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按了按……
他立刻跳起來捂著大包齜牙咧嘴:“都快好了,又被你拍大了!”
的確,他是養到頭也不暈了眼也不花了臉上的傷也好了才來找她的,可是這大包是宇文玄朗拿烏木矮幾砸出來的。當時看那狠勁,好像恨不能就地結果了他。
他真懷疑他倆到底是不是雙生子,怎么每次一見面就跟仇人似的?不過就看這個比自己僅年長了半盞茶時間的哥哥竟能如此痛下毒手,尚源宮那半人高的青瓷千蓮盆池他就不賠了!
蘇錦翎忍住笑:“可是我并不認識七殿下,那天的事……”
一聽宇文玄朗竟然要霸王硬上弓,更是氣得立即就要沖往尚源宮。
蘇錦翎急忙拉住他,卻怎能抵過他的猛勁?一下子被帶倒在地,手在地上一拖一拽,立刻滲出了血。
宇文玄錚于是安靜了,卻急忙抓起她的手:“要不要緊?”
但見那沙土混著血珠一點點的往外冒,急了:“小寧子……”
小寧子從天而降。
“快去找太醫!不要那老眼昏花的張治中,讓薛寧來……”
“不用不用……”蘇錦翎拿帕子擦掉手上浮土,看了看傷口:“沒事,洗洗就好……”
“你以為你是鐵打的?”宇文玄錚怒吼,拉起她就要往院外跑。
“還不都是你……”蘇錦翎故作生氣。
宇文玄錚自知理虧,卻不服輸:“誰讓你偏攔著?我這脾氣……我又不是故意的……”
小寧子見情勢緩和,松了口氣,然而非常有眼力見的說道:“奴才去打盆水來。”
然后也不經主子同意,便飛跑出去,宇文玄錚在后面喊:“去找薛寧,順便把我那金瘡藥拿來……”
又低頭:“痛不痛?”
蘇錦翎不忍看他那緊張的樣子:“痛什么痛?你以為誰都同你一樣是天潢貴胄只要一點點傷就大呼小叫的?”
的確,這點皮外傷對她而言不值一提。
“誰說的?小爺當年學騎馬學射箭學劍術……哪個不是摸爬滾打,會怕疼?不過……你倒真挺不一樣的……”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腦勺,卻碰到大包,再次齜牙咧嘴:“我那……”
他把“側妃”二字咽下去,也不知為什么就是不想對她提起:“我認識的女孩子,只要有一丁點傷,哪怕是扎根刺兒,都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你越說沒事,她越以為自己要死了,真是……”
“殿下說的這個人該不會是……”
雪陽宮的人都說八殿下的側妃是個春傷花夏憐水秋悲月冬吟雪多愁善感莫名其妙便會哭上半天的嬌滴滴的人物,每每都要惹得宇文玄錚崩潰暴走。
小寧子恰好回來,及時為宇文玄錚解了圍。
“怎么只有水和藥?人呢?”
“回殿下,薛寧今日不當值……”
“什么當值不當值,去他家里給我把他拿這來!”
“至于嗎?都已經好了的……”
蘇錦翎洗好了傷,原本粉白的手掌邊緣盡是一道道血痕,已經略腫淤青。
“這也叫好了?”
宇文玄錚一把扯過她的手,卻是牽動傷處,見她咬唇隱忍,不禁再生愧疚。
“別動……”
他倒了青瓷小瓶中的藥,輕輕涂在她傷口上。
那藥清涼溫潤,香味奇特,竟好像是她與宣昌初遇時被小火龍咬傷腳,他隨即遣段姑姑送來的傷藥一般模樣。
小寧子見蘇錦翎面色泛紅,以為終被自己那傻乎乎的主子打動,急忙不動聲色的退了去。
宇文玄錚扯了內里中單,拿絹布細細的將她的手裹了,抬頭剛要囑咐一句,但見她頰生紅云,眼泛水光,是他從未見過的動人模樣,好像是一朵含露欲滴的婪尾春,不禁看得呆了。
蘇錦翎回過神來,正撞上他的目光,頓時分外尷尬。
她拿起梳子:“過來梳頭吧……”
他亦回過了神,懊惱道:“你都傷成這個樣子,還梳什么頭?”
“難道你就這樣散著一半頭發到處亂走?”
宇文玄錚對著地上的影子一看,果真,那是一個半邊腦袋披散了頭發的怪物。
“還不過來?”
