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時空
這真正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周瓏嘆氣,文筜從來不是個息事寧人的,總是湊熱鬧,事兒都想摻一腳,學了三嫂李氏刻薄,可是眼下,她樂得文筜“造反”,最好馬上就說到長房那邊,再治一幫子人。
“出氣?還是算了吧。她也不是存心找事。”文箐好似一身癱軟一般掛在椅子上,看一眼文筜。
文筜只沉浸在的“報仇雪恨”的思緒中,半點兒沒瞧到四姐的不悅,就算瞧到了,也以為那僅僅只是針對文筠的,而不是對。畢竟可是在好心好意地幫著四姐。
“自是說與伯祖母聽啊,還有大伯母與二伯母,她們不是喜歡你么?再說這事本來就是文筠不對。”她認為一番好心,肯定會得了四姐的感激。
文箐不吭聲。
文筜以為說對了,繼續自話自說道文筠太可惡了。明明傳到她身上的不是四姐的虱子,竟是賴做了四姐的虱子。”她這話說得好象文箐是專門養虱子一般,聽得文箐直皺眉。可是她還沒歇嘴,“四姐,你還被她打了呢,她能這般沒規矩的,往常還老說我呢。不行,這事兒還是得給她個教訓才是。憑甚么咱們作的老讓她,她卻不敬咱們……”
她這番神態,與李氏一模無二。
“五妹,莫說了。今日打架吵鬧一事,只咱們三與小姑姑曉得,我可是半點兒不會去向長房那邊透露的。你也莫同三嬸說,先這樣罷。”文箐動了一下身子。說給長房聽?她才不會這么傻呢。打不過,罵不過,然后就告狀,太無聊了。更何況她是不屑于去打,去罵。
要得一出頭,到時與四叔一家結了梁子,雖說正好趁機能離開這里,可是那邊宅子還沒整修呢,就算修好了,這邊李氏扣著不放,長房那邊還在,也不會同意,如此一來,又不可能馬上就搬離,在這段,難免就要受氣。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如今倒是沒必要。只是……
她心念一動:或許,龐氏的宅子,該盡早動手修繕了。明日,便讓李誠去找周德全,算計一下所需花費,再找三嬸或三叔討要錢?
“四姐,你這不是縱容她么?她這般沒大沒小的,今日打你,誰曉得會不會來日又打我?要不然,她還不爬到咱們頭上作威作福了?那還了得”文筜所謂的幫四姐對付文筠,原來不過是怕文筠騎到頭上。“小姑姑,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眼見文箐不聽的,文筜又拉人來幫腔。
周瓏到現才開口,道你說的倒是個理。只是,你四姐是個重情重義的,大人大量不計較這些。你也莫多說了。”周瓏有的打算,這次文筠與文箐鬧架,在文筠說那句話以前,她希望鬧得大些,不過是出于私心,這樣文箐便只會依賴了,從此不再與周同那邊關系親厚。可是有了文筠那句話……
文箐本來在想房子的事,一時走了神,此時聽得文筜再提文筠,回過神來,琢磨起這事。文筠怕虱子怕得要命,就如沈顓聽得蜘蛛便不敢動晃一般。想當初,也懷虱子,極其惡心,也抓狂,只是沒人來“認領”,要不然興許也同文筠一般,雖不至于上門去理論,但心里肯定懷恨在心的。她倒是理解文筠的心情,只是文筠這么鬧,難道四嬸那邊竟是不曉得?
