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獵耕記

第430章 明目張膽

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又沒有招惹到自己,別人的行跡可疑也只是陳安自己的猜測,跟老何真的只是一面之緣。

他心里只有一句話:管不了那么多!

自己想看的東西已經看到,那些鮮活的藥材也收購,價格不錯,自己包里存了一些,他找了個偏僻無人的地方,將自己的包里那些天麻、茯苓、靈芝之類的東西翻出來,那個樹皮封包則是放在最底下,這才重新回到收購站,湊到柜臺邊。

這種時候,可沒有排隊一說。

事實上,柜臺邊吵吵嚷嚷,也沒人排隊,誰先擠到最前面,誰先出售,他也就不管那么多,找著稍微松動的機會往里面擠,到也沒幾分鐘,就被他擠到柜臺邊。

包里的藥材一樣樣地取出來,都是好藥材,價格不錯,盡管份量少了點,但還是賣了一百二十多塊錢。

錢拿到手,他抽身退了出來,將錢裝在內衣口袋里,沒有多停留,轉身就走。

中午飯還沒吃呢,他去了城里的食堂,原本想隨便吃點,填飽肚子就走,在看公示的菜牌時,聽到旁邊有食客說,到了漢中,不吃漿水面和鍋貼,枉來漢中一趟,一句話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也給自己點了一碗漿水面和一份鍋貼。

此時已經過了中午,吃飯的人不多,兩樣東西很快被服務員送到桌上。

幾條獵狗被他定坐在食堂外面,他也不能不管,端著兩樣東西,到食堂外面的臺階上坐下。

這里的漿水面是以漿水做湯汁的一種面條,漿水菜是用芹菜、蓮花白(包菜)做成的,漿水味非常正,沒有異味,此時已經到了六月末,已然入夏,盆地里有些悶熱。

他先是簡單攪拌,淺嘗一口,只覺得這漿水面非常的清爽可口,這種時候吃,真是極好!

而那所謂的鍋貼,形狀是長條狀的,里邊有餡料,金燦燦的,看著就饞人,吃起來外皮焦脆,內里暄軟,椒鹽調味,可以說是越嚼越香。

兩樣東西,讓陳安食指打開,痛快地吃了起來。

讓陳安沒想到的是,正在他大快朵頤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喔唷……小兄弟,又碰上了咯!”

緊跟著,一人跟著在他旁邊的臺階上坐下,不是老何還會是誰?

陳安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瞟向收購站方向的街道,并沒有看到那幾個行跡可疑的家伙,他也稍稍松了口氣,覺得自己多想了。

隨后,他沖著老何笑了笑:“大爺也是來吃飯?”

“是哩!”

他說著起身進了食堂,點了碗面皮和一碗菜豆腐出來,也坐在陳安旁邊吃了起來。

這兩樣東西,陳安和宏山來漢中的時候吃過。

面皮雖然叫面皮,卻是米做的。

漢中的米直接做成米飯口感一般,但是磨成漿做成米皮,口感卻非常的好,米片軟糯,再配上特制的辣椒水,吃起來非常爽口,還頂飽。

菜豆腐則是把黃豆打成漿,在鍋里燒開,用漢中人家里常備的酸漿水做鹵,點成豆腐,吃起來口感和煮熟的老豆腐相仿,不過味道酸酸的,陳安有些吃不習慣,但漢中人似乎對此甘之如飴,就連黑市場上和那些藏在街角巷尾的小吃攤,都能看到菜豆腐的存在,吃的人不少。

所以,在老何將菜豆腐往陳安面前送,讓他一起吃點的時候,陳安搖搖頭,直言:“我以前吃過一次,不太習慣那股子酸味!”

老何見狀,笑了笑,不以為意,稀里嘩啦地扒拉了兩口面皮,吃下去以后沖著陳安說道:“我就好這一口,每次只要來漢中,必定要來好好吃上兩碗,每次都是面皮和菜豆腐,天熱的時候,吃著安逸……要不,我請你吃罐罐茶?”

罐罐茶?

陳安微微愣了下,轉頭看向老何。

“沒吃過吧,罐罐茶其實不是茶,有點像油茶,白面里面加上藿香、茴香、蔥頭、茶葉、生姜等東西,以前吃罐罐茶,像煨中藥一樣煨茶,滋味濃郁,但現在圖方便,弄成了小罐茶,就是一鍋熬的。這東西回味悠長,是健脾開胃的好東西,但沒以前弄得好了!”

