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

正文248 山窮水盡獨木而支

正文248山窮水盡獨木而支

明朝生活面面觀正文248山窮水盡獨木而支

()女人,確實是軟心腸,甚至于太善良時就讓人覺得軟弱到了讓人可惱的地步。

文箐要治劉進取,至少需狠狠地給他一個教訓。沈老太太不同意,不想事兒鬧大,文箐當著沈吳氏與華嫣的面發牢騷道:“外祖母這般阻止,難道阿惠不知所蹤,還同她有關系不成?這事,既不是沈家所為,怕甚么?!”

老太太養尊處優,容不得別人對自己輕忽,可是沈老太太卻又是個膽小怕事的,這幾年,經了好些波折,心有余悸,只求相安無事才好。

沈吳氏被外甥女這么當面質問,她也有幾分羞愧,低聲道:“別怪你外祖母,她一則是念舊情,二則也是擔心,這鋪子要沒了掌柜,家中一干女人,可如何是好?”

華庭這時挺身而出,道:“表妹做得沒錯!劉進取這種狼心狗肺的,留他何用?若再讓他作掌柜,還不將咱們鋪子盡偷了去!”

沈吳氏還不知劉進取暗中要謀鋪子的事,華嫣也借此機會將表妹說與自己事一一講出來。

沈吳氏嚇得面白無人色,直哭自己有眼無珠,竟不識得歹人在眼前,還將其作貴人看。末了,招了吳家大小子過來問話,在進貨出貨上,果真有端倪。這下,讓她又立時對現狀灰心了幾分,只覺人生慘淡,不若就此離去。便拉了文箐的手道:“家中之事,還請箐兒幫著你表姐料理,舅姆,拜托你了……”

陳媽在旁十分擔心,勸道:“三舅奶奶,你可是當家人啊,得趕緊好起來,主持家中諸事才行。我家小姐在這里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便是能想些法子,可……”

文箐那邊也道:“舅姆,我雖能幫得一時,可這些事,最終拿主意的還是得您來。您要是撒手不管,這個家可不就散了……”

沈吳氏哭哭啼啼,吳嫂令銀鈴抱來楫兒,放在床頭,沈吳氏抱了小兒子痛哭,楫兒也哭,家中愁云一片。

陳媽私下里問文箐:“小姐,你先時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現下,只怕是山窮水盡啊……”

文箐翻著帳本,發現沈家欠的債,實在太多。要沒有外來的錢,可真是沒個辦法。她也頭痛不已,在沈吳氏與華嫣面前努力支撐,不顯頹色,此時卻是歪在陳媽懷里,道:“陳媽,我自來信一句:天無絕人之路。可是……”

可是,如今也是孤掌難鳴,獨木難支。

沈家除了周夫人送還的那間鋪子,加上現下這所宅子,便是全數賣了,按正常價格,也不過十萬來貫,與帳上數目相差甚遠。這真個是:要錢沒有,要命有五六條。

李氏打沈家的畫的主意,而文箐現下不得不開始琢磨還債的話,要動文簡名下的產業。陳媽直搖頭道:“三奶奶定是不同意的。小姐何必自討苦吃。”

那鋪子才從姜氏手里到李氏手上,李氏還沒捂熱呢,更何況本來還有外債,賣了鋪子,還了先前積欠在外的織工的錢債,約還有一半,替沈家還債,終究還不清。

“許她打沈家主意,就不能由我幫沈家了?”文箐無助地瞧向陳媽,道:“陳媽,你來時與我提及,大舅姆歸還的那兩個鋪子,原本就是三舅還我母親的人情債,當年才轉到母親名下的,作為后補的嫁妝,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媽見小姐眉間憂絲更重,心不忍,道:“小姐,這都是些陳年舊事了。”

文箐堅持她道:“正因為是陳年舊事,我才不知曉原委,可眼下這事關三舅姆,我要是對舊事不聞不問,她又如何看待我?”