她一邊想心事,一邊淡淡地道好了,到此為止吧。”
文筜噘著嘴在一旁。“哼,要是她賴我,我絕對咽不下這口氣只四才這般好。”
小月見門口那水都涼了,忙說我去打水來給四洗頭。”
文箐瞧向門外,外面陽光滿天,柱子在門口廊下留下一個影子,正是近午時分。嘆口氣,對小月道要開飯了么?頭,先不洗了。小月姐,快去找文簡,莫誤了吃飯時辰。”
文筜見文箐不領的情,便十分失落,說餓了,回屋去了。
周瓏見文箐還披著頭發呢,便埋怨了一聲小月做事就是老丟三落四的,也不給你梳了頭再瞳。”
文箐說梳了便可以。周瓏卻是有話要說,方才那一句埋怨不過是籍口,走到她身邊,拿起了梳子這事兒,你真不打算讓長房那邊曉得?”言下之意是機會難得。
文箐瞧她十指上下翻飛,不大會功夫便給梳籠好了,真正是手巧如梭。“鬧大了,沒意思。對我來說,只有壞處,沒得半分好。何必啊……”說到最后三個字,她聲線拉得長長地。
周瓏手下一凝,不過馬上便笑道我還擔心你忍不下這口氣呢。家中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好。你這般懂事,那就好,那就好。”
她連說兩個“那就好”,好似先前真的十分擔心文箐鬧大了一般。那語氣讓文箐也跟著笑了起來,道小姑姑,難道我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么?呵呵……方才我都與五妹說了,到此打住,自然是算數的。只是,我可能得想著整修那宅子了,還是早修好為妙。”文箐不想與她多談這些,要不然,所有心思被人全看透了,于是便轉了話題說這房子。
周瓏立在她身后,緩緩地道你是擔心四嫂趕咱們走?這個,應該不會吧。畢竟才分家半個月呢,為著面子計……”文筠來鬧,這么大動靜,四嫂鄧氏那邊不知,真正是鬼都曉得這是說瞎話。
“趕當然是不會趕的,四嬸再不樂意,四叔不同意她也沒辦法。要是輪到別人趕咱們,那多沒意思了。可是如今同一個屋檐下,四嬸要是不喜我,日日又要相見,難免心煩。我這人呢,雖然有時會關了耳朵,可也不能時時關著耳朵,多難受啊……”文箐見一有根頭發掉在了梳妝臺的鏡子上,一時好似這鏡子裂了一般,便捏了起來,兩頭合住,用手一搓,頭發便擰成了麻花狀。
周瓏應和道也好,早修好,早了事。你要是差錢,我與姨娘手上有點兒積蓄,只管說一聲。”畢竟那房子與姨娘也要去住,多少也要出一份。
文箐笑道小姑姑,您說,分家時的那些現錢在三叔手里還沒捂熱呢,三叔又正是一片壯志凌云般,急著再開鋪子,此時我若開口向他們討要錢,三嬸會甚么話?”
定然是說周轉不濟,哭窮啦。反正再多錢在她手里,她都一直會叫著說“沒錢啊”。周瓏愣了一下,偏文箐還能笑得出聲來。她尋思著文箐這么一來,是不是又要得罪三嫂了?她笑不出來,發愁地道那房子修一下,想來也要不了多少錢吧?無不少字一萬貫?”她算了算手頭上的積蓄,有些沒有把握。
文箐起身,瞧了一下身上有無頭發。“小姑姑,修房子的錢么,我哪里好動用您與太姨娘月例積攢。再說了,文簡名下的錢,早討要晚討要,我都得向三嬸伸手的,不論哪個時候,三嬸都不會太痛快。趁現下三嬸與四嬸之間不樂呵的時候,我還能從三嬸那里得點兒好處,盡早說。否則,她們不鬧了,我也不吃香了。”
“這倒也算是個好時機。”周瓏見她說得俏皮,似乎這等讓人愁煩的事,也不那么讓人頭痛了。她認為文箐這是想事太簡單了,可是再一琢磨,文箐其實是把所有的頭頭緒緒也都說到了。人小,心眼兒其實還是多,真是不可小覷。
她陪著文箐又說得幾句話,見小月找了文簡,便也自個兒回屋,悶悶地坐在那里發要。
方氏一臉擔心地走,問起事情原委。她輕描淡寫一般地說不過是四嫂那邊又行了糊涂事唄。當日文箐一歸家,只隨口說的一句話,她們便以為文箐有虱子,怪罪到她頭上。這下好了,原來是娘家弟妹身上傳來的。這耳光,扇得真響。”可是,她嘴上說響,心里卻仍嫌打得不夠響,偏手短力弱,打不得。
只是,午飯時分,小月去提食盒,滿臉不憤地同文箐道四,你還說不讓五與我將此事說將出去。豈不知廚房里那些亂嚼舌根的人,說出難聽的話來。真是氣死我了。”
“你不會便與她們爭辯了吧?無不少字”文箐一聽,立時想到的計策:完了。
“韋婆子與鮑氏講了,說四身上有虱子,竟傳給了六,然后就傳開來了。我一聽,那還了得當下就在廚房與他們理論起來,憑這起子人也來惡心四,太欺負人了……”小月越說越激憤,最后一下放碗時放得有些重,“砰”地落在了桌上,嚇了一跳,慌得忙去看到底有沒有碎了。檢查完無事,又不好意思地看向文箐。“四,小月一時失手……”
文箐倒是沒嚇著,只擺了擺手,簡單二字無礙。”其實她內心里真是煩了,差點兒要向小月發火你何止失手,你這嘴就不會閉上嗎?”無錯不跳字。瞧她倒也真是替鳴不平,如今又是一臉愧色,于是只得忍了脾氣。
小月,唉,說她甚么好呢?真正是添亂,明明想得好好的,偏她這回是好心幫倒忙。
本來想來一回“禍水東引”的,這邊不說,文筜那張嘴必會大肆張揚的,到時四嬸沒了臉面,曉得是文筜說出來的,自會與三嬸鬧上,是可憐的“受害者”,只需裝委屈便可賺足其他人的同情與公道。如有必要與三嬸到時“共鳴”一回,修房子的錢便有了。唉,如今……
好好的一招棋,卻是壞在一個卒子身上。
小月這不僅沒幫到,只她這么直剌剌地說出來,讓四嬸顏面掃地,四嬸還不恨死了?
