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唐

第98章 柳一條的心境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看完這首詩,張楚楚的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火燒火燎一般,急忙把信箋捂在懷里,心如鹿撞,撲捅撲捅地直跳,她慌忙地四顧瞧了下,還好大哥已經出去陪客了,不然又要被他取笑了。這個柳公子,真是的,怎能寫出如此露骨的詩句?

心里這樣想著,張楚楚的眼睛卻又不由自主地往那張紙上瞧去。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又豈在朝朝暮暮?能寫出這樣的詩句來,這柳公子倒也是好才情,我果然沒有看錯他。只是,不知,我做的那件衣衫,他有沒有穿上,合不合身?還有,他喜不喜歡?”張楚楚嘴里小聲地喃喃著,剛緩下來的小臉不禁又紅了起來,比剛才還要熱上幾分。

這是她除了爹和大哥之外,第一次為一個男子做衣裳,說出來真是好不羞人。

“楚楚?在想什么那?”張劉氏推門從外面進來,見張楚楚羞紅著小臉,坐在那里發呆,便笑著說道:“是不是又想你那未來的夫君了?呵呵,真是女大不中留,我們家楚楚也開始思春了,呵呵...”

“娘,你說什么呢。”張楚楚裝作不經意地,把手中的信箋揣放到右手的袖口里,站起身,拽著張劉氏的胳膊嗔怪道:“什么思春啊,難聽死了,有你這么說女兒的么?”

“呵呵,你這死丫頭,現在知道害羞了,前幾日給人家做衣裳時怎么就不知道害羞了?”張劉氏拉著張楚楚圍著桌子坐下,道:“好了,娘不說你了,你這孩子拖了這么久,都十六歲了,也終于有了著落,要成家了,娘也算是放下了一片心思。要知道,想當年娘像你這般大的時候都與你爹成親了兩年了,連你大哥都能爬著走路了。”

“而且那個柳公子,娘看著不錯,相貌好,脾氣好,家里又有田有牛,跟咱們家也算是登門登對,你爹,你大哥也都很中意,你能嫁給他,也算是有了一個不錯的歸宿。娘也就放心了。”

“娘!”張楚楚拉著張劉氏的手,輕叫了一聲,道:“女兒有些舍不得你和爹,還有大哥...不若,咱們把婚期再往后拖一拖吧?”

“你這孩子,”張劉氏慈愛地摸了摸張楚楚的小臉兒,道:“凈是說些胡話,這婚期都定下了,豈能輕易更改?就是我跟你爹能同意,親家能同意嗎?再說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每個女人早晚都會有這么一天。好在古田村距咱們小辛莊也就那么幾步的路程,你要是想娘了,想家了,走兩步路就便又回來了。咱們娘倆兒還能經常地敘一敘。”

言罷,不想再在這個有些傷感的話茬兒上多做糾纏,張劉氏便拿起桌上的一個布囊,向張楚楚問道:“這個是什么啊?是不是就是我那女婿今天送來的信物?嗯,娘給你打開來瞧瞧。”

“嗯,”張楚楚害羞地點了點頭,剛才光顧著看信了,也沒有把那個布囊打開,自然也不知里面裝得是什么。

不過不管禮物是什么,輕也好,貴也罷,張楚楚都已不怎么在意,今天,有那封信箋,有那首詩詞,便已足夠了。

“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復計東西?好字,好詩,好情懷!”黃飛云贊罷,彎下腰,深深地向柳一條施了一禮,道:“柳先生大才,請受飛云一拜。先前飛云不自量力,竟想以書法,詩詞來考教先生,現在想想,真是好笑,還請先生見諒,不要與小子一般計較。”

文人就是這點好,知錯能改,一首好一點的詩詞便可將他們忽悠住。

柳一條輕笑著將黃飛云扶住,道:“飛云兄這是哪里話來?大家以文會友而已,大不必如此。”

張楚聞恰在此時回到客廳,看到黃飛云正在給柳一條行禮至歉,臉上不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心里對柳一條的本事也越發佩服起來。

能這么快就折服黃飛云這個有才,且又高傲的貴公子,柳一條,真本事也!

“飛云兄,一條賢弟,”待黃飛云禮畢,直身,張楚聞這才笑著向柳一條二人走來,道:“讓兩位久等了。來來來,大家都坐下吧。楚聞再給兩位添些茶水。”

“楚聞兄,你來得正好,”黃飛云見張楚聞出來,便熱情地招呼道:“你快來看,柳先生的大作。”

說著他把那首詩詞平攤到桌上,用硯臺穩穩壓住紙張的上沿,扭頭對張楚聞說道:“楚聞兄請看,這便是柳先生剛才即興而作的詩句,楚聞兄快來品評一下,看看如何?”

張楚聞饒有興趣地湊到近前,看著桌上那首能讓黃飛云都這么激動的詩句,輕輕地吟讀了出來:“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復計東西?”

超脫,飄然,自在,曠達,這便是張楚聞從這首詩中讀出來的感覺。

以前有先生說過,詩如人,人如詩,能寫出這樣的詩句來,這便是柳一條此刻真正的心境嗎?

張楚聞看了柳一條一眼,這是一種讓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心胸曠達,超然物外,論詩文,論心境,他不如柳一條。

“柳先生大才,請受楚聞一拜!”張楚聞學著黃飛云剛才的樣子,也深深地給柳一條行了一禮,這是文人對文人的一種尊重,也是他們的一種習慣。

不過這種習慣讓柳一條很不適應,在他看來,這都是這些書呆子的一種毛病,他側身讓開張楚聞這一禮,也酸酸地謙虛道:“笨詞拙句,讓楚聞兄見笑了。”

之后,不待張、黃二人再說什么,不想再跟他們酸下去的柳一條,便直起身子沖張楚聞二人拱手辭別道:“明日小弟的田地便要開荒動土,現下還有諸多事務急待小弟前去處理,不便在此久呆,一條這就要告辭了,望兩位兄長見諒。”

開荒?種地?黃飛云乍一聞,直直地楞了一下,這才想起,柳一條跟他們不同,他到底還是一個農夫。

張楚聞也是久經農事,知曉開荒事大,就沒有強留,與黃飛云一同將柳一條送出門外,目送著柳一條騎驢遠去。

“楚聞兄,你端是找了一個好妹婿啊。”黃飛云出言有些感嘆,“可惜他好像并無心仕途,又是一農夫出身,不然以他的才學,今年科舉,長安城的金榜之上,定會有他一席之地。”

“飛云兄所言極是,”張楚聞道:“不過一條賢弟既志不在此,咱們也強求不得,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就隨他去吧。”見柳一條已沒有了蹤影,便轉身對黃飛云道:“一條賢弟已經遠去,咱們也回屋敘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