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禽獸不如
老先生耷拉著的嘴角抽了抽,已在心底將兮若認定為壞了腦殼子的女人,不過看她衣著打扮,也不好硬轟出去,陪著笑臉道:“實在汗顏,鄙鋪將將開張,難免有不周之處,砒霜還沒到貨,夫人還是去別處看看罷”
兮若鼓著腮幫子斜睨著老先生,將他看得很是心虛,表情尷尬僵硬,兮若這才笑瞇瞇的上前兩步,隔著柜臺小聲道:“好吧,我不買砒霜了,那你這里有沒有那種讓男人變成禽獸的藥?”
老先生愣了愣,重復道:“讓男人變禽獸?”
門外剛好有一個頭戴氈帽的中年獵人扛著幾個野兔路經此地,聽見老先生的疑問,好奇側目,竟瞧見了兮若,呆在原地。
兮若倒也不在意老先生的驚愕,點頭道:“對對,就是那種傳說中給男人吃了后,能讓男人變得禽獸不如的藥,比種馬什么的還畜生的那種,你們這里有吧?給我來半斤。”
老先生終于聽明白了兮若的意思,抻頭看了看兮若隆起的大肚子,少頃面紅耳赤道:“你個小娘子,長得如花似玉,怎么滿肚子壞水?”
那廂,雪歌知道兮若回來又走了,不過一直緘默不語的袖姑終于鼓起勇氣來找他問掛在廷昭脖子上的玉佩哪里去了,他了解兮若,倒也沒追出去。
從他偷偷收了玉佩后就在等袖姑開口,那塊鳳佩本為南國太子的信物,就如他們北夷王子的雙龍佩一樣,當年南國太子忤逆犯上,傳說流放途中醉酒溺斃,可尸身一直沒找到,張方碧放出的消息是太子被魚蝦搶食,私下卻派人打撈鳳佩,未果。
袖姑氣色一天差過一天,自知時日無多,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知道把廷昭托孤給兮若夫妻絕對不會有錯,她以鳳佩當話題切入點,雪歌也不跟她拐彎抹角,直言廷昭和鳳佩的主人面相十分相似,他和鳳佩的主人是舊識,故交的子嗣他自然會照拂,但是要知道故交人在何方。
聽了雪歌的疑問,袖姑當時就給他跪下了,淚流滿面的陳述廷昭的爹爹當真死了,她本是一代名ji,當初坐畫舫出游,救了廷昭的爹爹,他們有過一段幸福的日子,可廷昭的爹爹一直擔著心事,且當年溺水傷了肺腑,她想治好他的病,可出了風月場所,她這種女人還能干什么,瞞著他回歸風塵,他得知后吐血昏厥,她嚇得再也不敢去賺那種錢,卻不曾想,一直潔身自好的她終因那幾次糊涂,飽嘗苦果,雖然不再出入風月,卻染了穢病,連累了腹中的骨肉,也促發了他向死亡邁進的腳步。
他終究還是丟下他們母子走了,她知道廷昭的爹爹不是尋常人,卻怕勾出他的傷心事,一直沒敢問他,后來就再也沒機會問了,廷昭爹爹死之前才告訴她,廷昭是姓鳳的,這是南國國姓,她隱約也猜出了他的身份,是以帶著廷昭往更偏僻的地方躲,廷昭本是她的希望,可他的身子卻一日不如一日,她求過、爭過、努力過,可當初得罪了求歡的恩客,他們處處擠兌她這個身染重疾的弱女子,讓她心力交瘁,兮若猜的不錯,如果那晚不救下他們母子二人,她已經打算抱著廷昭投了永安河,因為當初廷昭的父親的骨灰就灑在了永安河下游,他說此生無法回歸故里,聽說永安河最后能和故鄉的河匯聚在一起,也算是歸根了,她要帶著廷昭去找他……
活著總是艱難的,雪歌知道太子終究還是惦念著自己的家國天下,廷昭廷昭,到底還是希望朝廷可以給他昭雪,那個本性敦厚的太子,若逢太平盛世,想來許能成一代明君,可惜,他錯生了時代。
兮若瞧見的那一眼是他讓袖姑起身,可袖姑身子虛弱,又跪得久了些,突然起身受不住,跌進他懷中,他并未抱她,即便她跌倒了,他連伸手扶她一把的意思也沒有。
其實背過兮若,他還是個無心冷情的人,袖姑這等悲慘的境遇勾不起他半分同情,他會等袖姑坦白,只是想知道太子到底是生是死,對于廷昭是鳳華雄名正言順的嫡孫他也不很在意,若趙香容沒有子嗣,廷昭可以是顆十分好用的棋子,不過趙香容即將臨盆,張方碧也言稱懷有身孕,也不差廷昭這一顆棋子了,廷昭——還是留給兮若解悶吧。
以他的本事,讓袖姑再多活幾年并不是什么難事,不過看得出袖姑的心病大過實病,而且他想把廷昭留給兮若,多帶一個女人在身邊,總嫌麻煩,是以他應了會好好撫養廷昭長大,也告訴袖姑鳳佩確實在他這里,他不會貪廷昭的鳳佩,這點她大可放心。
袖姑臉上現出了笑,她真的很美,鳳家的男人一向心高氣傲,太子看上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太差了,袖姑笑起來有出污泥不染的純凈,不過在雪歌眼中,袖姑的笑容之于他和平常人無甚區別,他冷淡的告訴袖姑說自己還有事,袖姑聽得明白他話里的謝客,盈盈施禮后便退下了。
雪歌心中惦著兮若,心中想著她可能去的地方,也才走到門邊,便瞧見一個十三四歲做小廝打扮的少年沖了進來,這個少年他認得,前幾天少年的爹病了,就是他給下的方子,少年爹服了幾位藥就好了,少年對他十分感激,不過診病的錢還欠著呢。
少年進門后,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不等雪歌說話,少年便開了口:“原、原先生,原夫人,夫人她……”
雪歌想說自己要忙,聽見少年提到兮若,穩住身子,溫文道:“慢些說,內子怎么了?”
