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正文361文箐再尋他計起妖蛾子
正文361文箐起妖蛾子
華婧在窗前見席韌兄妹說著家鄉話,她聽得半懂不懂,不過從他二人神態上倒是看出這一對兄妹果真如陳媽所言:手足情深得很。真有如自己當日與沈顓。
她走出門來,在廊下站定,笑看席柔。席柔敏感地順著目光望去,便發現了她,揚著一張十分稚氣的臉蛋兒,用著半生不熟的蘇州話道:“婧姐姐,你今日就要走么?”
席韌輕輕拍一下妹妹,道:“又沒規矩了。”立時起身,對華婧打了個招呼,態度十分恭謹。
席柔頑皮地道:“我這不是舍不得婧姐姐嘛。”
華婧不自覺地就將席韌與弟弟相比,發現他處事勝過弟弟太多了,大方得體,言語磊落,進退有度。她上下打量著席韌,可是嘴上卻是與席柔套著近乎:“這宅里來過的姐姐很多,那席家小妹妹最歡喜哪個啊?”
席柔毫不猶豫地道:“當然最喜歡四姐姐了。”華婧心里一緊,卻聽得對方繼續道,“若不是四姐姐,我還不能下地走路呢。”
“還有呢?”
“還有嫣姐姐,箮姐姐,筜姐姐……”席柔被席韌輕輕地碰了一下指頭,機敏地道,“四姐姐這宅里的人都好,我都喜歡得緊。”
華婧瞧她身上粉紅妝花新衫子,問道:“席妹妹這衣衫可是好看得很啊。”
席柔高興地點頭道:“是啊,是啊,我也很喜歡。這是嫣姐姐給縫的呢……”
華婧聽得心里很高興,便走過去與席柔聊起來,席韌尋了個借口趕緊走了。華婧瞧著席韌松柏之礀,小聲問席柔道:“你哥哥要在這邊做生意,可會在這邊安家呢?”
席柔眨眨眼,可愛地噘著嘴道:“哥哥也想啊,可是沒人要啊。我們家不是這里的,別人家也不放心嫁給我哥哥啊……”
華婧也同她眨眨眼,亦咬著耳朵道:“就是說,你哥哥有喜歡的人了?”
席柔瞧了瞧四下,見沒有人,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后一臉央求地道:“婧姐姐,我有個事想請你幫忙呢。我哥哥喜歡嫣姐姐,可是,不敢開口。你說,怎么辦呢?”
華婧笑瞇瞇亦將頭緊緊地與她湊一一處,道:“可以讓你四姐姐出面啦。你嫣姐姐最聽你四姐姐的話。真的!”她怕席柔不信,還強調了一下。
席柔很信任華婧,覺得這個大姐姐非常仗義。她有些發愁地道:“我聽四姐姐與嫣姐姐說起過我哥哥,可是嫣姐姐沒說話啊。婧姐姐,你說,嫣姐姐是不是不喜歡我哥哥?可是四姐姐送我們衣衫與鞋,嫣姐姐也給我們做了啊……”
華婧拍拍她的小手,聽她這么幫著兄長求良緣,發現這是自己的一個小知己啦。“放心,肯定成的。”
席柔聽了這話,咧開了嘴笑,卻瞧到月牙門處,華嫣從舊宅處返回來了,在陽光下,一襲水粉裙子上罩淺碧色長比甲,裊裊娜娜地飄飄然走過來,礀態十分好看。就與華婧咬耳朵道:“嫣姐姐走路,再好看不過了。象仙子一樣,嘍,風吹起裙角的時候,就象要飛了一般……”見得華嫣走近了,趕緊閉了嘴。
華嫣見得華婧一臉賊笑地盯著自己,于是有幾分不自在,上看下瞧自己哪里有不適,也沒發現有什么不妥來。心里只覺得古怪,于是便將話題放到小的身上,問道:“柔妹妹,你這膠都給風吹干了,這羊皮還沒粘好。你哥哥怎的不幫你做活了?”她問完,就坐下來要幫席柔做活。
只是她這一問,華婧掩帕笑得更歡了。
華嫣先是莫名其妙,但被華婧這么一笑,立時覺得方才二人必然是在說自己,臉上就紅了一片。
席柔很高興,阻住了華嫣,道:“嫣姐姐,這個地方不用粘了,我得問四姐姐怎么做呢。我哥哥方才說去找沈家表哥,然后一道去找許先生問典故呢。嫣姐姐你找我哥哥有甚么事?”