文箐長長地嘆一口氣,終究是沒有罵這個“好心”的丫頭,卻是蹙眉問道你是說,這是韋婆子放出來的話?好好地,她又摻進來了?我又沒得罪她。”不過,似乎沒同意韋氏跟著,難道這就算得罪韋家了?
小月一邊把飯菜端出來,一邊道本來我也不曉得,還是董娘子私下里與我說的。”
文簡在一旁本來安安靜靜地坐著,此時聽了這些話,卻是滿臉不高興了。“六姐不是與我好么?她為說我姐不好的話?”他還有些沒聽明白。
“不是文筠的,她是誤會了。你吃飯,要不涼了,過會兒肚子痛。”文箐可不想讓文簡參與其中,他年齡小,又管不得事,讓他曉得了,只會憋在心里,難免有陰影。又嫌小月此時多嘴,示意她莫說了。
偏小月只顧著照顧文簡夾菜,也沒瞧見四的眼神,只忠心地道方才,六曉得長虱子了,便尋上門來,差點兒讓四背了黑鍋。只四人好,大氣,不計較。要我看啊,這事就該滿院子逢人就說,是六舅姆養的虱子,且看韋婆子如何做人……”
文簡捏著筷子死緊,眼也不地盯著小月道我姐身上又沒有虱子,他們憑誣我姐”
“就是啊那虱子是四舅姆身上的……”文箐在一旁看小月還在說,伸手去拉了她一下,終于讓她閉上了嘴。
可旁邊文簡卻是鬧明白了,氣憤被人欺負,他不能找六姐算帳,卻想著文笈訓過韋氏與廚娘,曉得是主子那些是下人,可以掌他們的嘴,便把筷子一扔,道我找他們算帳去”他徑直跳下椅子來,真個兒要去找人理論了。
“你找誰算帳去?文簡,莫去不過是說說而已,又沒事。”文箐很感動弟弟這么護,可是他去了,只會添亂
文簡停下腳步,眼要噴火地道憑他們亂,上次定旺他們欺負咱們,你教我:受了欺負就該還”他說完,就往外跑。
文箐腳傷不能快走,起了身,肯定也跟不上他,急得叫道小月,快攔住他。”
小月追到門口,一把拽住他,道少爺,少爺,你可莫去。我都替四與他們理論了。如今自是真相大白。”
文簡掙扎不開,被小月硬是抱了回屋。文箐撫著他頭道文簡,別去。你去了,四嬸便要不高興了。聽的話,好不好。咱們先吃飯,明日帶你去瞧栓子哥哥,你不是想他得緊么?”她趕快給文簡轉移關注重點。
文簡懊惱地坐下來,道以前明明是六喜歡咱們,四叔今晨還教我寫字,我天天見四叔,四叔都極歡喜的……”
可憐的孩子,這完全是一碼歸一碼。四叔喜歡,不見得四嬸喜歡,也不見得劉太姨娘高興。只大人的態度,著實讓文簡難猜。隨著分家一鬧,好多事,在他眼里,太不明白了,常常便問文箐一些事。文箐又不想讓他小小年紀就操心這個,自然是哄著他。
文箐生怕他再惹事,便不一再叮囑,莫去與文籌鬧,好好與大家相處。她雖是暫時哄住了文簡,卻只是忘了,這也是個小人精,有些認知也開始分明了,自是漸有了的小主意。
這事,發展到這個境況,鄧氏那邊果然十分沒顏面。韋婆子原以為肯定是文箐傳的虱子,才大肆張揚,哪里想到,小西的話卻將一切真相揭露了出來。反而最后是自作自受。劉氏為此想不開,認為鄧氏不好潔,再被娘家親戚所誤,放言再不許她回娘家探親。
鄧氏十分傷心,這股子氣全發泄到女兒與小西身上。文筠又羞又悔,早就哭成個淚人了。小西卻是差點兒被立馬趕出門外,只是幸好周同被郭良給推了進來。周同十分惱怒,也訓了文筠幾句,再就是訓鄧氏無婦德。他對鄧氏十分灰心。
,丁氏與韋婆子又叫了撒灑婆子,都忙開了,忙呢?自是忙著換床上用具,忙著撒藥,忙著洗漱所有衣物……
鄧氏教女不嚴,縱女毆打同堂,這些說出去,焉能是為婦之道?她恨小月,更恨文箐,認為這是文箐所指使的。被姨娘訓斥,被周同訓斥,她格格地咬著牙,雙手成拳,恨不得捏死文箐。這筆帳,終有一天要算
誠如文箐所料,李氏在一旁看熱鬧呢。她聽了女兒一說,只是在一旁道“鄧氏竟這般蠢”,又訓女兒道你替你四姐出頭作甚?你不會在一旁看熱鬧啊,且讓她與文筠鬧了,才曉得咱們家對她的好。”
文筜本來是邀功的心理,沒想到又被姆媽說了一通,便氣惱地道你不是讓我幫著四姐的么?要我好好待四姐,這般她才與我們家親近的。我這不是幫她,又幫了?”
