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鼻息在這些聽力出眾的柔客耳中,是如此刺耳。
然而,沒有人注意到這些,所有人都被場內的戰斗吸引。粗重如喘氣的鼻息漸漸消失,安靜,極其詭異的安靜開始降臨較技場。
圍觀的眾人眼中只有駭然,他們不能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從無敗績的法耶斯竟然被這個女人完全壓制!
沒錯,就是完全壓制!
漫天的藤影之中,法耶斯岌岌可危!每次藤盾相交,都會發出一聲極為沉悶的咚!恐怖的力道會讓人不自主地想象到重錘類的武器,藤盾相交處,強大力量相交導致局部空氣產生的波紋總是能夠讓人不自禁地心悸神搖。
在他們心中如同天神般強大的法耶斯竟然完全處于防守的位置,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所有的貪欲在這強大得令人窒息的武力面前銷聲匿跡。
“這、這女人是誰……”
回答他的,卻是沉悶如雷撞擊聲后如死一般的寂靜。
陳暮饒有興趣地看著正在戰斗的兩人,不得不說,盾刃流對盾的運氣的確有其獨特之處。光是法耶斯能在扎拉手上堅持到現在,就足以讓他刮目相看。扎拉的攻擊方式飄忽詭異難測,但是法耶斯的防守也滴水不漏。
水滴盾被法耶斯運用到極致,他的整個身形都籠罩在盾影之中。厚實的盾影,在天星藤狂暴的攻擊下,每一次似乎都是搖搖欲附,但是卻硬是堅持了下來。
法耶斯的肩肘極其錄活,能夠做出許多出人意料的動作,他對盾的重心把握得極佳。
而一些動作,更是陳暮從來沒有想過的,讓他大開眼界。他手上雖然有湮蓮刃葉盾,可做不出如此精微的盾技巧,看到這么出色的盾技巧,他還真覺得湮蓮刃葉盾在自己手上有些暴殄天物。
安德烈和昆亞的戰斗卻是另一副光景。
兩人打得如火如茶,仇人相見,自然分外眼紅。論技巧,昆亞遠不及法耶斯,許多地方華而不實,但比安德烈卻要出色不少。安德烈許多時候,他甚至不惜兩改俱傷,這種不要命的態度給昆亞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雖然安德烈處于劣勢,陳暮卻對他頗為欣賞。安德烈的技巧經過實戰磨煉,他的風格越來
越實用,看上去遠沒有昆亞炫目華麗,甚至很多地方很粗糙。可如果讓陳暮選擇誰會勝利,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安德烈。
他對安德烈的前途十分看好。
安德烈的技巧有許多地方不成熟,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正在漸漸走向異于盾刃流的另一條路。換而言之,他開始逐漸形成自己的風格,雖然還很粗陋,但是渾酒間的沉穩和大氣,卻讓陳暮眼前一亮。
而且,陳暮還注意到,在從戰斗開始到現在,安德烈在不斷地調整,而那些粗陋的地方,也漸漸變得圓熟了不少。
咚咚咚!
密集如雨的悶響,令人喘不過氣來。
法耶斯壓根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如此狼狽。作為盾刃流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他的實力在很早之前,便在流派中無人能敵。他覺得在流派的訓練無法讓他再有寸進,生性堅忍的他便毅然選擇了到較技場磨煉技巧。很快,他洗脫了身上的生澀稚嫩,混跡在動輒身死的較技場,他也變得愈發冷酷無情,而他的實力,也突飛猛進。
到現在,除了偶爾能夠遇到外地來的柔客,只要來過較技場一兩次的柔客,都小心翼翼地保持與他的距離。就算莫桑城主摩下的那些殺人機器,也不敢來招惹他。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感到絕望!這連這樣的絕望,也只能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逝。他完全沒有任何一絲分心,對方的攻擊像狂風暴雨,壓得他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如果不是這兩年在較技場的實戰讓他脫胎換骨,在這樣的攻擊強度之下,他甚至連十秒都堅持不住。
可是,現在,他心中也不會有絲毫得意。他所有的力氣全都集中在防守上,連一絲反擊的念頭都沒辦法產生。每次,他凝在盾上的光層,都會被對方輕易擊碎。
咚咚咚咚!
對方的攻擊頻率越來越快,以極其穩定的頻率在增加。
這讓他幾近崩潰!這說明,對方并沒有盡全力,對方沒有失去對自己攻擊的控制。突然間,他有一種錯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高入去霄的巨人,自己像巨人腳下那只渺小的螞蟻。
無法戰勝的頹然突然充斥著他心頭。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難道自己也會淪落成失敗者?
雖然手上的動作還在揮動著他的水滴盾,但他的精神在這一刻,甚至出現了一絲茫然。
在戰斗精神出現恍惚是件可怕的事情,更何況他的對手是扎拉。幾乎在法耶斯精神恍惚一剎那,就被扎拉精確無比的抓住!
