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陽懶懶的投射到兩人身上。
毛西溪支開了其他幾個隨從，和楊子軒一起到這。
“這里，就交給你盯梢了。”
楊子軒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我回去，就要牽頭研究提高公安隊伍人員待遇的問題，不然警察這個職業，越來越不吃香的，多的只是想靠這個崗位進行權力尋租的人……”
遙望著楊子軒離開的身影，毛西溪嘆了口氣，他也是從警的，見到這種自己同行自我墮落，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受。
沒想到，楊子軒這么快就察覺到這一點。
或者這就是他的個人魅力，有著洞察力敏銳，有著人情練達的周到。
但是，他也明白，楊子軒這一舉措，絕對不是簡單是因為“黃得志這件事觸動”。
更多是了為幫在公安系統能鞏固地位。
不管在哪里，能夠給自己系統帶來利益的老大，自然能更有威望。
總是以“理想”教唆手下，而不給實際利益的老大，無疑是耍流氓。
不過，對于楊子軒而言，要提高公安系統工資待遇，要遇到的阻力太多了。
提高公安系統待遇，別的系統會怎么想？會不會有想法，覺得你這個市長偏心？
全市都提高工資待遇，財政會不會受得了？民眾會有什么反應？
這些都是楊子軒需要考慮的問題。
這是一處極為平凡的院落，院落后面。穿著寬松長袍的男子，向院落中央的假山流水里面。灑了一把魚餌，池里的錦鯉，快速游過來吃。
“魚也是這副德性，有糧便是娘，不過比人顯得更加直接，人還要扭扭捏捏一番才肯過來吃……”男子嘿然一笑。
“盟主，這是散一把魚餌下去，就可以一網打盡了。”旁邊一個中年人。恭維說道，眼里滿是崇拜。
可以說，這位“盟主”，簡直就是他的偶像，其出神入化的財技，犀利的關系戰略布局，實在令人瘋狂。從一個普通的車間工人，通過幾年的財富積累，爬到今天可以成為市長座上賓的地位，實在令人心驚。
可以說有錢使得鬼推磨，等到這位盟主積累了財富之后，又反過來。利用財富捆綁更多的關系。
在私底下，大部分都稱他為盟主。
因為他幾乎這是這一帶的百萬富翁的“首領”。
“省廳那群人基本沒什么威懾力了。”盟主又撒了一把魚餌，丟到池中央。“對了，那個刑警大隊長，叫什么來著。一定要讓人做好他的思想工作，不能反水……”
“他本來就不干不凈的。加上警察待遇差，生活也艱難，基本不會有反水的可能。”
“不過這件事還是要辦得再利索點，下午，就把錢打入他指定的戶頭吧……”
“嗯，我現在就去辦。”中年人點頭哈腰，又說道，“根據最新的情報消息，那省廳調查隊里，有個廣陵的市長……”
“廣陵的市長？副市長還是？”盟主有些意外。
“廣陵的市長。”
“楊子軒啊？哦，這個人，我本來打算過段時間派人去拜訪下的，沒想到他親自跑來，他跑來干什么？”
“據說是因為那幾起命案，關鍵有兩千萬的財政資金……他親下一線來調查。省電視臺今天都報道了那兩千萬丟失的事情，據說，因為這個事，廣陵還有幾百教師到財政局鬧事……”
“什么？”盟主臉色微變。
“事情鬧得這么大了。”盟主有些吃驚，把手中的魚餌一把撒到池中，來回踱步。
“一個楊子軒，應該不足以威脅到您吧？”那中年有些意外。
盟主搖了搖頭，“他算什么東西，我的關系網已經鋪到京城了，別說省里了，就算是京城，都有好些人給我說話撐腰。我當然不是怕他，我只是怕事情鬧大，早知道這兩千萬是財政資金，就……”
“給我買張飛往京城的機票，我得去找高人請教一下。”
突然，另外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拿著電話，“岳先生的電話，他說很急，讓我一定要把電話給你……”
這“岳先生”也只是一個代號。
“老岳，怎么了？”
“你早上看了電視了吧？是不是焦頭爛額？那兩千萬的事情，捅到了省里去了，這兩千萬可是吃了就要消化不良的，你胃口也太大了……”那岳先生倒像是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少來嘲諷。趕緊想辦法。那兩千萬，根本不是我經手的，如果知道是財政資金，我是絕對不會吃掉的……”
“辦法嘛，我倒是有些。”岳先生嘿嘿一笑。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趕緊說說你的辦法。”