陳媽便同她詳細說那鋪子。乃是早先年,沈博吉為建船廠,所耗甚大,一時周轉不過來錢,求助到姐姐周夫人名下。周夫人便從周家借了筆錢于他,雖是親戚,可沈博吉怕周家人說三道四,讓姐姐難做人,當時便將兩個鋪子抵押于周夫人。只是船廠投入大,收效慢,非一年一月便見盈利。周夫人在劉太姨娘眼皮下,不好說借錢給娘家,沈博吉知其為難,錢一時還不上,對外稱姐弟情深,再補一份嫁妝于姐姐。后來還了些錢于周夫人,周夫人也沒收,只道是這些年,鋪子盈利也差不多能抵得上所借之錢。欲歸還鋪子,沈博吉也不收,道當初多虧姐姐資助。姐弟二人雖不是一母同胞,卻是感情非淺,這些事,便也沒多計較。

文箐聽得原委,心道這沈博吉雖是商人,卻真個不占小利的,對異母姐姐也甚是關照,難怪周夫人對沈吳氏也十分照顧。“既是如此,我將鋪子還債也說得過去。若是弟弟日后長大知事,曉得自家產業本是沈家的,如今三舅家又是這般情形,焉有不退還之理?”

陳媽勸阻道:“小姐,這事……你若是與三爺說來,那,夫人早年挪借周家錢財一事,豈不就……”她終究是關心周夫人名聲,怕因此事讓周騰夫婦因此而疑旁的事,再生出個什么是非來。

文箐雙眼圓睜:“我不怕!她若說母親過去是非,我難道就不會揭她現下的短來!周大管家說三叔名下可不止四五百畝地呢,少說也得有十來頃。還不就是這兩年三叔掌業,私下里置備的。那時還沒分家呢!”

陳媽無語,小姐說得也有理。

文箐一邊提筆寫信,一邊道:“咱們越讓著她,她越得勢,她藏著掖著的那些事,真以為我不知情?我現下寫信與三叔,我也不揭他短,只隱約提一下。三嬸若是明白,就當任由我們姐弟作主,將那鋪子現下歸還于三舅母。如今,能得一筆錢,是一筆錢,能替三舅姆還一筆,就少一人來上門煩擾。”

陳媽擔心地道:“如此一來,小姐不是又要得罪三奶奶?小姐才與他們修好,這……”

文箐停筆,道“現下說是得罪,日后真要回時,鐵定也是得罪。早晚要走這一步。”她說完,繼續往下寫。

陳媽提醒她道:“可是,日后那畢竟是少爺大了,名正言順些。現下向她討要,可離分家才不到半年光景,三奶奶那邊必然記恨的。”

文箐嘴角抽了抽,似乎自己現下真討要,便是失信,當初說好讓三叔打理,可是,眼前不是因故嘛,自己又不是故意找茬,于理于情,都說得過去。三嬸若真是通人情,也該適時大度些,親戚間,伸手援助是道義。

她寫完,又認真看過幾遍,重新寫了三回,自覺語氣還有用詞都十分妥當了,方才裝信。

陳媽見小姐這般重情義,可是她卻要顧念小姐與少爺的將來,抹了把淚,一狠心,第一次違了小姐之命,出門拐彎至沈吳氏房里,說與沈吳氏聽。

沈吳氏聽了,十分感動,眼里連淚都掉不出來,只紅得象兔子一般,顫聲道:“箐兒,這,這令舅姆好生不安啊。陳嫂,你且讓她過來,我來勸她。”

陳媽低著頭道:“舅奶奶,你莫怪奴婢多嘴。實是夫人將少爺與小姐托付于我們夫妻,我們得照顧好她,倘使小姐或少爺日后有個差錯,我哪里還有臉去見夫人……”

