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當柳一條與柳二條急趕慢趕地趕到縣衙的時候,王志洪已在黃衫的陪同下離開了有半個時辰。看到柳二條一臉的失望,柳一條勸了他兩句后便拉著他一起去看望幾天后將要為他耕作的農戶。
按薄上所記,九十一戶,三百八十一人。以后全部都是他的員工和員工家屬,現在是年關,按禮他這個東家也該去慰問一番。嘮嘮家常,拉拉關系。如果可能的話,柳一條想盡快把勞動合同跟他們簽一下。沒有合同的勞作關系,總是會讓人放心不下。
九十一戶人家中,有八十戶都是集中住在一起,儼然構成了一個小村落。這些都是王魁的功勞,當初為了耕作方便,王魁利用他的職權對這些農戶進行威逼利誘,把他們全都趕到了一起。現在倒是便宜了柳一條,吃了一頓現成的干飯。
柳一條帶著柳二條來到這個有著八十戶農戶的村落,看到各家各戶的情形,感覺就像是到了貧民窟一般。貧窮,破敗。
這里的房屋很簡陋,是用泥坯和毛草堆徹而成,有很多中間都有了裂縫,但是還是有很多人住在里面。
這里的農戶穿著很破敗,寒冬臘月的天氣,很多人卻還穿著秋日的衣衫,尤其是一些孩子,凍得整個身體都腫了起來。
這些人怎么過得這么慘?柳一條看著心酸,尤其是現在已時近中午,八十戶人家竟只有三四戶家里有炊煙升起,難道都已經揭不開鍋了嗎?
柳一條拉了一個在村口玩耍的孩童,打聽了一下村里主事人的住處。
主事人姓李,名德臣,是一個五十幾歲的老頭,也是一個長者,在村子里很有聲望。家在村東頭的一片茅草房里。
打聽清楚,柳一條便拉著柳二條向李德臣家中趕去。到的時候,李德臣正在院子里打掃灰塵。
看他的樣子,瘦小的身體,單薄的麻衣,黑白參半的頭發。手上和臉上的皮膚都黝黑一片,不知曾在烈日底下曬了多少時日。
這時李德臣也注意到柳一條二人,看到他們像是沖著他家而來,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記。
待柳一條他們越走越近,直到自已的院落之中,李德臣這才彎著腰迎了上去,拱著手問道:“不知兩公子這是從哪來?到小老兒家中有何見教?”
“李老仗有禮了,”柳一條拱手還禮,道:“在下柳一條,古田村人氏,這個是我二弟,柳二條。”
李德臣聽柳一條的介紹,變得更加有禮起來,躬身道:“原來是新東家。新東家到來,小老兒有失遠迎,還望東家勿怪。”
柳一條身體讓開了一些,避開李德臣的一躬,擺手道:“李老仗不必如此多禮。”待李德臣直起身子后又道:“今日一條前來就是想了解一下各位村民的情況,順便再商討一下春耕的事宜。知李老仗是這里的主事,便來叨擾了。”
李德臣見柳一條彬彬有禮,不似先前王魁那般兇惡,心里也安下了幾分。恭敬地把柳一條兄弟倆請到屋里,有些羞愧地說道:“二位東家請坐。舍中簡陋,李某怠慢了。”
柳一條看了看,屋里除了一張破舊的四方桌和三張三腿小凳外就什么都沒有了,確實夠簡陋的。
而且,柳一條還注意到,老李的家中竟沒有祭祖的香案。與柳二條對視了一眼,柳一條心中嘆惜,連祭祖的東西都沒有,可想而知他們家中的窮困程度。
柳一條在其中一個板凳上坐下,示意李德臣與柳二條也一同坐下,道:“李老仗,我觀村中各戶似乎都不富裕,大多人家竟連件像樣的冬衣都沒有。有些孩童甚至到現在還身著單衣,不知為何會如此?”
“呃?”李德臣一愣,顯是沒料到柳一條對村中的農戶竟會如此關心,完全不像以前的東家,不顧村民的生死,心下對柳一條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心道這個東家或許會仁厚一些,遂壯著膽子向柳一條提道:“回東家的話,村里各戶每年的勞作僅夠糊口,哪里會有余錢去添置衣裳。以前還好一些,過年時可以從東家處領取一些例錢,添辦一些年貨。但是今年,東家被抓,田地也被沒收,我們這些農戶只有餓肚子的份兒了。”
“不瞞東家,現在村里各戶大都只能以稀粥度日,有些家小甚至連稀粥都難得喝上。全要靠村里各戶接濟才能熬下來。”李德臣說話時臉上神色戚戚,說不出的傷感與無奈。像他們這種無籍或是賤籍之人,就是真餓死了,也不會有人關心和憐憫分毫。
“如此啊。”柳一條沉吟了一會,對李德臣道:“李老仗,麻煩您老去將村里的男丁都召集過來,我有話對大家講。”
李德臣恭聲道:“是,東家。您稍等一會,現在村中的男丁大都在家,很快就能集齊。”
“嗯。”柳一條點點頭,待李德臣走出了房門,柳一條又沉思了一會,向柳二條問道:“二條,你身上現在有多少銀錢?”
柳二條伸手在懷里摸了摸,道:“只有五文。”
“五文?是少了點。不過有一文算一文吧。”柳一條道:“先把錢借我用下,待回到家中我再還你。”
柳二條幾乎已經能夠猜出柳一條下一步的舉動,遂毫不猶豫地把錢遞到柳一條的手中,道:“大哥是若需要可盡管拿去。別說那種還不還的見外話。”
柳一條笑了笑,柳二條這孩子終于懂事了些。
把錢接過來,五文錢雖不多,但也夠一家幾口吃上幾天了。要是再加上他身上的八百余文,足夠這個村落上百張嘴幾天的吃食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
現在柳一條要做的是給這些農戶一個希望,一個能過上好日子,天天有肉吃的希望。
而且,這對柳一條來說,也未嘗不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收攏人心,讓這些農戶死心塌地跟隨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