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清風

寒露清秋12

獨步清風

你要殺朕?”一激動,胸肺只見一陣劇痛,可是我是我不想像皇阿瑪一樣臨死都沒有尊嚴,我站直了身子,看著看上去比我還狂亂還要悲傷的女人:“為什么?”

“因為你該死,就為了幾段語焉不詳的話你滅了我們家滿門,好,你為了大清基業我無法原諒你,但可以理解你。”我這才發現,原來她眼中的火焰終究還是跟綺云有區別的,綺云眼中的火焰可以燒毀任何一個人,而她眼中的火焰卻能燒毀自己:“你與天下為敵,你殺了我師兄——但我看在你每天兢兢業業唯恐有負天下我也不打算追究……”

“可為什么,你要由著一個妖女胡鬧?為什么,你還不放過我,非要我給你侍寢,你可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朕從來都沒有要你侍過寢,朕雖貴為皇帝,卻還不至于強人所難。”有一個人,我很想強人所難,可是我知道我辦不到,她也不是一個可以被別人強迫之人……

“那這是什么?”她扔出了一個綠頭牌,在看到我錯愕的表情時,先是一陣納悶,然后突然狂笑起來。

“哈、哈、哈!”她幾乎笑出了眼淚,彎著腰直不起來,然后擦干眼角的淚水,走過來對我說:“如果你沒有,那會是誰?誰還有那個本事將手伸到內務府,誰那么想你死,逼我出手?”

更重要的是,誰還知道她本來的目的,可以祭出她這把刀,對他們兩都了如指掌?

是綺云……

事到如今我根本連恨的力氣都沒有,或者說我懶得去恨,一次又一次的欺騙與算計,或許我已經麻木了,我早已不去計較她會怎樣對我,我只是好遺憾——好遺憾我到底比菡慢了一步,早知道我早該處死她的。

一定又是因為她姐姐,為了以防萬一我已經事先軟禁了綺云,卻還是棋差一招——綺云,你為什么寧愿相信那個女人卻不相信我?她是不會放過你的,我要是死了你就是她最大的障礙,為了這個一直在利用你的人而除去我,真的值得嗎你這個傻瓜!

其實九福晉所說的什么證據其實對雍正的影響不大,雍正帝平生最恨的人就是九阿哥(要不他也不會死的那么慘),而且在他眼中九阿哥根本就是一個鬼話連篇的奸詐之徒,所以九福晉的話在他眼中又有多少分量?

況且九福晉根本見不到皇帝本人。只是托人將證物送過去。陳年舊物。雍正帝看了一眼。說了一句“瘋婦!”也就過去了。

還有。雍正帝那一次派太醫去看綺云。是因為她幾次稱病。不過是示威——只不過。我們地女主太多疑。太小心。以至于最最后成就了她姐姐。誤會了雍正帝。

綺云心中所謂地宮變。是雍正帝準備殺她姐姐。而不是要對付她。

最后再說一句。她姐姐其實是甘心受死地。因為心中對雍正帝地感情。所以她只是要綺云走——只不過。天意弄人……

“就算你沒有要我侍寢。不過我既然已經來了。就不會空手而歸。”劍已經架在我地脖子上。可是我好像已經沒有多害怕。她終于還是謀害了我。猶如當年我地皇阿瑪——在她眼中。我終究還是路人甲。沒什么不同:“不過你放心。那個沒良心地女人。我會替你報仇地。既然你那么喜歡她。我就送她跟你地下相見!”

“放過綺云!”到最后。我還是沒見到她最后一面——好后悔。后來她來求見我。可是由于面子。我拒絕了。沒想到今天真地一語成懺。真地真地。我們再也見不著了……

而現在的我,希望我們可以永不相見,只要她能好好的活著!

“你說什么,你要我放過她?”呂絲兒的眼睛寫滿了不可思議:“你知道嗎?我們兩二十多年前就認識了,她早就知道我要刺殺你,更早的她其實早就——不對,應該說我們天地會已經被她利用了二十年!”

