和家里人一合計,抓緊時間,把瘦地里的紅苕刨完,地抓平,撒上油菜以后,陳安和陳子謙趕著自家的水牛,扛著犁頭就去了溝里,先趕著牛,轉周圍犁了兩圈,算是把地給圈下。

然后又花了三天時間,把邊緣的雜木、雜草進行清理,堆積在圈出的地里,一把火給燒成草木灰。

能犁的地方犁,犁不動的地方就挖。

又折騰三天后,算是將那片足有四畝左右的橢圓形地塊,給開成了荒地。

再過三天就是冬月初八,火鍋店開業的日子。

在家好好洗了澡,休息一天,隔天陳安領著馮麗榮和孩子,帶上家里積存的山貨,趕往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