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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章,托孤!
楊子軒眺望著遠方,半天,說不出話來。
宋靜聰也唏噓不已,這種掙扎在底層的小人物的悲哀。
一旦失去權力的庇護,就是一無是處,連個安身之所都沒有。
歐權的跳樓,更加觸動的是體制內這群人,嘆時運無常,不知道這種命運會不會有一天變成自己的命運?
“一定要做好善后工作,該追究的責任,不能不追究,沒有一死百了的事。”許久,楊子軒才吐出一句話。
宋靜聰也不知道說什么了,點了點頭,轉頭出去。
“順便,匯報給周立昌同志那邊,他應該還沒接收到消息吧?”楊子軒突然說道。
“還沒人通知他。”
“那好,一切都以他的指示,和我的建議去辦……”
周立昌早上起來吃早餐時候,本來心情不怎么好,就收到這個消息,同樣唏噓不已,平靜對身邊的費統說道,“這件事,你怎么看?”
“不會是有人授意吧?”費統只這么一句,就不在繼續說,再說就是錯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逼死他?他一死,所有寄希望于他身上的線索,都斷了?”周立昌咬了一口面包,就吃不下去,讓家政人員把桌面收拾干凈。
“我可不敢這么揣測,只是他的死,確實解決了很多問題。”費統弓著腰。
“沒必要把人性想得那么壞。”周立昌雖然做事沒太多底線原則可言,但是也有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傷感,不愿意把事情往最壞的角度去延伸,“其實老費,設若,你換成他,你會怎么選擇呢?我覺得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我們的影子。政治斗爭從來都是要血,這種不見刀光的斗爭,甚至更加兇險,很容易,就把一個人逼到絕望的境界,在絕望的境界下,做出令人意想不到,令人扼腕痛惜的事情來。”
“書堊記,還是頗有仁慈之心,只愿意相信美好的一面。”費統不露痕跡的恭維著。
“慈不掌兵!我在這個位置,再以仁慈作為行事標準,就太幼稚了。
我不是給他的死找一個合理的借口,但這件事,就這么過吧。他是罪犯,他身上的罪名,不能減免,但是也沒必要再去深究。他的死和盧海生同志應該沒有關系,我相信盧海生的黨性原則,收錢那些行為,應該都是他的自作主張,這個人生前飛揚跋扈,死也不肯低調啊。”
費統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你真明白才好。這件事,就到他這里吧,不要再挖了,你順便給市府那邊遞個話,不要太過分了。”周立昌冷冷說道。
因為這條線索斷裂,整個撲朔迷離的案情線索,都戛然而止。
一場醞釀已久的風暴,卻以一聲悶雷結束。
歐權死了之后,林光就成為了核心目標,很快被移送司法機關,做后期判決。
市委,市府這邊也不干涉案情。
整個江陵政法系統,全線崩盤,區委常委,政法委書堊記被免職,另外一個副局長同樣被移送司法機關,其余全部行政免職,七個派堊出所所長被記大過,全市牽起了大規模的掃賭運動,聲勢浩大,贏得不錯的民聲。
年終的這一仗,算是打得火熱,甚至驚動了省里高層,省公堊安廳對廣陵抓賭力度表示滿意,廣陵這一年的公堊安工作,政法工作,墊底的危險,幾乎無可能了。
不過,整個廣陵官場明白,真正影響深遠的,是歐權自殺。
他的自殺,換了來廣陵官場短暫的寧靜。
不過,那些嗅覺靈敏的民間人事愛好者,卻在推測,楊子軒是這場風暴最大贏家。
首先,鐵板一塊的江陵官場被生生的打開了一道缺口,楊子軒這個外來戶,總算找到借口和理由身伸手進去了。
一場重新切蛋糕的盛宴,即將在江陵這個城關區開展了。
至于歐權,這個小人物,被悄無聲息的掩蓋了。
整個廣陵官場不再談起這個人,像是他從來沒出現過。
盧海生也迅速換上新秘書,依然談笑風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
而呂一丁,呂家偉等人又和新他新秘書搭上關系,卻沒以前那么賣力了。
大家都明白,出了這么一件事,盧海生再在廣陵呆下去的可能性已經很低了。
就在元旦前一天,盧海生突然被省里任命為公堊安廳副巡視員,這是一個非領堊導職務,雖然還享受副廳級待遇,但是和副市長這種實權副廳,相去萬里。