華嫣不過是隨口一問,卻聽到席柔鄭重地問自己,立時擺手道:“沒有,沒有。”
偏華婧打趣道:“二妹,你也不老實,方才明明是你先提起人家的哥哥的,此時又道無事,真是有些此地無銀……有事就有事唄,還打著官腔來,是不是我在此妨礙你了?”
華嫣佯惱,道:“大姐又消遣起我來了。找他確有點事兒,只也不太急。柔妹妹,你且與我帶句話于你哥……”
席柔高興極了,見到華婧沖自己擠眉弄眼,也沒顧上,只接了華嫣的話道:“那我現下趕緊去找我哥來,嫣姐姐,你等著……”這會兒她成了個急性子,說著說著就要起身去,只是腿有疾,沒立穩,差點兒摔倒。
旁邊兩人趕緊扶住她,嚇出一身汗來。華嫣哄道:“好妹妹,你莫嚇我。說了不急,不急……且聽我說完。”
席柔乖覺地“哦”了一聲,又坐上來,沖自己的屋子方向喊了一聲婆子,才想起侍候自己的婆子正在舊宅中幫鈴鐺縫制鞋子,現下屋里沒人。
華嫣一本正經地道:“柔妹妹,上次你二哥提到的絲綢,楊婆子那邊都為他辦妥了。這夏天來了,需得趁早運往岳州才是。”
席柔夸贊道:“姐姐,這么快就辦好了?好快啊……不過,這事我也不曉得啊,那我還是去叫二哥來吧。”她覺得華嫣姐將哥哥的事很看重,才說了不到一個月,就準備得妥妥當當的,心中很是感激。立時又想到,華嫣姐姐亦是十分不錯的,以后要是二哥娶了她,可比大嫂更強,更能幫上二哥的忙呢。別看她人小,心思其實并不少。
華婧按住她,沖她擠擠眼,道:“你還是坐在這里為好。你嫣姐既然有正經事要與你哥哥說,自然可以讓小八他們去叫來便是了。”她瞧向弟弟的客房方向,道,“我一會兒就歸家了,且與顓弟聊聊。你們二人,且好好曬曬太陽。”
文箐滿腹心事,本來無心聽壁角,奈何姜氏的門不曾合上,屋里的聲音自然而然全落在了她耳里。她呆呆地立在客房姜氏門外,腦中略有些空白,那二人方才是在情緒中,連她到了門口都沒抬頭。
聽到姜氏那句“要是一直害怕人親近”的話,便有些發僵。自己要舍棄一個人是一個問題,而被人嫌棄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所以說,人有時一旦格外關注自身利益的時候,定然多少也會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毛病。
文箐雖也犯了這毛病,可是畢竟犯得極輕。再聽得姜氏與陳媽的后一段對話,她猛然醒過神來。心念一轉,也許,陳媽她二人方才趴門上聽得很是時候呢!
一句話,一悲一喜,換個角度來想,那是天差地別。
她一撫掌,心頭一樂,若姜氏這么一想,倒是自己無意插柳柳成蔭,恰好如了自己的意。
她方才還后悔不迭,一時心軟發作,誤了時間,沒與沈顓直接攤牌,拖拉到最后,才說了一半又被偷聽的人打斷,正自后悔。現下,倒真正是千載難逢,再好不過的時機。當著沈顓的面她下不了手,說不出那些傷他心的話,也許換了姜氏,嘿嘿……或許可以試一試,同時知自己在姜氏心中到底有何重要。是兒子未來的子嗣重要,還是這個兒媳重要?
所以,這會兒她粲然一笑,頑皮地道:“舅姆,陳媽,你們在說我什么壞話了?”
陳媽尷尬地道:“小姐,你哪聽來的我們說壞話了。我這與舅奶奶說小姐與表少爺情投意合……”她眼哭得有幾分紅,卻是無法掩蓋的。
姜氏不接文箐的話題,只笑著道:“箐兒,你表哥在你這多住幾日,你莫把他當客人,有事只管吩咐他做來。日后你們成了家,到時這些也得他做的,現下不如就讓他習慣習慣也好,免得來日成親之后,手忙腳亂的。”說完,又瞧向陳媽。
陳媽聽得后面幾句話,自然明白舅奶奶的意思了,只能硬著頭皮道:“舅奶奶既這般說了,表少爺在這里自是好的,還能陪著少爺練字,又能幫小姐照料花,好事好事。”
文箐見陳媽就把自己這么賣了,好象自己就沒人要一般。心想,不如我過一會兒再給你們加一把火?“好啊,箐兒自然是聽大舅姆的吩咐的。”
她款款走到茶幾邊,給姜氏重新沏了一杯茶,輕輕放下來,端到姜氏面前:“陳媽,你前兒說靈巖山的觀音最是靈,我怎么覺得,拜完后,一件事接一件事,還都不是什么好事兒。五妹還說再不想去了,說那是個是非之地呢。”
姜氏正想著兒子挨打一事,自然關切,便問道:“這怎么說的?”
