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王妃
下堂王妃。
藤蘿虬枝,老樹蔥籠,院子里靜悄悄的不見人影,唯有曲橋下流水發出潺潺響聲,給小院帶來一絲生氣。()
朱閣之上,簾幕低垂,田青梅百無聊賴地依著欄桿望著池中錦鯉,離她不足五步遠,有一張石桌,桌上擺著一具古琴。
琉璃微張著嘴,歪著頭靠在朱紅的柱子上睡得正香。
遠遠的,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奔而來,咚咚咚急促的腳步幾欲把石板路踏穿,也把田青梅遠揚的思緒拉了回來。
“龍兒,闖什么禍了?”田青梅伏身欄桿,笑著調侃。
“呸!”田青龍一口氣跑到樓下,早已是氣喘如牛,一手按著肚子,一邊還不忘回嘴:“你以為我是你呢?天天闖禍!”
“切,我不信”田青梅踮起腳尖朝院外張望一眼,復又低頭望他:“放心吧,田云沒追來。”
“呸,我會怕他?”田青龍氣紅了臉,罵:“琉璃,你個懶丫頭,娘讓你看著大姐練琴,你敢睡覺?”
琉璃伸了個懶腰,又掩唇打了個呵欠:“我的好少爺,別發脾氣了,瞧你,跑得這一臉一身的汗!快上來吧,魚嫂煮了冰糖蓮子羹”
田青龍只顧著斗嘴,琉璃一嚷,猛地醒起來意,揮著手大嚷:“大姐,快下來,喬大哥來了”
“喬公子?”田青梅一喜,霍地站了起來,瞥到琉璃抿唇偷笑,俏臉一紅,握住欄桿不動了:“我不信,他來做什么?”
“娘要他來的”田青龍急得跳腳:“你再不下來,他可走了”
“真的?”田青梅已信了大半,走到一半忽又折返,小聲嘀咕:“他來便來了,干我什么事?”
“哎呀”琉璃嘻地一笑,跑上去推著她往下跑:“我的好小姐,你就別裝了再折騰下去,他可真走了”
田青龍性子急,掉頭就跑:“你們倒是快點啊,女人,真是羅嗦”
“走便走了,誰稀罕……”田青梅勿自硬撐,半推半就地跟著琉璃進了睦元堂,隔著門簾已聽到喬彥的聲音。
“肅州人氏,十九……”如玉一邊低頭回話,一邊提筆開方,寫畢,正要將它遞給候在一旁的侍女。
“喬大哥,咱們又見面了”冷不防田青龍跑進來,沖到她懷里,一把抱住她的腰。
如玉吃了一驚,下意識地躲閃推擋,袍袖一揮,將桌上毛筆一拂,朝隨后跟進來的田青梅身上飛去。
“哎呀”田青梅驚呼走避。
哪知田墨軒正好聽到消息趕過來,剛一進門,田青梅一頭撞過來,把他撞得蹬蹬蹬連退了好幾步,直到背抵到門框才穩住身形,惱羞成怒,厲聲叱道:“混帳東西!莽莽撞撞的成何體統?”
“爹”田青梅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下官喬彥,見過田相爺。”如玉忙整了整官服,恭身行禮。
“哼”田墨軒冷哼一聲,仰起頭不予理睬。
“老爺!”沈慕蘭撐著床沿,掙扎著坐起來:“老爺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夫人”田墨軒皺眉,慢慢地踱過去,淡淡地道:“躺著吧,身子本來就不好”
慕蘭的那點心思他還能不知道?明為瞧病,實則相人。
“老爺,喬大人還站著呢”沈慕蘭柔聲道。
田墨軒這才緩了臉色,冷冷地沖如玉點了點頭:“內子病況如何?”
如玉拱了拱手,中規中矩地道:“田夫人是憂思過度,肝氣郁結,以至傷及脾胃,飲食不佳。下官酌情開了些調理脾胃,養肝護脾之藥,夫人只需放開胸懷,安心靜養,當無大礙。”
田墨軒聽了病情,臉色越發難看:“說了此事本相自有主張,夫人不必憂心,偏不肯聽,鎮日胡思亂想,生生折騰出病來,真是沒事找事”
司馬毅那邊逼得急,不斷請人旁敲側擊,怕他散朝后又來糾纏,索性早早回了府,哪知道偏遇到喬彥,真是到哪都不得清靜。
田青梅見娘親無端受責,十分不滿,拖長了聲音喚道:“爹明明是那個無賴不講理,仗勢欺人……”
“你閉嘴!”田墨軒一肚子火正沒處可發,轉身冷冷地叱道:“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整日在外拋頭露面,說長道短,不知羞恥!這是你自己招來的禍患,怨不得旁人”
田青梅自小被捧在掌心寵大,連句重話都不曾聽過,這時當著心上人的面被田墨軒疾言厲色地訓斥,哪里承受得住?又羞又氣,嗚咽一聲,掩面飛奔而去。
田青龍這小滑頭,見爹爹動怒,怕牽累到自己身上,一聲不吭往門邊蹭,吱溜一下跑得沒影了。
“老爺”沈慕蘭又急又傷心,語帶哀求地望著田墨軒:“家里還有客人呢”
“咳”田墨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輕咳一聲:“有勞喬大人了。”
“相爺說哪里話?這是下官份內之事”如玉處境尷尬,拱了拱手道:“時候不早了,相爺,夫人,下官告辭。”
“田云,送客”
如玉如釋重負,逃也似地出了田府。
“找他來做甚?”田墨軒面臉黑如墨。
“老爺”談起如玉,沈慕蘭的臉上添了絲笑容:“想不到喬大人年紀輕輕,不但醫術高明,而且斯文有禮,既無諂媚之態,亦無驕矜之色,落落大方,蕩坦光明,真是教人越看越喜歡……”
田墨軒潑她冷水:“你怎知他不是裝的?”
“我覺得梅兒配他倒也不算委屈”沈慕蘭喜滋滋地道:“他既是賢王一力舉薦,不如咱們就請他做了這個大媒,如何?”
田墨軒心中焦躁,驀地提高了聲音:“婦道人家,懂什么?”
“別的我不懂,但女兒的心事,我這個做娘的哪有不明白的?”沈慕蘭不以為意:“你沒見她瞧了喬大人的模樣……老爺,老爺,你去哪里,我話沒說完呢……”
田墨軒一聲長嘆,索性來個眼不見為凈,轉身出了臥房。
婦道人家目光短淺,哪里明白其中利害?當初未能如此回絕,現在隨便扯一個人出來說有婚約想推掉這樁婚事已然晚了。
若是換了別人,碰了個軟釘子自然會識趣打退堂鼓,但司馬毅若是個講理的人,他也不必如此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