看著她似嗔非嗔的目光,他的心里跟著一軟,也沒力氣犟了,乖乖的坐在小杌子上。
毛團見又占了它的地方,立即狂吼。
“娘娘,娘娘……”
嚴順飛一般的疾行進入寢殿,于門外站定。
“出了什么事?”歪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的賢妃嚇了一跳。
嚴順在宮里已三十年,一向老成持重,怎么今天……
“文定王來看望娘娘……”
“哦,我還當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賢妃重又閉上眼睛,話音卻戛然而止。
文定王宇文玄桓一向不喜與人交往,即便對皇上也僅僅是例行的請安,他怎么會突然想到來雪陽宮看望自己?
“文定王聽說娘娘病了,所以……”嚴順心里也在納悶:“娘娘,若是不想見,奴才……”
“見!”賢妃已站起身。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都要看看這不顯山不露水的文定王今日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文定王宇文玄桓坐在檀木雕花交椅上,執著印有如意攢花云紋的盅蓋悠閑的撥弄著水上浮茶,輕輕的啜了一口,也就在這時,眼尾再次飛快的掃了一眼四周……
她果真不在宮內,想必是領著毛團散步去了,只是不知這次又會在哪里不知不覺的迷糊過去?
也幸好她此刻不在。
他松了口氣,心中卻有隱隱的失落。
一陣裙褶窸窣聲響起,他不慌不忙的起身,斂衽為禮。
“玄桓拜見賢妃娘娘!”
“免禮。”
賢妃在嚴順的扶持下坐在主位,玄桓則待她落座方后退兩步坐回客位之上。
“不知文定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王爺不要介意。”
宇文玄桓急忙再次起身,姿態卻仍不失閑雅,斂衽道:“玄桓惶恐,竟尚未遞貼便來擾娘娘清凈,還請娘娘贖罪!”
“王爺多慮了。雖然平日兩宮少有走動,但王爺的才情依舊如雷貫耳。聽說王爺最近正在修撰《天昊志》,需搜集一些可能亡佚的孤本,不知本宮是否可以幫上一二?”
賢妃果然好奇,簡單的虛與委蛇后便直奔主題。
“實不相瞞,玄桓一向與后宮少有聯系,今日進宮實有一事求于娘娘,方知娘娘身染微恙,玄桓實在慚愧。”
“不過是老毛病罷了,王爺不必掛懷。王爺到底有何事需要本宮幫忙?但說無妨。若是可以,定當鼎力相助!”
“娘娘果真寬宏大量,美名傳揚。只是這一事……怕是要娘娘割愛……”
“究竟是什么事?王爺真是吊起本宮的興趣了……”
“玄桓口笨舌拙,便直說了吧。小女婉兒月前在宮內看到毛團大人,甚是喜愛,當即便要抱回府去。玄桓深知毛團大人乃娘娘心愛之物,不敢造次。怎奈婉兒回去后便病了,直嚷著要見毛團大人。玄桓已遣人四處探訪,怎奈毛團大人是西域貢品,民間難以得見。玄桓只好派人前往西域,相信不日即可獲得音信。可是小女病況日見沉重,玄桓想……”
“你是想讓毛團暫時陪伴婉兒?”賢妃微微一笑。
“娘娘贖罪!”宇文玄桓再次襝衽為禮。
“王妃……去了五載了吧?”賢妃忽然嘆道:“可憐婉兒,小小年紀就沒了母妃……”
“府中人對婉兒也是極為關照,娘娘不必……”
“王爺放心,稍后我就派人將毛團送往府上。只不過毛團與錦翎丫頭非常親近,若不然……”
“玄桓不敢勞煩錦翎姑娘……”
賢妃笑得慈愛:“想必婉兒還在念著,王爺先請回吧,替本宮傳話讓她好生養病。不出未時,本宮必將毛團送至府上。”
“玄桓謝過娘娘。玄桓告退。”
待那云白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賢妃方看向候在一旁的嚴順:“依你看……”
嚴順頭也沒抬,翹起的唇角飄出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
賢妃便笑得極為慈眉善目:“自如意死后,咱們這位王爺還沒動過這份心思呢。”
“娘娘,這毛團大人是鐵定要去文定王府的,那么蘇錦翎……”
“你是想讓玄錚也去把文定王府砸了不成?”
“那文定王的心思豈不是落空了?”
“是否落空,便要看他自己了。”
“唉,這個蘇錦翎,才來雪陽宮多久,就鬧出這么多麻煩,莫非關于云裔女子的傳說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但凡能成了真的誰又管它是真是假?”
“奴才是怕這么鬧下去,皇上若是知道了……”
“你以為皇上會不知道嗎?”賢妃笑得意味深長。
毛團被送去了定王府,蘇錦翎便無事可做了。
賢妃依舊“病”著,而因了典燈被八殿下打落了四顆門牙的事,眾人即便是對她不滿憤恨,也不敢再當面說什么了。當然,這不代表背后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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