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清風

番外篇(七)寒露清秋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

記憶中的那一天,特別的冷,奶娘抱著我站在寒風里。在那一天,我看見了久違的皇阿瑪,我興奮的向他伸出小手,但是他皺著眉就這么離開了。后來我才知道,這一天是孝莊太皇太后病危的時候,皇阿瑪根本就沒有心情去看我額娘……”奶娘徐常在遙遙的指著站在遠處妃嬪最末端的一個女人——我看不清她的樣貌,在我活了九年的記憶里我也從來沒有我有一個額娘的意識。

“額娘……”我在大雪中搖搖晃晃的向她走去,在寒風中伸出小手……

而我等到的卻是她避開眼去,無視我伸出的小手……

后來我才知道,清宮的規矩,后宮里的低級嬪妃根本就沒有養育親子的資格——我從生下來,就注定不能成為我額娘的兒子,我在名譽上只能是皇貴妃佟氏的兒子,即使我對她也是同樣的陌生……

“皇阿瑪,抱!”太子就在我的面前向皇阿瑪伸出小手,我看見了皇阿瑪嘴角邊勾起了久違的笑容——我不明白同樣是孩子,為什么這個僅比我大四歲的哥哥為什么能享盡萬千寵愛,而我卻只能在一旁遠遠的看著?

即使他沒有母親,但是我還是很羨慕他,因為我就算有也算沒有母親……十九年七月

那一年我最深的記憶,就是在酷暑的時節,皇阿瑪突然決定要御駕親征葛爾丹。在送別的儀式上,我看見大哥一身戎裝站在皇阿瑪的身邊,那么英氣逼人,那么讓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那一年我真的很恨自己為什么不快快長大——如果長大了,如果我也可以幫上皇阿瑪的忙,他會不會多看我一眼,會不會以我為驕傲?

“四阿哥。你看,你額娘,你額娘也來了!”

我隨著常在的話看過去——依然是那個對我來說極陌生卻又既熟悉的女人,我在無數次夢里夢見她用我入眠哄我哭泣,可是卻只有在每年地慶典中才能遙遙的看看望她一

“徐常在,那是誰?”我指著額娘手里抱著的嬰孩——額娘笑得好溫柔,那樣的美麗,就像我無數次在夢中夢見的一樣。不過她不是在對我笑,而是在對她手中的那個孩刺眼。那溫柔的笑容就仿佛針一樣,從她的眼里一直刺進我的心里……

“四阿哥。那是你弟弟。十四阿哥。哎喲。好快啊。都快一歲了……”

我弟弟嗎?

您不是常說我額娘因為祖制不能照顧我。零點看書為什么我弟弟就可以?我看見皇阿瑪停下馬。跟額娘一樣溫柔地看著那我地眼睛酸酸澀澀。平生第一次我知道了嫉妒是什么感覺。即使我知道我不應該去嫉妒我地親兄弟。但是我控制不住。

“四阿哥。你別哭啊!”徐常在胡亂地抹去我眼中地淚水:“四阿哥。你還小。你以后一定會有出息地。只要你做出一番成績。你額娘跟皇阿瑪一定能看見地。他們一定會以你為驕傲地!”

會嗎?從小到大被忽略地很徹底。他真地還可以奢望那一天地到來嗎?

“我沒哭。我只是舍不得皇阿瑪!”倔強地發誓。我抹去眼睛里地淚水——皇阿瑪。額娘。你們一定能看見地。你們一定能看見。才是最最值得你們驕傲地兒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第一件,就是皇阿瑪第一次把一個重要的差事交給我。那是徹查庫銀的問題——第一次辦差,我幾乎寢不能寐。食不下咽,唯恐出半點差錯。

為了這個差事。我不惜得罪朝中權貴,連皇阿瑪最最信任寵信的魏東亭也不放過,但我想不到,這一查,居然查到了太子的身上……

我沒想到,曾今保證要我徹查下去,說出論出什么事有皇阿瑪在的康熙帝,此時竟然公開呵斥我:“朕是相信你才把這么重要地事情交給你辦,我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任由皇阿瑪將我自己的折子砸在我的臉上:“皇阿瑪,兒臣所說,句句屬實,兒臣敢用性命性命擔保兒臣絕沒有任何私心……”

不敢想象,一個月前,我剛剛得到了皇阿瑪的重視,就因為他拿著我寫的折子贊了一聲好字,我高興地連抄了好幾天的經文不眠不休——

天知道,因為知道皇阿瑪酷愛書法,我不分寒暑苦練了二十年地瘦金字體才能得到二十年后他這第一個“好”字……

“句句屬實?”皇阿瑪一腳把我踢倒在地上,身旁的十三弟趕緊想來扶我,卻被我制止:“你這字字句句分明指向太子,朕以為你跟其他兄弟不同才把差使交給你,沒想到你一樣窺視太子之位,跟他們一樣都想把太子拉下馬!”