我以前不知道,可是以她的為人,我可以想象!

“你還知道嗎?當年就是她要我行刺李衛,她將江南鹽政據為己有,她還——”

“老八他們也被她騙了吧?其實朕早就想到,沒有九阿哥的首肯,她得不到那些鹽商的鼎力支持。”九阿哥是因為那樣才死的吧?可惜,那樣毒蛇一樣的人物,是不是也如我這般,到死都還在為她數錢?

“你都知道!”呂絲兒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挫折:“你都知道還要我放過她?”

“絲兒,你也在思念一個人吧?”很奇怪,我不恨她刺殺我——可能因為她眼中的痛跟狂亂,這是一個跟我一樣愛不得恨不得的人:“那你就應該知道,在這世上,知道跟相信其實是兩回事,而相信與愿意相信也是兩回事!”都知道,也都相信,明明知道事實如此,不過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清醒,如此而已!

“那我再告訴你一點呢!”嫉妒讓她瘋狂,“其實我本來想殺的人是十七阿哥,因為她害死了我最愛的人,我也要她嘗嘗那種痛苦。可是她欺騙我,她讓我認為她最愛的人是你,是她故意要你去做十七阿哥的替死鬼!”

是嗎?

知道在她心中只有十七弟,我都知道的,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為什么聽到她為了十七阿哥可以毫不猶豫的送自己去死,我還是那么難過,心痛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我再問一遍,你還要我放過她嗎?如果你現在愿意求饒,愿意放過天地會——”

“放過綺云!”我一把拉住她想收回的劍鋒:“放過她!”

“你不求饒?”她的淚水滴在劍上,劍鋒寒氣逼人,冷水似乎立刻就被凝結成冰霜——那樣的傷心,如她,如我!

“朕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不考慮現在胸口處如凌遲般的痛苦,其實那我來換老十七的性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我陪不了她多久了,十七弟卻可以再活好幾年甚至更長;她要的從來就不是我,如果能陪在她身邊的是十七阿哥,我想她會快樂一點……

“冥頑不靈!”

是啊,冥頑不靈,至死不悔的笨蛋,本來就該被算計就該死不是嗎?“絲兒,你的那個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冥頑不靈?”所以你才那樣的恨,有如今天你看我愛恨交織的神情……

我終于成功的激怒了

頭顱飛起來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覺無比的輕松——她T在為她操心,也再也不會在讓我生氣,腦海的畫面定格在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刻——

那一刻,紅葉翻飛,她含笑站在楓樹下,唱著奇怪的歌,我依稀記得那一句:“戲中人斷腸,夢中暗思量,自問手中鴛鴦為誰紡……”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

番外之番外——只影為誰?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

往日金碧輝煌的大殿,如今被一邊蒼白代替,漫天的白帆跟孝服正在訴說大殿主人的悲劇,而在這蕭索的大殿上,站著同樣蕭索的一個人——同樣一身白衣,往日里即使在生死攸關也挺得筆直的腰板像是受了什么挫折一樣垮了下來,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經當自己不存在……

“為什么你一定要呂四娘放過我?”這句話問了一遍又一遍,本來很簡單的答案,現在已經成了永遠的難題;而原本一直被她壓抑的答案,現在卻變得那么清楚明白!

當看見他蒼老時,她曾今是那么心痛;十多年間她又不下于數十次可以制他于死地,可是她沒有——明知道他死了就可以解決他們一切的對立,可是無論他們怎么斗,她都沒想過想要他的命!

呂四娘那一劍刺來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當在他前面——她不是一個偉大的人,她自認為沒有舍己為人的勇氣,可是為什么當時她想都沒想就可沖過去?

她想起他們的第一夜,想起那個在養心殿誘惑的夜晚——她真的那么排斥他嗎?為什么她沒有一點罪惡感,為什么從始到終她不覺得那些夜晚很難過,那些回憶對她來說,甚至可以說是美好的……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為誰去……”

為什么要明白的那么晚,晚到連一句安慰一句對不起都來不及跟他說?為什么要是要拼命拼命告訴自己,他是一個帝王,他注定無情;為什么要拼命拼命否認自己對他動了情,拼命拼命告訴自己,對他動了情便注定了要被他傷害?

