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苕地里,藤條鋪滿地壟。
連日的雨水沖刷下,葉片都翻起了下面淺綠的一面,不少裹上泥漿,有的直接就稀爛發黑了,看上去無精打采。
到這樣的地方,有沒有被野豬破壞過,一目了然。
無論是紅苕葉片還是下面長著的紅苕,都是野豬喜歡的東西。
野豬只需咬著紅苕藤一扯,或是長嘴往稀爛的泥土里一拱,就能輕松將紅苕給弄出來,甚至不少地方,泥土都已經被雨水沖刷掉,直接將紅苕給暴露出來。
接連五塊坡地,到處都是野豬踩踏、翻拱的痕跡,弄得一片狼藉,很多時候,翻拱出來的紅苕,就只吃一嘴,吃掉多少算多少,有不少被咬掉一半后就糟蹋在地里,實在是可惡。
看著地上那一個個深陷的裝滿渾水的泥窩,甄應全說道:“這群野豬昨天夜里邊還來過!”
陳安也是一樣的判斷:“我去看看大概有多少只!”
他說著就往地里走,一進地里,雙腳穿著的黃膠鞋就被泥水灌滿,整塊地就是一灘爛泥,一踩一個深陷的泥坑,鞋子都很容易被吸住,走得很是費力。
坡地也跟水田沒什么區別了。
在地里轉悠了十數分鐘,陳安退了出來:“還可以,大的野豬估計有六七只,小的還要多多些,有八九只,估計是兩窩小豬,二三十斤那種。”
“那可以哦!”
數量越多越好,眾人聞言紛紛露出喜色。
甄應全說道:“這樣的小野豬,如果敢迎面沖來,直接用棒子朝著腦袋或是腰桿打就能對付,甚至反應夠快的話,直接薅住后腿都沒啥問題。”
“就是怕小豬一叫,引來母豬撅挑,這個要注意……”
不管怎么看,這些小野豬都應該是斷奶的,斷奶也意味著獨立,也就從這個時候開始,母野豬對它們的關護會逐漸減弱,但也不排除有母野豬在受到驚嚇的時候不選擇逃跑而是轉回來護崽攻擊人的可能。
“如果有母野豬強行朝你們沖來,這玩意兒雖然獠牙不顯,但咬人厲害,皮糙肉厚嘞,也不是你們木棒能幾棒就打趴下的,一定要避讓,莫要被傷到!”
陳安叮囑了一句,然后領著獵狗上前,往紅苕地塊的東邊走,那里是野豬往來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腳印,都已經踩出道來了。
這玩意兒,大雪天都能四處溜達,隨便翻拱個泥窩趴下就能捂得直冒熱氣的存在,這樣的雨天,對它們來說,更是如魚得水。
這段時間呆在家里面,宏山沒少抽時間訓練他養著的莽哥和紅豆,兩條東川犬已經變得很聽話,在他周圍跑前跑后,已經很遵守指令。
陳安領著的六條狗,自然也不用多說。
甄應全也將自己的獵狗領了過來,再加上那么多人,陣容已經很強大。
“都抓緊時間,砍些粗點的木頭做坑木,綁絆腳套……都會撒?”
“都會!”
這些東西必須趁早做好準備,等發現野豬群了才開始忙著砍木頭之類,人多動靜大,反倒容易將野豬群驚走,到時候得不償失。
眾人紛紛拿著刀斧,選著手臂粗的小樹砍伐,稍加修理后砍成長段,在上面綁上鋼絲繩套,目的只是架設起來,在野豬絆到的鋼絲繩套的時候,給它的逃跑造成阻撓。
這是個很簡單的設置。
眾人七手八腳,沒用多長時間,就弄出三十多個鋼絲繩套,再加上帶來的鐵夾,有四五十個之多。
陳安盤算得簡單,他和宏山坐交,在交口位置,將這些東西布置下去,做成絆腳套陣,到時候野豬來了,只要進入預定區域,必然會造成很大的影響,加上兩人的獵殺和獵狗的追捕,這趟收獲必然不小。
畢竟,大的野豬也就只是這么幾頭而已,小的就更好對付了。
事情忙完的時候,天光才真正亮起來,只是陰雨的緣故,山林里依舊顯得陰暗。
“接下來的路,盡量保持安靜,也不要弄出大的聲響,本就下著雨,到處噼里啪啦的。
我們聽不見也看不見野豬,但是,野豬的聽覺和嗅覺都很強,稍不注意就會被它們提前發現,到時候一溜煙跑了,事情難搞。
另外,你們距離我遠一些,隔上五六十米,等先發現野豬的蹤跡,我會回來給你們說,人全部在一堆,動靜還是太大了……甄叔,蛋子哥,人交給你們兩個招呼著,我先上前一步!”
陳安說著,領著獵狗就走,其余人也跟上,只是腳步被甄應全和宏山兩人壓得慢一些,漸漸地拉開距離,保持著遠遠能看到陳安的樣子,順著豬道往山里走。
這些野豬沒有被驚動過,連日的雨,田地里的事情算是被徹底放下來,要么就是窩在家里邊避雨,要么就是上山尋找山野菜補充食物。
不像平日天晴的時候有人上工、巡查,它們不太敢靠近。
接連幾天在紅苕地里吃得飽腹,紅苕地儼然已經被當成它們夜里出來游蕩的安樂窩。
陳安在地里查看那些痕跡的時候,甚至看到好幾處野豬打滾被碾壓得光滑的泥土窩子。
不難想象,白天它們隱入山林,也不會離得太遠。
也就順著往山里找了不到半小時,在一面山坡上,領頭的招財出聲提示了。
陳安停下腳步,看看招財指引的方向,然后退了回來,跟宏山他們匯合。
“找到野豬了?”甄應全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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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點點頭:“這地形不太好弄,往前面走,是些山石旮旯,地方比較陡,下邊山溝里面,水還不小。
這地方大家都熟,曉得哪里有片石崖,我估計那些野豬,就在石崖下邊,那里是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今天幾乎沒得啥子風,也就不用考慮風向了。如果是往里面攆,繞過石崖,就是好幾條岔溝,地點太開闊,不好布置。
而且這溝里邊的水不大不小嘞,我們過去有些麻煩,但估計困不住野豬,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繞往前面,攆往我們這邊來,就在這片林子里布置!”