“兒臣絕無此心!”我忍痛爬起來,重重地磕著頭——不錯,我嫉妒太子,跟所有兄弟一樣。皇阿瑪你太偏心,但是我絕沒有取而代之之心,即使有也不想用栽贓陷害的方法——我只想你跟額娘能多看我幾眼,為什么連這你也要痛恨?

“沒有?”皇阿瑪看著我們,就像看到他厭惡地臟東西:“給朕滾出去跪著,好好想想你們做錯了什么!”

我被十三弟扶起來,緩緩地走出御書房的大門,當這眾位兄弟跟大臣的面,直挺挺的書房的門外……

我知道自己沒有錯,這一點我相信皇阿瑪也知道——他是為了太子冤枉我,冤枉一心要替他辦好差的我,他要所有人看著膽敢得罪太子是什么下場,即使那是他的親身兒子他也不會輕饒!

我跪在御書房外,疼的不是膝蓋,而是心——同樣是兒子,一個是他的心頭肉。另外一個居然連只殺雞給猴看的“雞”都不如……

“十三弟,是四哥連累了你……”同樣得不到關愛,因為同樣被忽略我一直保護他,這一次本想拉著他一起在皇阿瑪面前露臉,沒想到……

“好兄弟,就別說什么連累不連累!”平生第一次,從來被無視地徹底的我感覺到溫暖……好?”這時候我聽到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皇阿瑪最疼我了,一定會答應我的要求的!”

是小十四嗎?是他那個陌生的親兄弟要來幫助他嗎?

“別去,禎!”他聽見了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你皇阿瑪正在氣頭上你少去觸霉頭,額娘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人的閑事不要管你到底記住沒!小心早晚你也會被你皇阿瑪罰!”

是那個女人——緊握著拳頭,指甲全部都陷進掌心里—是說那個女人是我的親生額娘嗎?你不是說她是迫于無奈才不要我,你不是說其實她很愛我嗎?

我在她心中算什么——陌生人?

為什么我皇阿瑪當我是外人就算了,我額娘也一樣當我是陌生人?

“四哥!”我在十三弟的眼中看見了淚光——是為我難過嗎?

不。我不難過,從來都沒有人在乎我我有什么好難過地?

忍住淚水,我努力抬頭看向御書房那一頭的明黃色——你們,你們都忽視我,你們沒有一個人真的關心我,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們不得不看向我,早晚我要你們后悔都這么對我!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

本來這個月并沒有大事,而我也被迫要回到府里去閉門思過,雖然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錯。

到了六月。太后生辰,就算我在閉門思過。作為兒孫我也不得不到宮廷來慶賀,而就在這一天,我再一次遭到兄弟們的暗算……

“啊!你是,那個……”小姑娘急紅了臉,我一看就知道她不認識我——也對。我生性沉默,加上不受重視。基本上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個路人甲。

“姑娘要去哪?”皇阿瑪說我生性刻薄,我努力讓我的連看起來不那么嚴肅——這個“你認識八阿哥嗎?知道他在那里嗎?”小姑娘的臉更紅了,這一回。是羞紅的。

“在那邊亭子那里,你往前走拐個彎就到了。”

“謝謝啊!”小姑娘聽完拔腿就跑了——我甚至都來不及說,八福晉也在那里,八福晉的眼里從來容不下沙子,這個小姑娘這么冒冒然跑去一定會吃虧的。

不過,這些都不管我地事,我搖搖頭,準備也回去一同飲酒——醉了也好,醉了就可以忘記出身皇家,就可以忘記我的阿瑪,我的額娘,我的一切一切……

我沒想到我一覺醒來,那個小姑娘居然會一絲不掛的躺在我身邊,更可怕的是,皇阿瑪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時,便已經闖了進來……

“畜生!”一巴掌過去,我的臉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有辛酸的麻木……

“皇阿瑪,我沒有……”

“傳朕旨意,賜四品典儀凌柱女鈕祜祿氏于皇四子于藩邸!”這一次,他又頭也不回的不聽我解釋就這么走掉……

我看向那個小小的姑娘,不知道她有沒有十三歲,一團孩子氣,被嚇壞了地她只知道哭,哭的我心煩意亂——我被設計了,我真地不知道我無權無勢,連皇阿瑪都不喜歡我,還有什么好被陷害的資本?,所以誰都可以欺負我,就連八福晉一個女人,為了個爭風吃醋都能拿我做犧牲品?

“嗚嗚嗚,我不要嫁給你,我不要你,你走啦!”

我看著哭泣中的小女孩,眼神逐漸變得深沉——無權無勢,注定是會被唾棄的吧?連這么小的女孩都知道跟著我是沒有前途地,我那么努力討好他們是不是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