保護了自己,卻傷害了他,留下的是無休止的悔恨……

那一日,大雪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終于可以放任自己那樣無比眷戀的望著他;那一刻,我忘記了十七阿哥,忘記了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她只記得他就要歸去,那一日,她淚流滿面,因為自己心中說不出的眷念……

“綺云,如果你覺得我是在跟你放人情債,那么我這么說呢?如果我這么做根本就不是為了你,這不過是跟借口呢?你也知道,皇阿瑪現在寵愛十四弟,而八阿哥就是我的前車之鑒,在這個時候還有什么比重病在家更能讓皇阿瑪和各位兄弟對我放心的?”

為了要她接受他的好意,他可以冤枉自己聲明自己的別有目的,她永遠都記得那一刻——汗水順著他的額頭,眼角滾滾滴落,可是他的表情依然是清冷而又嚴肅,仿佛室內的高溫跟他完全沒有關系,堅毅嚴肅的棱角,嚴肅的表情。她知道他現在很難過,他的平靜他的冷然在這種讓人暈眩的高溫環境中,居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綺云,你不能再站了,你已經站了三天,就算你是鐵打的——”

她回頭看向十七阿哥,她站在這里懺悔,他陪了我三天。

可是她現在最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他在提醒她的背叛,她明明是愛著他的,她是這樣告訴自己,告訴所有人,包括四阿哥;為了他她不惜要任何人死——年秋月、晨曦、還有可憐的禛……

可是她現在算什么?她愛上了四阿哥,在這個錯誤的時間,面對這個為她付出了一切的人——他給了她所有,為了愛她幾乎一無所有,可現在她自豪唯一可以留給他的東西都變得不確定起來,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仿佛就這短短的三天,她真的老了,老到已經開始嫌棄自己活得太長……

“綺云!”

她看到了十七阿哥眼睛中的驚恐,她看到他狂叫失措的奔向她,緊接著她看見自己嘴中狂涌出的鮮血——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每一次讓你擔心都是因為我自己的事……

她捂住嘴,卻制止不了鮮血從指縫中逸出,她軟軟的倒下,倒向十七阿哥的懷里。然而本來就虛弱且站了三天的十七阿哥也接不住她,她倒向一個陌生的懷抱——她瞇著眼睛打量那陌生而又熟悉的眼睛,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唇齒。

“額娘!”弘歷(現在已經是乾隆大帝)在鈕祿綺云即將碰撞到地板時及時接住了她:“皇阿瑪已經不在了,請額娘節哀!”她的傷心欲絕讓弘歷更加肯定了他自己心目中一直堅守的秘密。

“你叫我什么?”恍惚中,她看向弘歷——她以前總是嫌棄弘歷長的不夠像他的皇阿瑪,現在發現,其實有很多地方是很像很像的——一樣的銷售,一樣喜歡抿著唇,一樣喜歡皺著眉(可能只是這一次,因為看到自己“親娘”嘔血)……

這是他的骨血,她當年豁出命不惜背叛姐姐努力保住的他的骨血!

深處仍然帶著血漬的手,她捂住了弘歷唯一不像他皇阿瑪的那雙桃花眼,用眼睛眷戀的看著那皺著的眉,那緊抿的嘴唇,想象著那總是冷然卻時刻盯著她的眼睛,那雙只會因為她才會有情緒波動的眼睛:“禛!”

“禛,禛,禛,禛……”無論再呼喚多少聲,也再也呼喚不出早已被我放棄的你……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她還在念書,看到電視劇《云海玉弓緣》的時候,她最恨最恨的人就是男主角金世遺——既然相愛,為什么卻不屑于承認;既然她對你那么好,為什么你要到她死了才能想起?為什么要到厲勝男死去才去悔恨,她活著的時候,你干什么去了?

他活著的時候,她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