李氏見女兒真不開竅,還待再數落她幾句,而余氏在一旁提醒道這么做,倒是沒,這一次四奶奶的臉面落了個干凈,日后哪好意思與三奶奶并肩而論?只是,四那邊,是不是該去問問她有需要?”
李氏只顧著盤算新開鋪子需要的錢數,當時也沒在意這話。待到了中午吃飯之際,余氏說起小月在廚房爭論時,她卻是胃口大開,一時多吃了大半碗飯。方才捧著肚子笑道好,好二嫂不在了,以為沒人作主了,想欺負人家,沒想到打耳光。余娘子,晚上讓廚房那邊給文箐那邊加菜。”
她一時痛快了,便讓余氏去找來文箐箐兒,這天氣日漸暖了。你屋里現下可缺哪樣?只管說來,三嬸一一為你置辦了。”但凡鄧氏給了文箐不痛快,她便越發要在文箐面前,尤其是一眾下人面前顯擺她對文箐姐弟的照顧。
文箐也明白,李氏的這種照顧是在李氏考量范圍內,就算趁勢提了要求,只怕李氏事后多少也不會開心。更何況,誰曉得這置辦的物事,在日后是不是就以文簡名下的錢來充氏了?
她眼眶潮濕地道多謝三嬸關照。箐兒與弟弟多得三嬸這般體貼周到,自是無所缺漏。只是這宅子終歸是四叔名下的,弟弟那宅子卻是去年塌了半邊的,想來一時之間也住不得人,我尋思著……”
正因為那宅子太老了,多年沒人住,所以李氏才樂得分給文簡。可是,文箐這一提,暗里是向她要錢,她只裝沒聽明白,趕緊截了話題,滿臉激憤,一拍桌子道你怕?有三嬸在,她敢將你趕出這宅子當日分家說好了,這宅子雖是你四叔名下,卻是咱們三家都住得的。她不讓你住,難道讓蟲子全蛀了不成放心,三嬸必不讓她欺負你”她說得鏗鏘,似乎但凡有人欺負了文箐,便是欺負了文箐一般。
文箐因為聽到文筜說周騰要開新鋪子,這肯定要錢,這樣,文簡名下的錢只怕到時必定是被他挪進去用了的。日后鋪子開了雖有進項,可以周騰那性子,肯定又用在張羅更大的生意上。這沒完沒了,哪日才能得了現錢到手頭上。“在三嬸照顧,自是好的。只是,那宅子終歸是要修的。”
李氏一個勁裝傻,道著甚么急啊。你在這住過三年五載后,再去修也不遲。彼時文簡還沒成年呢,又不著急娶新婦用房子。現下修了,你們姐弟不去住,空放著不是個事。這事,你聽三嬸的沒。”
二人暗中斗來斗去,終歸是文箐這邊不能得罪她,不能強要錢,而李氏那邊也只退讓一步,口頭答應了,說過些日子給她五千貫,修一修院墻,再搗飭一下房瓦。
這點子錢自然是不能重新建房子了。可是要讓日后一,住危房,誰曉得哪時便有個好歹?文箐只打同情牌,又感激了李氏幾句,便道那老宅子現下既是周德全在住著,他現在身子還能動,不如那周邊的幾十畝地便交由他打理?
李氏心里算了一下,韋家大郎既歸了周同那邊,自是不再會幫打理田莊了,也不敢用了。于是一時也沒人手專門去管顧文簡這幾十畝地,一年收成除去佃戶之入,落到家中最多也就一百石,倒不是大數目。
這般討價還價,終于從李氏手里撬了點兒邊角。雖然戰果不大,不過是這才分家半個月,能讓她松手,已是不易了。
文箐出來時,嘆一口氣。李氏與鄧氏,哪個都是自私的,當然人都是有私心的,文箐也不好說他們為人不善。她低頭走著,卻聽到小月道四,是二三找你來了。”
如有處置不當之處請來信告之,我們會第一時間處理,給您帶來不帶敬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