這位廣陵在廣陵工作二十年,幾起沉浮的老干部,終于走到了盡頭。
據說,盧海生在最后想爭取到廣陵人大任職,寧愿擔提早退居二線,屈居人大副主任,也要留在廣陵,卻不被允許,還被安排到省廳,重新開始新的旅程。
他在省廳幾乎沒什么人脈關系,這把年紀,估計也沒什么雄心壯志再去建立新的關系網,可以預見的是,這位一個月前,還不可一世的廣陵諸侯,將徹底沉落。
市委市府在廣陵酒店擺了幾席酒踐行,除了楊子軒,幾乎沒有常委到場,就連昔日的老部下,到場都很少,主要是市委接待辦,市府接待辦那群人在里面吃吃喝喝,場面喜慶,根本不像是一個送別宴。
直到楊子軒出現在門口,那群接待辦的人,才收斂起來。
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盧海生嘆了口氣,和楊子軒喝了一杯差不多就要醉了,頭暈暈的,笑道,“以前我在公堊安局做常務副局長的時候,天天吹一瓶沒事,但現在一杯酒想醉了。”
“人在想醉的時候,就比較容易醉了。”楊子軒抿了一口,語氣平靜。
“子軒同志,我敬你一杯,我干,你隨意。”他的杯沿放低,姿態更是放低。
楊子軒淺嘗輒止,盧海生貼在他耳朵邊耳語,一股酒氣沖到了他鼻子。
“我這一去,基本就不可能回來了。有些東西,有些人呢,我留著,用處也不到大。你要是感興趣,晚點,可以讓義東同志來取一下,是一個箱子,里面不少我在廣陵二十多年的積累,你說人脈也好,其他什么黑材料,把柄也好,都有……”
“另外,我手下也跟了一批人,你如果看得起的話,收留一下他們,希望你能夠善待一下他們。有些人跟了我很久,像工業局的老潘,能力不錯,我能力不行,你看不上,但是他還是不錯的……當然也有些痞子,像公堊安局那邊的鄭元超,他估計才是林光在市里的根子,甚至可能是趙明在警隊的保護傘,這樣的人,你也不用看我的面子,要干掉就干掉,反正他是個墻頭草,兩面三刀的人。”
“另外,你要小心老周,別看他在省里沒什么支持力量,但他關系挺硬的。硬不在市里,在中堊央……”
耳語完畢,盧海生又像是沒事兒一樣,回去跟其他老朋友碰杯,敘舊,觥籌交錯。
楊子軒看向他的目光卻有些變化了。
這個老干部,在最后時刻,打算把自己在廣陵根基,交托給他,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來這里,只是想盡盡人事。
說來,盧海生的覆滅,根源還是在他,這把火最后燒到盧海生身上,也是他在背后主導……
但是最后竟然有此收獲,真是始料未及。
心頭卻升騰起一絲內疚,盧海生未必不明白,是他導致其覆滅的,但是在最后時刻,向他托孤,也是看重他的人品,能力……
楊子軒看著人群中落寞的盧海生,搖了搖頭,人性是復雜的,或者盧海生在遭遇背叛,遭遇秘書自殺后,心態也有大變。
心情復雜的走出宴會,楊子軒有點意興闌珊,廣陵酒店外面,是廣陵森林公園,濃蔭蔽日,站在石磯上,江風卷來,雖然有點刺骨,但是卻醒神……
不遠處,一個男子緩緩走了過來。
楊子軒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他才開口問候了一聲,“市長!”
“你怎么來了?”楊子軒眉毛一挑。
“工業局今年的工作,我想向您匯報一下。”赫然是工業局長潘晨。
顴骨很高,身材也很高,眼神沉穩。
楊子軒蹲了下來,他也跟著蹲了下來。
“是你自己來的,還是海生同志叫你來的?”楊子軒背著風,抽了從煙盒抽出一根煙,潘晨湊上去給他點燃。
楊子軒丟了一根給他,他忙不迭接住,摸出火機,點燃,吸了一口。
“我,我自己來的。”他平靜一笑。
“打算跟過去作別嗎?”楊子軒突然一笑。
潘晨卻臉色燥紅,言外之意,自然是笑他急著表忠心了,太露痕跡了。
其實他也是無奈,潘晨知道廣陵大局已定,老領堊導盧海生幾無可能再回到廣陵,那他留下的人馬,何去何從,都在觀望。
潘晨昨晚一夜沒睡好,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自己主動出擊,主動向楊子軒靠近。
他雖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這種敏感時刻,又沒人保他,也怕有人向他潑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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