沈吳氏明白陳媽所慮。若是文箐姐弟得罪周家,又或者將產業來救濟自己,可自己這邊窟窿實在大,只怕反而是拖累得文箐姐弟日后生活沒個著落。

可沈吳氏說不過文箐,因為文箐道:“我與弟弟還有幾頃地呢,一年收成也不少。鋪子本來便是三舅當日送于母親的,如今不過是完璧歸趙罷了。至于三叔那兒,我信中自與他好好求情,多說些軟話,他也不是個不重情義的。就算因此生氣,終究我們是血脈相牽,又是晚輩,我便說年少不懂事有些沖撞罷了,過些日子,他也就不會鬧氣了。”

沈吳氏嘆氣,又說得好些話,只道自家連累文箐姐弟。

文箐道:“舅姆,你不用如此心不安。咱們本是親戚,何來連累一說,這又是我自愿的。便是母親在世,亦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當日三舅建船廠,母樣尚拿錢資助,更何況現下是債主相迫。不過舍兩個鋪子而已,日后再賺回來便是了。”

她說得十分大氣,渾不將兩個鋪子瞧在眼里一般。華嫣聽得,只掉淚。華庭得知,對表妹道:“表妹,來日我定還雙倍還你,不,十倍還你!”

文箐沖他笑笑,道:“好的,表哥有這般雄心,何愁家業不興?舅姆,也勿要發愁。”

說這話時,她其實心想:來日?來日有了機會,我自個掙三兩個鋪子,也不是不可能。現下,還是過了這難關,再說吧。

陳媽見小姐一意孤行,自己也只好服從。偷偷瞧小姐一眼,見她正在寫封啟,寫得十分認真。便忐忑不安地問道:“小姐,這事,你可怨我說與舅奶奶知?”

文箐搖搖頭,見她十分緊張,生怕她心里別扭著勁兒,便道:“陳媽是為我著想,我當然曉得,哪會怨怪。我心里其實想著要謝陳媽的,只是,我也不能只為自己著想,畢竟這事兒,唉……”她也長長地嘆口氣。

當日在姨娘與周夫人利益之間選擇,陳媽選了保周夫人,舍徐氏;如今在沈家與文簡的利益上,陳媽選保文簡。對于陳媽來說,必無錯處,而且十分正確,忠心耿耿。

陳媽好半天,才開口道:“要是得罪三奶奶,那現下,只怕城里那房子,小姐與少爺住得不安生了。湖邊那宅子就……”

文箐見她為自己與弟弟真是操碎了心,掛念諸多,十分感激。想了一想,認真地道:“三嬸要為難,也不會明著來,大不了我住到二伯母那邊去,她私下里也同我說過,那邊空著房間甚多呢。陳媽勿要發愁。”

陳媽仍是心頭難安,道:“可終歸不是少爺與小姐名下的。湖邊宅子,還是得抓緊趕工才是。”

文箐瞧一眼外邊,正是雨季。“湖邊宅子一事,如今著急也無用,先不管了。且讓周大管家過來,幫著料理這些。吳涉根本不頂用,舅姆家中別無男丁,這時咱們一干女人,應付債主們,便是有法子,也沒人去落實。”

陳媽也是憂心這個,問道:“那,李誠那邊,要不要讓他也趕過來?”

文箐搖了搖頭,道:“他家孩子小,前些日子還替我張羅宅子,才歸家去料理地頭的事,如今只怕不得閑。而且,這事說與他知曉,只怕阿靜那邊又跟著著急上火,連累他家小女兒,也不妥。有周大管事主持應付外人便是了。”

陳媽見小姐如今作事越發有主張,反觀自己倒是太過于小心了,現下自己倒是個沒用的了,只盡心侍候好小姐與少爺。

文箐說完,當下讓華嫣著了吳家大小子即刻便去了蘇州。

雖然文箐說的沒錯,可是這般變賣家當,來救急,陳媽終究是想著少爺與小姐來日要度日,如此下去也是不妥。可是落難之時,平時的親戚朋友避的避,想幫的卻是手長袖短,無能為力。