“找個替罪羊不就得了？”岳先生微微一笑，“你這個空手套白狼的家伙，怎么會想不到這一招……”
“替罪羊這一招實施起來，是需要很多現實基礎的。首先要找到可靠的替罪羊，另外也需要幾個人打掩護，我在廣陵根本沒什么人脈……誰給我引薦替罪羊，誰幫我找可靠替罪羊。我能夠在水蔭縣玩這一手，那是因為水蔭縣是我的大本營，我不怕泄露，扛得住……”
“不是有我嗎？”
盟主笑了笑，“就等你這句話。開個條件吧。”
“這可是兩千萬的案子，你看多少才合適？”那岳先生卻不說了。
“五百萬行嗎？”
“爽快，我也不跟你討價還價，大概這個數目，能夠把事情擺平。”
“那我可要說清楚了，要把事情擺平。這件事就要這樣止住，不能再往上查了。不然我不好對付了……”
“放一百萬個心，你盡快把錢打過來吧，我這邊需要打點和活動經費，另外你派幾個人過來。我親自露面不合適，我這邊的人，也不能給你做這件事……”
盟主暗罵，老狐貍，果然是想拿好處。又怕惹事……
掛了電話，盟主總算松了一口氣，讓買了機票的中年說，“機票取消。不用去京城了，事情已經搞定了。”
五百萬擺平一件心頭患，還是挺值得的。
松了一口氣，中年人又跑進來說。“有個小姐說要見你。”
“誰啊？”
“是一位日本的小姐。”
“日本的？叫什么？”
“叫什么夏木的……”
“那我知道了，你讓她進來吧，估計是來跟我嘆項目的。”
不一會兒，就見到夏木，精致的臉蛋，雪白嬌嫩的肌膚像是用牛奶泡洗過一樣。青絲用彩繩，高高盤起，露出充滿誘惑的后脖頸，微微翹起來的嘴角，顯得清高而高貴。黑色的長裙，十分性感。黑色的長筒靴，走起來路來體態搖曳，一下子就吸引了在場全部男人的目光。
這個女孩太美了。
連那中年人也微微失神……
“歡迎歡迎，夏木小姐，我們再次見面了，你還是那么漂亮，年輕，迷人，讓人心醉。”
夏木中文很好，身為外交官的她，會好幾種語言，甚至會粵語。
“先生見笑了，先生也依然是英氣逼人。”
“和夏木小姐說話，真是十分愉快。不知道這次夏木小姐，又給我帶來什么愉快的事情。”
夏木笑了笑，“聽說先生手頭有很多項目……”
盟主一愣，隨機笑道，“沒錯，我的工貿集團，最近都很多項目……”
“有幾個我們國內的企業，有意參股進來你們的項目，我此行，就是受到了他們委托，想和你談一談……”
盟主喜出望外，“那敢情好，我手頭項目很多，但是就是缺乏技術……我現在可是求賢若渴，求賢若渴啊……”
夏木笑了笑，心道，你手頭錢也很多吧？
本來她是不打算接觸這個人的，畢竟他很多錢，都來歷不明，而且她有種預感，這個人遲早要出事……
但是有幾家企業讓她出面，也是看中這個盟主手里強大的現金流。
當然只要這些個企業不要牽扯太深，基本中國政府也不會拿那些企業怎么樣了。
“那就這樣定了吧。”
夏木又和盟主寒暄了幾句，說道，“時間也差不多，我該走了。下次再聊吧。”
“還想請夏木小姐吃頓飯呢。”
“先生客氣了。我實在還有急事了。對了，先生要小心一個人。”臨走前，夏木不忘記倒打楊子軒一把。
“小心誰啊？”
“楊子軒。”
“就廣陵那個市長嗎？”
“他很狡猾的，我在他手上吃過虧，希望先生能夠重視這個對手。”
“好的，我會謹記夏木小姐你的警告的。”
楊子軒眼皮一跳，心道，哪個小妞又在敗壞我的名聲啊？
下午時候，君汝打電話過來，說部署完畢，就等幕后那群人前往，然后收尾。
另外，楊子軒親自安排的那條線，監視黃得志的，也已經安排妥當……
黃得志接到消息，說下午會把兩百萬打到他指定賬戶上，他不放心，賬戶是用他妹妹身份證開的，必須要去確認，等今晚縣委開會完畢，怕是他再也沒機會出來了……
去到一個相對偏遠的營業點，黃得志走了進來，旁邊也有人進來，確認好了之后，走了出去，卻聽到后面一個聲音。
“黃隊長，兩百萬，不少嘛，這筆交易不錯……”
黃得志心里一慌，忙伸手到褲兜里面拔槍。
還沒拔出來，一把槍已經頂在他頭上了。
“黃隊長，別慌，我們沒惡意。”
“你們是什么人？”黃得志這下真是慌了。
“同行。”
“同行？”黃得志一陣疑惑。“是省廳的？”
毛西溪不置可否，“黃隊長真是自甘墮落。你真不配做個警察……”
楊子軒站在陰暗處，黃得志看不清他的臉。“真不知道小小志知道自己爸爸是個殺人犯會不會心理崩潰。”
“你們早就跟蹤我了？”
“是不是很意外？”
“確實很意外。”
毛西溪冷冷笑道，“這個時候關注你的人不多，沒人會想到從你這里突破，但是我們偏偏做了這件事……”
“不得不說，你們很聰明。”
“聰明的不是我，是楊……”毛西溪差點說漏嘴，忙止住。