手上的天星藤看似輕柔一抖。
好似毒蛇吐信的微嘶聲,在一陣如雷的悶音之中,微不可察。但就在同時,圍觀的人群之中,有幾人臉色驟變!
剛剛如重錘的天星藤突然變成纖細光銳的細錐!
看似輕飄地從法耶斯盾影的一處極細微的空隙處鉆了進去。
一蓬血霧突然從法耶斯左肩后部炸開,天星藤露出一小截藤尖。
突然,一群人從較技場入口處涌進,他們正好看到這一幕。
“師兄!”
“法耶斯!”
這群人眼睛蹭地紅了。阿古達城是他們的地頭,什么時候,盾刃流的人會在城內被別人殺死?
“大家一起上!殺了他們!”沒有猶豫,這些盾刃流的柔客們一哄而上。
陳暮眉頭微皺,他的手閃電伸向背后。
背包就像紙糊般被他扯下一大塊,在人們還沒有看清楚背包里究竟是什么時,陳暮的手已經抓住了武器。
他先抓住的是白蠓骨刺,特有螺紋質感,在抓住的一瞬間,便感到無比的舒適。
沒有作任何調整,他的右手仿佛突然消失在空氣中。
清脆得有些像鞭炮的聲音,在人群中突然響起。血肉炸開,一連串的慘叫此起彼伏。
一出手,陳暮那雙看上去和常人無異的眼睛,仿若剎那間抽空了感情,變得冰冷、漠然!他沒有任何的停頓,在往常的戰斗一樣,五支白蠓骨刺在不到零點五秒的時間被全部投出去。
在如此狹小的擁護的地方,白蠓骨刺恐怖的穿透力展現無遺。五根白蠓骨刺不費吹灰之力穿透人群,狠狠地扎在墻壁上,露出后面小半截。
突如其來的打擊一下把這些人給打懵了。
陳暮提著他的金環木矛猱身而上,一頭扎進這群盾刃流柔客之中。
一輪彎月弧驚艷迸現,像夜晚的幽靈,詭異得難以琢磨,又像一波波的潮水,連綿不斷,一波更勝一波。
清冷剔透的藍色映著猩紅鮮血的凄艷與絕望。
金環木矛輕易洞穿一位盾刃流手上的盾,沒有半分偏差的插入對方的心臟,在對方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陳暮漠然抽出,帶出一蓬溫熱的鮮血。手腕輕轉,金環木矛精準迎上一位盾刃流柔客的咽喉,一沾即走,在對方轟然倒下時,這支湛藍的金環木矛已經連續刺穿三塊護盾。
堅固的護盾在這根湛藍的金環木矛面前,脆弱得就像紙糊。
陳暮垂下的左手陡然一張,能量手套射出五根極細的能量細線。這五根能量線就像崩斷的弓弦,飆射而出。
兩名柔客只覺得咽喉一麻,腳下動作不由一滯。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他們就驚恐地發現對方咽喉,漸漸浮起一抹極細的血痕。隨后,一粒血珠滲出,血珠越來越多。
噗噗!
噴涌的血沫像噴泉般灑得自己一身,而此時自己的喉嚨忽然一陣劇痛,兩人眼前一黑。
另外三位柔客撲通摔倒,他們面無血色驚恐地盯著自己只剩下半截的腿!
啊啊啊!
一秒后,慘叫聲穿透整個較技場。他們痛苦地在地板上翻滾掙扎著,就像瀕死的野獸,發出絕望而凄厲的慘叫,令人不忍卒視。
陳暮一出手,就把所有人嚇呆了!
競技場內,每個人臉色都如土。他們驚恐地看著陳暮,下意識的向后退。砰,后背傳來撞擊聲,他們才猛然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退到墻壁處。
眨眼間,陳暮周圍就沒有一個還站著的人。他四周的地方,血流成河,尸體、斷肢、殘肉、鮮血鋪成一個地獄。
他神色如常,立在地獄上。
從容漫步而行,能量線不時從地面上還沒有斷氣的柔客喉間掠過。這些纖細若發絲的能量細線在眾人眼中,再也沒有半分可愛,它就像死神手上的鐮刀,收割著生命。
邦奇渾身顫抖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他是莫桑城主摩下黑隊的柔客,可他還是忍不住顫抖,哪怕他所在的黑隊擅長刺殺與殺戮。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對一個人畏懼。
自己經過最嚴格的訓練、最冷酷的訓練、殺人如麻……
身體不聽使喚地哆嗦,每次目光觸及到立在地獄上的那個平靜男人,他的眼睛就像灼傷了般,本能地扭過腦袋。
沒有慘叫聲,連一聲慘叫聲,所有沒死透的人都被補了一下,現在安靜極了。
可就是這種安靜,讓拼命喘氣的邦奇接近崩潰!
他強忍不適,悄然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