陳媽見文箐與華嫣兩姐妹對坐嗟嘆,便在一旁安慰道:“大舅爺,大舅奶奶那邊,不會見死不救的……小姐,你就別管了。”

華嫣低下頭去,不語。她不知大伯父那邊會如何?本來連累了大伯父二伯父了,現下雖心里希望有人幫自家,可是……

文箐擔心,沈家的畫能值多少錢?她雖不收藏畫,可是一想到沈家要將祖傳的畫,還有積年藏畫,盡數賤價賣出,比割肉還要痛呢。沈貞吉會嗎?畢竟沈博吉與他又不是親生兄弟,要說沈博吉的債務,他本無需搭理,先時卻是賣了地,來幫。如今,又會如何?

周同厚著臉皮,想去沈家求畫,在門口亦遇到了討債的人。見沈貞吉面帶憂色,知其現下為沈博吉債務一事為難,于是越發開不了口,枯坐了半日,求畫之事沒說出來,反倒是對沈貞吉道:“世兄,若是有為難之事,小弟這里尚有一萬貫左右周轉,我這便歸家取來,也不知能否解一時之困?”

沈貞吉搖頭,道:“多謝同濟弟。實不相瞞,這一萬貫,也只是打水漂。我這邊且想些法子,他們所圖,唉……”

周騰見弟弟空手而歸,便埋怨道:“沈家竟這般小器,便是個摹本也不給?”

周同歉意地道:“三哥,這事怨不得沈家,實是我沒好意思開口提出來。”

周騰急了,道:“你這是甚么意思?難道現下三哥這般,你還見死不救?咱們是兄弟,我這低聲下氣請你幫忙,你就是這幫相助于我?還不如我自己前去!”

周同見三哥牛脾氣又上來了,忙拉住他道:“現下沈家要債的來個不停,他哪晨能靜下心來臨摹。這又不是尋常的寫字,幾筆揮就。再說……”再說,他方才同沈家提錢,要是再提書畫,豈不是讓沈貞吉誤會自己是趁人之危,有低價購畫之嫌?

周騰聽了弟弟的解釋,一屁股坐下來,道:“就你想得多。咱們現下求他幫個忙而已,難道他沈家便沒有要咱們幫忙之時。”

周同見三哥這般氣惱,也知現下與他說不清道理,可心中也有些惱,便回了句:“人家現下就等著錢財救急呢,三哥可舍得?”

周騰一下子被弟弟給說得嗆住了氣,咳得滿面通紅,道:“你到是幫誰啊?咱們可是兄弟。你讓我用錢救沈家,可沈家現下一無地,二無鋪子,拿什么來作抵?何況我現下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

周同慪他道:“三哥等畫救急,沈家亦是等錢救急。”

周騰氣恨恨地背過身子,走出門去,揚言道:“你不幫我,倒是氣我。且等我自個明日上門去請求他。”

周騰次日略備了些禮,去了沈家,沒管顧外頭要債的,同沈貞吉說明來意。沈貞吉見周同昨日欲開口卻沒說出甚么來,今日周騰這么一說,自是明白這兄弟二人的意思了。當下便滿口答允,道是三日后來取摹本。

周騰志得意滿地歸了家,正逢李氏從杭州歸來,見她空手而回,便問道:“那畫沈家不借?”

李氏沒好氣地道:“哪個造謠說那畫在沈家?明明昔年江家與沈家的婚事告吹,那畫就是筆糊涂帳。”將江沈兩家關于畫卷一事說與周騰聽。

周騰愣神。忖道:“既是有陳氏說及此事,想來是二嫂也知情。沈家應該不是騙自己的,更不會騙文箐。難道畫在江家?”

可要是畫在江家,那,江家會出讓給自己?一想到,讓江家去打聽,可沒說太監喜歡這畫,而鄧知弦卻說織造太監與欽差中使都在意這畫。

難道,鄧知弦誑自己?