甄應全說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看向陳安:“你覺得嘞?”
“我們在的這個坡,樹太多了,整個坡面也大,樹又密實,在林子雖然比較好布置鐵夾、絆腳套,但是不好開槍,到處遮遮掩掩嘞,瞄準都難,更不要說打了!而且,萬一遭野豬追,人也不好躲避,稍微不注意就遭!”
陳安有些擔心地說。
“那伱的意思是將它們往里面追攆?”
甄應全微微皺了下眉頭說道:“如果往里面,我覺得不合適,人要從三面追攆,是根本不可能跑過野豬的,哪怕來了二十多號人,那邊地點開闊,岔溝多,也不好控制,它們容易跑脫。”
“甄叔,你看河對面那條岔溝里邊攆啷個些?”
陳安指著斜對面的山溝說道:“河流順著山腳走,對面也有一片石崖,野豬肯定上不去。
只要攆過去,它們就只能進那條山坡,兩邊是草坡,樹要稀疏得多,我跟蛋子哥分在山溝兩邊,射殺的位置相當好,那些鐵夾、絆腳套就設置在溝里邊……”
宏山也想不明白了:“地點是好地點,但是野豬怕是不會下水哦?”
其余人也紛紛點了點頭,大概都贊同這種說法。
“這你們就錯了,野豬游泳非常厲害,天生就會,這地方水并不算急,它們要過去,容易得很。”
沒錯,野豬游泳非常厲害,是不可小瞧的游泳健將。
陳安上輩子刷手機,甚至看到過一個視頻,一頭野豬,十多分鐘就能橫渡長江。
坡下的那條河流,平日里原本是干的,也就是連日的雨水,讓里邊漲起了水,溝里的水面不過四五米的樣子,并不是特別急。
“只要在我們這邊留下四五個人攔截,你們其他人一部分繞到前面,一部分分在山坡上,一轟攆,它們要跑,就只能選擇下河,過了河,有我跟蛋子哥領著狗分別在山溝兩邊攔截,它們就只能進溝。
別的不說,跳進水里邊,在它們游水的時候,就是個很好的射殺機會……”
陳安小聲說著自己的盤算。
聽到這個方法,甄應全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好好想一想,確實是個好方法,到了水里面,速度變慢了,方便射殺。
就即使打死在水里邊被沖出去,這水平緩,也完全有機會撈出來,反正身上都濕了,下趟水也不是啥子大問題……就按你說的辦!”
“那就這么定了!”
陳安一錘定音:“走,帶上家伙,我們往外,找個寬敞點,水淺的地方過去,把這些鐵夾鎖套布置上!”
眾人紛紛點頭,跟上陳安折返回去。
往回走了兩百多米,找到比較寬敞的谷地,幾人相互拉著,趟過沒腰的溝水,然后趕到既定的山溝里。
由陳安、宏山和甄應全三人,順著溝,選擇溝里野豬比較容易鉆的草木縫隙,將鐵夾和絆腳套給布上,有五六十米那么長的一段。
接下來,陳安和宏山領著狗,就在山溝岔口處一左一右地蹲守著。
甄應全則領著人折返回去,事情都說到那份上了,人手布置起來也簡單。
在前方進行攔截,面對狂沖而來的野豬,留下的五人,壓力無疑是最大的,甄應全在這里帶上他的狗,親自坐鎮。
其余的人,則是在另外幾個獵手領頭下,往山脊上走,分出大半數留在山坡上,剩下的則是繞到前面,等他們到的時候,就是轟攆開始的時候。
那群野豬,如陳安預料的一樣,就在石崖腳底,斜著生出的石崖,為下方提供了一片還算干燥的地方,這個時候,一群野豬全都在下方翻拱出的土窩里,分成兩群,擠在一起睡著,
忽然,有一頭母野豬似乎覺察到了不對,“吩”地叫了一聲,抬起頭來,一動不動。
其余幾頭大的野豬也紛紛停止了那享受的哼哼聲,紛紛將腦袋抬了起來,也就只有那些小的,還像沒事兒一樣,扭扭身體,擠得更緊些,繼續睡著。
就在這時候,后邊有奔跑中一邊大叫,一邊用手中的木棒拍打枝葉弄出劇烈響動的幾人朝著石崖沖了過去。
剎那間,一頭頭野豬一下子驚躥了起來,本能地順著山坡往外就跑。
一幫子二三十斤重的小野豬緊隨幾頭大豬后面,一路橫沖,撞得山坡上的灌木嘩啦作響。
“野豬,大小十七八只,順坡出來了,攔好!”
有人大聲報交。
緊跟著,早在前方坡上等著的人也大聲用木棒拍打樹木枝葉,吆喝著往下逼近,看到下方野豬從面前跑過,他看得更仔細些,也大聲報交:“大豬七只,小豬十多個,后邊的,野豬來咯……”
他報交過后,一路吆喝著往斜下里跑。
很快,下一個攆腳的吆喝聲跟著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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