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獵耕記

第195章 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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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稀飯,陳安檢查了雙管獵槍,綁上子彈帶,領著獵狗就走。

到了大村子場子上的時候,宏山已經在那里等著了。

打了招呼,兩人剛準備動身往村子北邊的陰地溝走,聽見狗叫,回頭看去,見大路上蘇同遠也牽著長毛狼狗,挎著火槍匆匆走來。

“遠哥,恁個早!”

宏山先開口打招呼。

“準備進山找我師傅……你們也不慢嘛,準備往哪里去?”

蘇同遠到了近前,看著兩人的裝扮,知道陳安和宏山也是準備進山,也笑著打招呼。

“我們往北邊走!”

陳安看著蘇同遠,見他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我聽我哥說,你前幾天去了錦城?”

“是嘞,到動物園跑了一趟,聯系上了,那兩只小豹子,他們收!”

蘇同遠顯得很高興:“我昨天就去找過我師傅了,打了以后,大豹子歸他們,兩只小豹子歸我!”

“山里的規矩,不打帶崽的母獸……”

陳安瞥了他一眼,淡聲說了一句。

“規矩,哪里有那么多規矩哦,要是按照那些規矩來,人怕是得餓死,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不要那么老土撒,你守規矩,別人未必守,便宜還不是別人占了。”蘇同遠完全不當回事兒。

但陳安不得不說,蘇同遠說的是真話,也是早已經有的趨勢。

那些山里的規矩,很多人早已經徹底摒棄,沒了對大山的敬畏。

是人都逐利,這一點陳安想得通,也能理解。

但對于他而言,大概是跟了李豆花一年,又經歷后世各種更大投入的禁獵、保護,他心里想法其實挺贊同李豆花的。

在以前,公社就曾找過李豆花,讓他幫忙抓各種幼崽送動物園而被拒絕,只因為他認為山牲就該生在山里,死在山里,而不是放在動物園那樣的“囚籠”里,野物就該有野性,不然沒意思,也得為后世的人留下些種子。

就像山里十多年前還能時不時能見到的老虎,現在多少年沒人見到,也沒人提及了一樣,感覺這些巍峨大山,一下子沒了威勢,沒了靈性一樣。

這些野物、山牲,才是這山中的精靈,才是這茫茫大山的魂。

陳安也非常想賺錢,自己也提了獵槍,選擇了攆山的路子,他也知道,有些話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很沒有說服力,畢竟自己干的也是獵殺,好不到哪里去。

大概能做的,就是管住自己,盡量按照規矩來吧,至于別人,真管不了那么多。

和高大春父子三人好歹也有過一個照面,他們就是極不守規矩的人,跟蘇同遠能攪合到一起,倒也正常。

拋開他們準備對那只帶崽的母獸下手的事兒不談,陳安更奇怪的是在陰地溝游蕩了那么多天的高大春到底在干什么。

既然蘇同遠跟他們熟識了,一起往山里走的山道上,陳安順便問道:“你師傅他們到底在陰地溝干啥子哦,那么多天了,就那么小片地方,晃了少說也有大半個月了吧,有那么多野物打蠻?”

“我也覺得挺奇怪,關鍵是也沒見他們打到多少獵物,每天就是在山溝里這里看看,那里瞅瞅,還沒少用繩索吊著,在壓壁縫隙、石洞里翻找,應該是在找啥子東西……管他嘞,他們在那里一直呆著也挺好,省得我到檬子公社去找他們學東西。”

蘇同遠對這事兒挺不上心,只想著自己方便了。

宏山忍不住笑問道:“你又跟他學到啥子了嘛?”

“前兩天剛教了我請師口訣……對哦,我差點忘了,今天進山要去弄豹子,都還沒有請師!”

蘇同遠匆匆往前走了幾步,選擇路邊稍微平整的草地,動作嫻熟地插上香燭,居然還從布包里掏出來酒肉。

酒是供銷社買來的瓶裝酒,肉是煮好的兔子肉。

擺放好以后,蘇同遠高聲喊了起來:“抬頭望青天,師父在眼前。低頭望地邊,師父在身邊。奉請套狼子,捕獵豺狼。大哥拿刀槍,二哥拿椎棒。豺狼虎豹,山羊獸物大山走,師父要去小山圍。

此山道路,城墻高萬丈,安套網千層,所有野獸,圍趕前來于此死套中。望師傅保佑弟子今日順順利利,捉得小豹歸。弟子僅備酒肉紙帛大酬大謝。”

宏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挺像那么回事哈!你不是拜了師傅的嘛,直接去面見師傅不是更有誠意?”

蘇同遠起身:“那必須的撒,這些酒、肉就是我專門帶給他們的,我現在拜祖師,等哈拜師傅!”

