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天子之怒
次日,葉明凈在晨光乍現中睜開眼,扭頭看了看身邊的男子,微微的嘆了口氣。
計都早就醒了過來,怕驚動到她,故而動也不敢動。
兩雙眼睛的視線交織到一起,男子的眼中有著纏綿的愛意。女子卻睫毛低垂,避開了他的視線。
“起來吧。”她一件件的穿上衣服,在鏡子前給自己梳了個最簡單的發髻。打扮的整整齊齊,出門去晨練。
計都無聲的在另一邊穿好衣服,嘴唇微動,凝視她的背影許久,才從暗衛的通道離開。
綠桔見她從臥室里出來了,迎上去,欲言又止。葉明凈瞥了她一眼,用一如平常的語氣吩咐:“準備好熱水。”晨練過后,她會簡單的擦洗換衣。
“是。”綠桔也就如往常一般的下去準備了。走了兩步又遲疑的停住:“寢宮里的收拾……”
葉明凈走動的腳步頓了頓:“他應該已經走了,你過一會兒再去吧。”
綠桔屏聲靜氣的退下。
葉明凈來到梧桐宮的庭院中,深深呼吸,吐出一夜的雜氣,開始練‘八禽戲’。
馮立帶著眾內監站在遠處伺候,外圍是一圈侍衛。他擔憂的四處看了看,沒有看見往常那個熟悉的人。
衛七站在假山的隱蔽處,嘆了口氣。他一直是反對天波衛和主上發生關系的。宮廷中的隱晦事,他見得比誰都多。帝王無情啊
葉明凈來到南書房處理朝政。薛凝之早已到了,將需要批閱的奏折整理好,等著她查閱。
朝政無非還是老一套,內閣和六部以及武將商量好的內容送上來給她蓋個璽。就算是皇帝已經同意了,發送下去,各級官員按章辦事。
葉明凈自己要提個什么意見,得先說服內閣,得到六部衙門實權人物的贊同,武將們的合作。最后,才能通行下去。簡單的說,就是一個提議必須符合大部分朝堂官員的利益,不合利益的地方要用其它的利益來交換,這樣,葉明凈自己的意見才能得到通過。
就比如這次選秀吧。明知道送上來的男人都是那般不堪,她卻沒有拒絕的權利。她可以拒絕大多數人,卻總要矮子里面挑將軍,留下一兩個,目的是為了配種。
該死葉明凈狠狠的扔掉了手里的一本折子。這一本是他的狗屁奉承折子,恭喜她即將娶夫大婚。
恭喜你個屁
昨晚剛吃完饕餮大餐,今天就被人告知,陛下,你下面得吃豬食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些事情,沒得到過,沒對比,也就算了。一旦有了對比,心中的不甘就越發難以忍受。
豬食,豬食是人吃的嗎?
葉明凈的臉色非常不好,在書房里踱來踱去。她就不相信,有人敢這么和劉徹要求,有人敢這么和李世民要求他娘的,連楊廣都活的比她滋潤
她需要權利。光是皇位穩固還不夠,她需要大權在握。金殿龍椅之上一聲令下,滿朝文武無人敢反駁。她需要這樣的權利。
葉明凈陰沉著臉,問薛凝之:“張之航那邊,東西準備的怎么樣了?”
薛凝之回答:“混紡羊毛線已經出來了。最高的比例為八成羊毛加兩成棉線。織成的毛衣和毛褲非常保暖。絕對有市場。而且,根據羊毛的比例,可分成各個等級,低價格的那些,百姓們都可以接受。貼身穿在棉衣里面,又暖和又行動方便。奶糖、干乳酪的儲存也可以保證。肉類,暫時還只能是熏肉、臘肉、風干肉等等。”
“不要緊,是肉就行。”葉明凈敲敲桌子,“草原上肉多,咱們這里恰恰缺肉。孩子長身體需要肉類蛋白質。還有奶制品。民眾身體強健了,才是國富民強的根本。這一塊地盤,朕勢在必得。神機處的武器籌備的怎么樣?”
薛凝之眼光瞥過那本被扔在地上的奏折。里面什么內容他看過。發這么大的脾氣,又問武器籌備的事……他想了想回答,“霹靂彈和霹靂箭已經可以成批制作。如果要大量準備,還需加倍開采硝石、硫礦等等。”
“也就是說需要時間。”葉明凈沉吟,“朕現在不能無緣無故的開礦,大量制作戰備武器。”
“是。”薛凝之也很無奈,“那是戰爭武器,沒有朝臣會同意開戰的。”
葉明凈冷笑一聲:“他們就是同意了,朕還不稀罕呢”她目色陰冷,“凝之,你是知道的。這一仗,武器火藥備足的話,我們贏定了。而勝利之后的利潤也是驚人的。可是?”
“是。”薛凝之遲疑。她這是什么意思?