作為一個地道的漢中人,老何對本地的小吃,如數家珍。

但他給陳安的感覺,熱情過頭了,只是初識而已,關系沒好到那種地步。

“罐罐茶就算了……”

陳安直接就問:“何大爺,你是不是有啥子事?”

老何吸溜著吃面皮的聲音一下子停止,他轉頭看向陳安,壓低聲音說道:“是有點小忙想請你幫忙,但是不好意思開口,大爺我遇到難處了!”

“你有話直說,我看看能不能幫!”

陳安也沒有將話說滿,都還不知道他想要自己做什么呢。

“是這樣嘞,你們走了以后,我在蛤蟆洞周圍又采了好幾天藥,一個偶然的機會,就在你們呆的那片箭竹林往左上方走的山溝邊上的石頭縫里,看到兩棵崹參,這東西珍貴,大補元氣的好東西,能值大錢。

東西采挖出來,我就準備回家,結果在路上碰到了另外一個采藥人,我不曉得是啷個走漏的風聲,被他曉得我有崹參,上來就問我采挖的崹參大不大,當時我沒有理他,轉身就走了。

他上來就說要跟我平分,我當然不答應,趁他不防備,直接用藥鋤就挖了他兩下,趁機跑掉了。

我也不敢回家撒,帶著這種東西回到屋頭,要是被人跟來,會惹出麻煩嘞,我就想著兜個圈,到漢中賣了,兜個圈再回去,結果不曉得他又往哪里找了幾個人,一路跟著。

幸虧我對這片山林熟悉,幾次將他們擺脫,但還是一路被他們跟到了漢中!”

老何苦笑道:“哪里是啥子采藥人,分明就是幾個棒老二嘛……我這事情難辦了,賣成錢了,他們也還在跟著……唉!但伱不同,你會攆山,帶著獵狗和槍,他們都曉得攆山人厲害,從不會輕易招惹。”

陳安估計,他說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幾個行跡可疑的家伙。

他抬頭在街道兩邊掃視,并沒有看到人影。

老何說了整個過程,陳安估計,他有崹參,并不走漏了被人知道他有,而是被詐出來的。

原因很簡單,手頭有了好東西,總會表現得非常重視,言行不免閃爍,總是不自覺地將東西護起來,顯得很警惕。

就連陳安到了收購站的時候,看到老何,都能從他的舉動上看出來他得了好東西。

采挖崹參,和長白山采山參一樣的講究,也是從開春萬物開始生發的時候就可以采挖,夏季開花,秋季出了紅籽,都是比較好尋找和采挖的時節,進了山里,情況就復雜了。

幫還是不幫?

陳安也是犯難。

他深知自己在漢中,那就是孤家寡人一個,能力有限。

關鍵是,完全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有沒有帶家伙。

在不明的情況下,陳安潛意識里覺得,自己還是別逞能的好。

但心里又有些想幫的想法,沖著老何挺重情義這一點。

看到陳安猶豫,老何苦笑一聲,說道:“我曉得這個事情讓你有些為難,可是一時間,我在這里也找不到個熟人之類的能幫上忙。我也曉得,我們只是一面之緣,你也沒得理由幫我,以身犯險……”

“去公安局找公安,護送你回去,想必有他們,沒得啥子人敢再跳出來!”

陳安思來想去,給出了這么個建議。

聽到這話,老何立刻搖頭:“這個我想過咯,走不通,就在去年的時候,我們村有個藥客也遇到了差不多的情況,最后的結果是,只是他的人安全回去了!”

陳安還是覺得不妥:“大爺,我倒是想幫你,但是你也曉得,我就一個人,勢單力薄嘞,又不曉得他們的底細……”

“這樣,你只要送我回到家,這次賣崹參所得的錢,兩棵一共得了九百多塊,我分你兩百,啷個些?”

老何退而求其次,他放下碗筷,從懷里緊緊抱著的布包里,掏出一疊大團結,藏著數了二十張,往陳安袋子里塞:“我現在就把錢給你,你能送我多遠就送多遠,要是情況實在難以應付,你就走,我絕對不會怪你!”

話說到這份上了,陳安覺得自己要是再推脫,就顯得自己太過怕事兒。

他將錢推了回去:“大爺,這些錢你自己收起來,要是單純地為錢,我就真的不送了!”