李氏空跑一趟杭州,舟車勞頓,冒雨趕回,打了幾個噴嚏,沒好氣地道:“鄧知弦說的話,你也信?他不記恨咱們才怪呢。這廝八成是騙咱們的。”

周騰不語。李氏卻點醒他道:“他又是從哪里打聽來的?哪個大人說的?總該有個出處吧。我瞧他這是拿他們尋開心,故意逗弄人。”

周騰說與周同聽,怪他妻弟這般記仇。

周同郁悶地道:“弦弟再壞也不至于弄個莫虛有的畫出來。他說出這個畫來,又有何用?”

周騰見他替鄧知弦說話,便沒好氣地道:“那誰曉得?他如今可同駐蘇州的內使們走得極近,真個是沒卵蛋的貨,湊到一處了。閹人,蔫貨。”

他是氣急壞敗,說的話也十分不得體,周同聽得窘迫,生怕鄧氏聽到,便不接話,暗里卻是尋思著自己要去尋鄧知弦問個明白。

過了一天,李氏正流著鼻涕,喝著姜湯,卻是接到文箐的信,待瞧了一半,已是勃然作色,咬牙道:“好啊,好啊,小小年紀,倒是心眼不少!她姓周,胳膊肘子還是往沈家拐了!阿嚏~~”她出門淋了雨,在初夏之際,居然著了風寒。此時,心情格外的不好,瞧什么事都不順心,而文箐這信就來得更不是時候了。

余氏在一旁勸她勿生氣,“四小姐這半年來,對三奶奶很是敬重的。是不是……”

李氏眼一瞪,道:“我怎能不生氣?虧我這半年待她如己出,好吃吃喝供著她,她轉眼到了娘舅家,便忘了我對她的情份了。你說,是什么?”

余氏大著膽子說道:“興許是四小姐去了沈家,受了舅奶奶的蠱惑,才如此?三奶奶,莫若待她歸家,從旁勸阻,好好與她說清。”

李氏越聽越煩,道“她主意大著呢!能聽我的勸?去年歸家,不就叫嚷著要自己管帳管產業,分家說得大方,如今定是反悔了,借沈家之事與我鬧上了!”

文筜聞得動靜,從自己屋里過來,免不得就道了句:“姆媽,四姐不是這種人!她……”

她話未完,李氏卻沖女兒兇道:“有你甚么事?你如今倒是對她言聽計從了!她不是這樣的人?又如何寫得這封信來?”

文筜見姆媽火氣前所未有的大,也不敢替文箐再說話了,余氏拉了她一下,呶了一下嘴,示意她趕緊回屋繡花去。文筜不情不愿地出了門,卻在外面走廊上聽里頭的話。

李氏在屋里轉來轉去,難以坐下來,嘴里叨叨著:“虧我還前去看望吳氏?她竟是這般待我,若真是她唆使文箐這般做,我真個是……”說到此處,不禁咬牙。過了一會兒,又罵道文箐,“到這個時候,又不只是她娘舅家有難,我們周家的綢緞鋪子與織坊眼見便保不住了,她這不是背后捅我一刀,拆我的臺嘛?”

余氏再不敢多言,文筜苦惱四姐不在眼前,問不清此事。四姐是個大方的人,春節的紅包都分給了自己與文筠,可是那鋪子,值不少錢呢,不再是紅包的事了,四姐真要給沈家?

她跑去說與周瓏聽,希望能聽小姑姑說些什么。結果周瓏卻什么話也沒有,她只得怏怏回屋。

周瓏打發了小月離開,方才去方氏屋里,苦惱地道:“文箐要將鋪子給沈家還債呢……”

方氏正在替文箐做夏衣,手一抖,立時見血。她含了在嘴,半天方才放下手來,神色凝重地道:“她,怎想的?那,文簡日后怎么辦?”