文箐皺眉,道:“大舅姆,我覺得事涉表哥,想來還是不該瞞著您才是。嘍,先是江家表姐夫尋大表哥的茬,這事都知道了我也不提了,哪知下山時,嘉禾又道表哥遇到一個僧人……”她故意停下來,不往下說,好似突然想起說錯了話,一臉后悔的模樣。
姜氏一聽事關兒子,自然是緊張不已,著急下文。“怎么啦?那僧人找你表哥可是化緣?不對,不對,化緣也不打緊,莫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文箐扭扭捏捏,一副有苦難言的神態。“我,沒什么。”
姜氏眼直直地盯著外甥女,透著十分的急切不安。“好箐兒,你快與舅姆說一說,到底發生甚么事了?”
文箐為難地道:“這事兒既然大舅姆現下不知,那就是大表哥不想說,我這不是多嘴了嘛。”
“你大表哥那人就是個悶葫蘆,凡事悶在心里,你還不曉得。好外甥女,你體諒你大舅姆,好生與舅姆說說,這次出外玩,還發生甚么事了?”說到最后一句,簡直就是逼問的口氣了,可見一片憂心。
文箐委委屈屈地道:“我只見那僧人好似非纏著大表哥說話,華庭表哥一臉怒容,氣沖沖地要拉大表哥走,大表哥也不知怎么說的,反正那僧人走了。我也不曉得究竟如何,后來問嘉禾,嘉禾只說那僧人一派胡言,必然是個假和尚,誆人的。這事兒我雖曉得不對勁,可也不好直接去問表哥。”
“好外甥女,你這般與舅姆說了,舅姆也放心了。”姜氏說著放心,心里卻已是十萬火急,恨不得立時就去找華庭與沈顓來問清楚。可是兒子既然沒說,那只怕是撬不開那張嘴來的,只能找華庭了。
文箐見姜氏方才動了一下腳,屁股微挪,全然不似往常的那般不動聲色。心里便有數了。她一臉自覺失語產生了后悔狀,急爭地給姜氏請罪罪道:“大舅姆,箐兒失言了,這番話原不該說出來的,本來沒事,倒是讓大舅姆分心了。”
陳媽當時亦是一臉擔心,尤其是聽到小姐說的最后一段話。直覺地認為小姐必然是有話沒講完,她狐疑地看向小姐,道:“小姐,到底那僧人說什么話了?”
文箐只說自己真不曉得,自己當時與弟弟在一塊兒。
陳媽從小姐嘴里問不出來事兒,就道:“我去找嘉禾來……”
文箐拽著她,裝腔作勢地自責道:“我就曉得,我說錯了……陳媽,你找嘉禾來也沒用,嘉禾也只聽得一星半點,我問她也沒問出個什么名堂來,到時若說錯了哪句,造成誤會,不是害舅姆擔心嗎?”
她句句不離舅姆擔心,越是這么說,越讓姜氏心里沒底,愁得眉毛緊蹙,沒多久借口就走了。
陳媽終究了解小姐性情些,見小姐不象往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是十分話只說得一分,更加懷疑小姐本來知情,就繞著彎子問。
文箐一臉無奈何地道:“陳媽,我是真個不在場,確實是不曉得,只是直覺這事事關重大,否則那僧人為何不找我們,只挑了表哥說?現下急也沒用,嘉禾說那僧人與表哥說得也不過幾句,也作不得真……”
陳媽是越聽越不放心,道:“小姐,且不論嘉禾聽到些什么,這事也得問清楚,比如那個僧人是哪個寺里的,法號為何……”
文箐聽之任之。一見陳媽去找嘉禾了,嘴角便隱隱地綻開了一內小花,瞬間又斂去,出得門來,一派風輕云淡,招呼著席柔道:“明日咱們給嘉禾做美容膏,想不想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