陳安卻是只看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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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覺得,蘇同遠在高大春的教導下,開始變得越來越神神叨叨的了,看他這有模有樣的樣子,還真有這方面的潛質。

但從蘇同遠的言語中不難聽出,高大春教蘇同遠的,似乎一直是這些口訣,真正的捕獵技巧并沒有怎么傳授。

神神鬼鬼的事兒,陳安自己有重生回這年頭的經歷,盡管李豆花說這些口訣有半數是坑蒙拐騙,一些口訣是安慰人心,沒什么神神鬼鬼的東西,他也不敢一語否決。

就包括現在蘇同遠所念的請師口訣和儀式,在李豆花看來,說好聽點是尊師重道的傳統美德,將尊師落到儀式上,但其實是民間自認為是高人的自我吹捧,更有人借此扯虎皮拉大旗。

“遠哥,我們不同路,就先走了!”

陳安不想多耽擱時間。

蘇同遠是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而陳安和宏山,還得去找,那黑娃子都不知道還在不在。

想了想,他又提醒了一句:“豹子不是那么容易能搞定的,伱自己也曉得,有崽子的野物護崽的時候都比較兇,你個人小心點……好歹你也是到錦城混過的人,不要又像上次那樣被人坑了都不曉得!”

陳安都已經習慣添上這句話了。

意思很簡單,蘇同遠好歹也到外面開過眼界,不要被人蒙了,高大春那三父子,不是什么善茬。

蘇同遠那么相信高大春,陳安若是把話說得太明了,反倒是自討沒趣。

好歹也是一番好意,蘇同遠還是很認真地應了一聲:“曉得了!”然后就開始忙著收拾自己帶來的東西。

陳安和宏山則是順著山道,岔上另一條山道,朝著山林里深入。

雖然也是往北走,但去的可不是陰地溝。

發現黑娃子蹤跡的那片大山,是偏往陰地溝的西邊的大片山野,換句話說,陰地溝,只是黑娃子領地東邊的邊緣部分。

四條獵狗歡跑在前,陳安估摸著方向,抄著近道,翻過四道山嶺后,轉而下坡進入山下的溝谷,順著小溪邊緣,踩著濕滑的山石,在溝壑中輕快穿行,不時打量著前方和兩側山坡。

越往里走樹林越密,山溝比較窄一點的地方,直接被兩側爭搶陽光的林木斜伸出來遮掩,哪怕此時太陽已經爬上山頭三尺高,在這樣的山溝里,依然顯得陰暗。

山溝兩側時不時有一道小岔溝,像是這山間的縫隙,能讓人遠遠能看到重疊起伏的山巒,但只要進了溝谷里,能看出去的,不過一二十米。

就這樣,順著山溝走了大半個小時,陳安略微停了下腳步,四處打量了一下后,朝著旁邊一棵大樹走了過去。

在那棵樹上,他看到樹皮上留下來的一條條抓痕,這正是一棵“熊樹。”

“沒有新鮮痕跡,如果這只黑娃子還在,這兩天沒有到過這里。”陳安小聲地說了一句。

宏山問道:“那我們是繼續跟蠻?”

“不能跟了……其實我們上次來跟的那兩天,已經是圍著黑娃子圈定的范圍轉了大半圈了,范圍大概能估摸出來。

它只是時不時地巡視自己的領地,其它時間還是要找吃找喝的,我們直接往山里走,深入中心點的位置,看看能不能找到黑娃子的新鮮痕跡!等找到了,再繼續跟!”

都已經隔了好幾天了,陳安估計,搞不好又是順著黑娃子走出的路徑兜圈子,面積太大,一兩天都未必能轉完。

還不如進入黑娃子的領地里面去找。

到了山上,宏山自然是聽陳安的。

陳安招來四條獵狗,指著“熊樹”讓它們嗅氣味,好進行更準確的追蹤。

這棵被黑娃子留下標記的熊樹被抓撓過,被蹭過,可能還被噴過尿液,留下的氣味,這些對于獵狗都是很好的追蹤信號。

四條獵狗湊過去四處聞過后,陳安領頭,順著山坡的林木間鉆了進去。

一轉眼,兩人又在山林里穿行了兩個多小時,一頭扎入密林溝壑間,兩人如同迷途的羔羊,放眼所及,能看到的,除了蒼勁的松柏,就是已經葉片漸漸發黃的大樹和纏繞其間的灌木藤蔓,在這樣的地方,根本看不出多遠,也就只有到了山頭上的時候,能放眼四處好好瞄一瞄,把握一個大概的方向。

到了一處密林間,陳安緊隨在四條獵狗身后,注意周邊林木間的動靜和幾條狗子的反應,殿后的宏山忽然停住腳步,小聲地喊了一句:“狗娃子!”

聽到喊聲,陳安立馬止步,回頭朝宏山看去,卻見他伸手指著右前方的林木間,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里好像有個人,在朝著我招手!”

陳安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入眼所能看到的,就只是林木,別的啥都沒有。

他不解地問:“哪里有啥子人哦?”

“真嘞……又招手了……你過來看哈撒!”宏山神色有些驚恐。

看著他那樣子,陳安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略微一想,猛然想到了什么,連忙將手中的雙管獵槍打開保險,端了起來,小步朝著宏山靠了過去,然后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再看,當即大喊道:“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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