少年連連拍打著胸口,緊張道:“夫人,夫人去鎮西頭才開的那間藥鋪去買砒霜了,夫人說,說要毒、毒殺親夫。”
雪歌:……
少年氣息漸穩,覺得自己的話很是不妥,想了想又解釋了幾句:“原夫人大概是生了氣,口不擇言的,不能當真的,誰家女人要謀害親夫不都是悄悄的,不會進了藥鋪就直接告訴掌柜的說自己要毒殺親夫的,原先生,剛才小的、小的說錯話了。”
雪歌儒雅的笑道:“我知道了,多謝小哥提醒。”
少年搔著頭,不好意思道:“小的只是偶然看見原夫人,又聽見她那樣說就急忙跑來了。”
聽說兮若要毒殺他,雪歌有些哭笑不得,暗道這個傻女人,等她回來看他怎么收拾她,不過得知了她的行蹤,他倒也不急著去尋她了,送了少年出門,雪歌到了鋪子外,打算關門去把兮若找回來,恰好頭戴氈帽的獵人坐著馬車趕來,看似十分焦急,雪歌也記得這個獵人,前幾天他內人病了,也是雪歌給開得方子,已經好轉了,錢也付清了,這般焦急,不知所為何故。
那獵人老遠瞧見雪歌站在鋪子門口,跳下馬車,付了車錢,回身抱起擱在車上的布包和幾只野兔,打發了馬車,快速向雪歌跑來,老遠喊道:“原先生。”
雪歌露出習慣性的笑,輕道:“陸大哥,這般匆忙,可是嫂夫人……”
獵人急忙擺手,“我那婆娘氣色從來沒這么好過,昨天還下地給我洗衣服了呢,我今天本來就是特意過來感謝原先生的,不過半道偶見原夫人,這才又雇車回去了,我一直藏著這兩個東西,曾想過要給原先生的,后來覺得不妥,不曾想還真對原先生有幫助。”
獵人的話含糊不清,雪歌暗自揣摩他這話里的意思,獵人熱絡的將雪歌拉進了鋪子,關了門回身將手中的布包塞給雪歌,神秘兮兮道:“這里面大的那根是極品,從正值壯年的鹿王身上取下來的,對原先生肯定有用。”
雪歌覺得獵人這話很有些曖昧的味道,解開布包,打開里面狹長的木盒,盒子里赫然擺著一長一短兩根東西,雪歌倏地瞇起了顏色略淺的眸子,聲調無波無瀾道:“這是鹿鞭?”
獵人呵呵的笑:“原先生習醫,對此物應該不陌生的,那我就不多解釋了。”
雪歌垂了眉目,聲音淺淡道:“內子去那間藥鋪買這東西了?”
獵人呆了呆,隨即驚奇道:“原先生果真是聰明人,一下子就猜出來是原夫人要的,不過原夫人要買的不是鹿鞭,她要買半斤春藥,那種東西治不了根的。”
雪歌眼角抽了抽,喃喃道:“半斤,她當喂種馬呢”
獵人更驚詫道:“原先生和原夫人果真是夫妻,說的話都這么像,原夫人說要買能讓男人變得禽獸不如的藥,比種馬什么的還畜生的那種……”
不等獵人將話說完,雪歌已經沖出了鋪子,獵人在后面叫喊,雪歌頭也不回道:“陸大哥先回吧,將那東西賣了給嫂夫人買些補品。”
先前兮若要買砒霜他不急,可隨即又要藥,還打算一下來半斤,她當買點心呢要讓他變得禽獸不如?如果再不去阻止她,過了今天,不知他明天還能不能出得了門,那個瘋女人,當真要他變禽獸給她看是么,他真變了禽獸,她這條小命就沒了,肚子都那么大了,還惦記著這些,以后他不決不讓她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書,蠢女人,他今天不收拾她,就不是軒轅塵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