周瓏嘆氣道:“我有時明明以為看透她了,可……莫說日后如何,只眼下,三嫂與三哥那一關,她便過不得。”

方氏也嘆氣,道:“文箐,唉……”

周瓏呆呆地出神了半天,過后問姨娘:“要是二嫂在,會如何?”

人都不在了,想又有甚用?方氏瞧著傷指,放下針線,方要說話,關氏卻進來道:“這外頭雨倒是大起來了,幸好咱們新蓋的小廚房倒是沒有哪個地方漏雨。”

這句話提醒了周瓏,起身道:“快去文箐文簡那幾間屋子里瞧瞧,上回說角落處漏雨,前些日子瓦工給修了修,現下也不知好沒?可莫要有漏雨。”

關氏進來時,見她母女本在說話,此時便馬上道:“小姐,我去吧。”她檢查過后,回來道:“小姐,都好著呢。”

小月提了一桶水,進門來,憂道:“三奶奶又在前頭罵老天爺呢……”

誰也沒吭聲,無人接她這話。小月卻自顧自地道:“三爺的蠶絲上次大雨澆了個透,茶葉又發了霉,這次……”

周瓏十分煩躁地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若這般關心你三奶奶三爺的,便去那邊好了。”

小月被罵得傻傻的,心想平時也說這些話,今日又為何便是錯了?

關氏嫌棄地瞧她一眼,道:“就你一人長了嘴似的。”又催她道,“你要有勁沒處使,雨停了,便擦拭干凈欄桿。嘉禾若在,這些事哪里用得著吩咐的。”

小月黯然地放下桶子,卻聽得方太姨娘道:“小月,分家后,你的工錢沒再從三奶奶那里領了吧?”

小月心里一驚,忙道:“太姨娘發了,三奶奶那處自是不給了。”

周瓏死盯著她。方太姨娘也不說話了。

關氏對小月撇一下嘴,帶有幾分不屑。“既是領姨娘這處的工錢,更要曉得該替誰做事。莫要吃著碗里的,夾著桌上的,念著鍋里的。”

小月滿臉通紅,咬唇,不再象往日一般嘰嘰喳喳。

李氏一日不安寧,到得晚間見周騰歸家了,便將信紙往周騰面前一扔,憤道:“瞧你的好侄女,虧你分家時還念情,給她姐弟那多田地,如今,人家卻是嫌多,要往沈家搬呢!沈家欠債就是個大黑窟窿,她就是全數填進去,還能填滿了?路上,我勸她的話,她是當耳邊風,只當我害她,這周家的錢財,又不是姓沈的錢庫……”

周騰捏了信紙,一字一句看過,臉色也越來越沉,手掌一拍桌子,震得墨汁四淌。“她,這是要拿文簡名下的兩個鋪子,全數去幫沈家?!”若是私自拿此主意,那置他這個叔父于何地?

李氏尖聲道:“可不是!她現下是拿鋪子去救濟,誰曉得明兒個債主增多,是不是那些田地也盡數去抵債?他們姐弟要是沒了田地,日后還不得找咱們討要?”

周騰聞言,李氏所慮不無可能,文箐既能想到用鋪子,便也可能會打那些田地的主意。他心里煩躁,手卻將信捏作一團,越捏越緊。他自己現下困頓不堪,哪有心力去管顧沈家?再次覺得這個侄女不懂事,太任性而為。“按分家時說的辦!她就是想,也是空想,沒奈何!周家產業,既有我看顧,自不能敗在她任性沖動之下。”

李氏嚷道:“就是!這若讓她敗下去,日后文簡要甚沒甚,不知情的,豈不是要說咱們作叔叔的不是!分家時是公道的,尚未成年,她要作主,那這些自然算是我們的責任,日后她再反悔,還怨怪我們沒替她著想,屆時我們便是有口也說不清。”

七千多字,補斷更的一章。終于補完了。大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