老何愣了一下,隨即一喜:“你這是答應了?”

陳安點點頭:“我就陪你走一趟嘛,但話說在前頭,我是真沒有把握。”

“夠了,只要有個伴,我就謝天謝地了!之前說過的話,不變!”

“那趕緊吃,吃完就走,從這里到佛坪的譚家河村,光靠腳走,來回至少得要我三四天時間,怕是要在路上找張車帶上一程才得行!”

陳安催促了一句,又掃視了一眼此時看不出絲毫異樣的街道,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鍋貼和漿水面上。

數分鐘后,兩人吃飽喝足,起身上路。

他領著直接前往城里的車隊,結果,到了車隊,管事的人開口要證明,沒有證明,人家揮揮手,像是趕蒼蠅一樣,讓兩人趕緊離開,哪怕掏出十塊錢塞給管事的,人也不接。

還有這種油鹽不進的人?十塊錢,不少了!

陳安也算是看了回稀奇了。

到了車隊外面,有看到這情況的人追了上來:“我是車隊里邊的一個司機,你們這是要到哪里,我看看能不能稍你們一程!”

管事的不答應,司機倒是跳出來了,陳安說道:“我們到佛坪!”

那司機愣了一下:“太不湊巧了,我等哈出車,不是到那邊……你們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前面幾天,車隊的領導才被換了,就是被人舉報收錢,亂派車輛,急用車的時候反而沒車,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是不會答應嘞!”

陳安砸砸嘴:“難怪!”

老何就在這時候說道:“這樣,不要找車了,你送我去坐船,順著漢江往下走,只要送我坐上船就行了,想必船上那么多人,他們還敢跟來。”

這倒省事了!

“那就坐船嘛!”

陳安倒也知道渡口就在南鄭那處河段,正是回家的方向。

每年五到十月為漲水期,開始擺渡,其余為枯水期,在河面架設木板橋或是浮橋,歸渡口安全管理委員會管理。

讓陳安郁悶的是,到了碼頭,管理的人告訴兩人,整個運貨的船不多,就連渡口,汽車船只有三只,人力船八只,渡船三十七只,渡船只是渡江啊,他們想要順江而下,只能乘坐貨船。

貨船只有一只,拉著藥材、木耳、皮張、竹木等東西離開了,需要好幾日才能回來。

江上橋梁建起來,貨運大都走了公路,渡口也減少了很多,而且一路下去,險灘不少,并不方便。

得!走漢江也無望!

“只能穿山了!”

陳安微微嘆了口氣,只能看情況而定了。

老何似乎懂得崹參,正好一路請教。

回去的路,自然由老何領頭,他熟悉路道。

在經過供銷社的時候,老何還特意買了一些核桃饃。

這東西是用核桃和面粉混合做出來,核桃油脂豐厚飽滿,做出來的核桃饃入口香脆,味道濃郁,確實是好東西。

也正是這一路,陳安再次看到那幾個躲躲藏藏的家伙。

大概是知道被陳安看到了的緣故,他們也不藏了,其中領頭的那人,穿著件白寸衫,胸口處兩顆紐子沒扣,敞開的胸口上,露出一條長長的刀疤,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他特意從陳安身旁走過:“兄弟,我勸你少管閑事,我們有兄弟被這老頭傷了,他不賠錢,事情難了,你硬是要幫他,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幾條獵狗見有生人靠近,立刻沖著那人嗚嗚兇叫起來,旺旺逼得最近,直接狂吠著,想要沖撲上去,將那人嚇得連退了兩步。

他穩住身形,有些惱羞成怒,隨手從褲兜里掏出彈簧刀彈出鋒刃,大概是覺得這刀子不靠譜,彎腰從地上撿起塊石頭就朝著幾只狗砸了過來,一看到他的動作,幾條狗立馬跳開,避過那石頭,跟著全都一下子狂吠起來。

他趕忙避得更遠些。

看到這一幕,陳安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要賠好多?”

“那得看他身上有多少咯!”那人笑道。

陳安也笑了起來:“這還是在城里,就已經這么明目張膽了蠻?”

“這你就不用管了,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又啷個?”

陳安冷笑一聲,將挎著的獵槍取了下來,打開保險提在手中:“有本事你就在城里動手,要是在這里不敢,你可以多叫幾個,跟到山里來試試……大爺,我們走!”

他說完,伸手拉著已經滿臉驚慌的老何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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