“哼，自作聰明。就算捉住我又怎么樣，反正我什么都不會說。別拿小小志來威脅我。他長大肯定會理解他老爸今天的所作所為……”黃得志語氣很硬。
楊子軒笑了笑，“那也要看他能不能心理正常的成長到那個年紀。想想，你要是被判決了之后，會發生那些變化呢？這個真是一個不錯的思維游戲。小小志知道情況之后，他媽媽或許會像他解釋，但是他沒辦法阻止自己同學。自己小朋友圈那些小朋友，那些朋友家長對他的異樣目光。那些家長都會說，那個小小志是殺人犯的兒子，別靠那么近……漸漸的，他就會被孤立起來，他心理搞不好還還會扭曲……”
“別說了……”黃得志突然怒道。
“怎么了。你不是很自信小小志會理解你的？”楊子軒侃侃而談，“叵測是人心，你太自信小小志會理解你，卻沒想過社會不會理解小小志，當然更加不會理解你。不會理解你為了這個家庭，寧愿犧牲自己……”
黃得志早已經淚流滿面。
這一層。他確實沒想到過，確切的說，是不想去想。
“我已經回不了頭了，你別以為你說兩句話，我就能夠屈服了，沒這么簡單。”
“不管你屈服沒屈服，至少你認同我說的話，因為，你流淚了。”
楊子軒從暗處走了出來，伸手到他口袋里面，把那本存折拿出來，輕聲說道，“而且我也不需要你屈服，有這本東西就夠了……”
“你，你要干什么？”
“我沒干什么，只是想分析一下這兩百萬的來源……”楊子軒平靜說道，說完就把存折丟給了毛西溪身邊一個警員，“拿去，立刻核查這筆資金來源，用什么賬戶，在哪個營業廳，用誰身份證開的……那個人的社會關系，都給我查得清清楚楚……”
黃得志一聽，腿就軟了。
這一招太狠了，直接就能夠把背后那條大魚給牽扯出來……
“那他怎么辦？”毛西溪問道。
“先弄暈了，晚上丟給水蔭縣公安局，水蔭縣公安局完全不可信，但是有這半天的調查，應該有個結果，那這個人也沒什么價值了……”
楊子軒像是在討論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你，你們怎么能夠這樣子對我？”黃得志差點暈過來。
“不管怎么說，這兩百萬，肯定要被凍結，你是得不到了，如果你那位金主肯再給你兩百萬，你也不妨繼續牢底坐穿……”楊子軒平靜說道。
“你……你……”黃得志此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錢沒拿到，人卻進去，這還不是生不如死？
黃得志瞬間像是打了霜的茄子，沒了精神，再也沒了剛才的硬氣。
“我跟你們配合，你們能放過我，比如，把這錢還過我……”
“怎么配合法？你有什么和我們談判的底牌？別忘了，現在是我們的槍頂在你頭上，你沒有資格談太多條件……”
“我知道。你們不是想捉那個幕后兇手嗎。我雖然沒見過他人，但是我能夠見到他的真正心腹，我能夠出面當誘餌，幫你們捉到他身邊更高級別的人。”
楊子軒翻看了一下手中的存折，說道，“我都說過了，現在你沒有太多和我們談話的條件。這筆錢是不可能給你，你唯一可以得到的好處，就是脫身，洗脫罪名，不至于人財兩空……”
黃得志像是泄氣的皮球，許久才說道，“我愿意配合你們，但愿你們不要騙我……”
接下來，楊子軒就把存折和人，都交給毛西溪去控制，做進一步的處理。
卻接到君汝電話，“一切都不在我們預料之中，并沒有太高級的人物出現在度假山莊，就白老大保釋和其他幾個閑雜人員在那大吃大喝……”
“而且，這個度假山莊還想來歷不簡單，我們硬闖進去，似乎還得罪了人，省廳有個領導剛電話給我過問此事了。”君汝沮喪說道，“我們是不是又被算計了……”
“應該是對方起了疑心，不是被算計。”楊子軒撓了撓頭，“幸好我還留了個后手，沒有全部把寶押在你們身上……”
“你留了什么后手？”君汝有些驚喜，本來情緒低落的，聽到楊子軒似乎還有布局，總算來了點勁兒——這個男人，永遠都在暗處布局，謎一樣。
“電話里不方便說。等會我過去。”
掛了電話，楊子軒讓人詢問葉宗成是怎么回事，他現在就擔心有線人被暴露了。
幸好葉宗成說線人沒暴露，但是線人行動開始受到極大的限制。
楊子軒便叮囑讓線人暫時停止活動。
這次一次行動不成功，已經引起對方極高的警惕。
楊子軒突然想起了夏木的不尋常出現，可能和這次行動失敗有關，這明顯是對方提高了警惕，所以不安排什么重量級人物出場……
夏木小姐，既然你要跟我再次斗一斗法，那我就奉陪到底吧……
楊子軒嘴角閃過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