葉明凈嘴角微微上勾::“既然是這樣,朕憑什么要將這等好事送給他們?朕要讓他們知道,什么是天子之怒”
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這是《戰國策》里的原話。薛凝之一驚,心頭凜然。
葉明凈回到梧桐宮,找到那間掛地圖的房間,在北疆防線一帶來回巡視。雁門關、寧武關、偏頭關……
她靜靜的坐在地圖前,神思飄遠。
到底做還是不做?
做憑什么不做?她是天子,憑什么要過這種委屈的日子
葉明凈心一橫,喚過馮立:“傳旨,著翰林院陸詔進宮。”
陸詔最近過的很不好,麻煩事一件跟著一件。
先是嫡長子病逝。這也罷了。他雖然傷心,卻也有一絲解脫,那樣的孩子,即便是長大了,也比不得常人。更別說成什么大器了。早去了也好。
然后是過年的時候,杜婉哀哀凄凄的表示,要將她的陪嫁大丫鬟映霞給他做通房。
通房就通房吧。杜婉這個身子,他也沒指望三四年內能生出健康的孩子了。有個通房,先生個庶子也行。若是日后沒有嫡子,就好好培養這個庶子,若是有了嫡子,他自然有辦法能讓這個庶子安心輔佐。再說,等孩子生出來,養在杜婉名下,沒有生母,那和嫡子也就差不多了。他想都沒想過那個映霞能在生完兒子后活著。杜婉這種綿性子,是杜夫人和杜憫慣出來的。他們不會給她留下這個隱患。
妻子是他自己要娶的,子嗣艱難他也只能認了。
于是,很簡單的。通房也不需要什么儀式,正月里的一天,他剛好有興致,就收用了那個映霞。
這位映霞的體質很好,很快就有了身孕。杜婉倒也賢惠的安排了單獨的房間、使喚的小丫頭、足夠的月錢。總之一切都很正常。
通房有孕,自然不能再伺候他。他也不是好色的人,拒絕了再抬人,依舊在杜婉的房里歇了。
他年紀輕輕,血氣方剛。睡在自己妻子身邊,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杜婉的身體經過調養,懷孕是不行,承歡卻沒問題。他也就多有憐惜。只是囑咐著她別忘了吃藥。
杜婉的避孕藥汁,是他特意去何長英那里開的。材料昂貴,對人體沒有損傷。反而有補氣補身的作用。這也是他給杜家的一個態度表示。
結果,還是出了問題。杜婉居然自作主張,將藥汁倒掉了。在映霞診出有孕的一個月后,她也懷上了。
陸詔幾乎氣瘋了。第一次對著杜婉發了脾氣,質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她不要命了嗎?
杜婉卻哭著說,她想給他生個孩子,哪怕是為此送了性命也不要緊。
陸詔氣的無話可說。第一次覺得對著這個妻子,他難以溝通。
鬧到最后,只得再次保胎。陸詔心情郁悶,便大多時候宿在書房里。平時也經常在翰林院輪值,不愿回家面對那攤子亂事。
結果,兩個月后,又出事了。
映霞小產。
陸詔聽到這個消息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映霞?怎么會是她小產?
他這個人,一向不喜歡事態超出自己的掌控。當即就徹查了下去。徹查的結果令人倍加郁悶。
原來隨著杜婉有孕,映霞的待遇就直線下降。倒不是杜婉苛刻她,而是候府里就是這么回事,捧高踩低。正房太太和通房同時有孕,男主人又一心只關心嫡妻。誰還會把那通房放在眼里。杜婉在家事處理上本就不精明。孫皎是不方便插手他們院里的事。于是,映霞就受了很多委屈。偏偏她一聲不吭,誰都不說。于是,那起子沒眼色的婆子丫頭就越發得了意。
然后,突然有一次,映霞不忍了。在某些人欺負她的時候沖上去廝打了起來。她那架勢和發了瘋差不多。孩子就在推搡扭打間被弄掉了。孫皎大怒,抓了人質問。映霞口齒伶俐的將自從杜婉懷孕起,誰誰,什么時候,怎么欺負她的,說的一清二楚。有憑有據。孫皎打殺了一批下人。臨了神色復雜的對他道,這個通房,如此心機沉厚,怎么會保不住自己的孩子。這小產,看上去倒像是故意的。
陸詔去問映霞。映霞冷笑著對著這對夫妻道:“大爺,大奶。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留子去母,是你們打的主意吧。我也是個人,憑什么就這么讓你們糟踐。早晚是個死,我寧可帶著我的孩子一同去陰間,也好過讓他被殺母仇人養大,認敵為母。”說完,竟立時吞下毒藥,惡狠狠的對著杜婉嘶吼:“小姐,我八歲起服侍你,你就是這般算計利用我的你這種心腸的毒婦,我詛咒你一輩子都別想有自己的孩子”說完,七竅流血而死。
杜婉被那血淋淋的場面嚇的暈了過去,隨后跟著小產。
之后府里就有了傳言,說那孩子是映霞姑娘索了去償命了。杜婉夜夜做噩夢,憔悴不堪。
陸詔坐在翰林院的桌子前苦苦的思索,他的家事到底是怎么會弄到這個地步的?
今天的二更要晚了,大家明天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