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要死了嗎?
鼻子和嘴巴里隱約傳來鮮血的腥味兒,眼前一片漆黑的董學斌試著動了動手指頭——沒有反應,試著扭了扭脖子——也沒有反應,最后,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將眼皮徐徐睜開一道縫隙,模模糊糊的視線內是一輛超載著沙石的大卡車,旁側,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和一名不到三十歲的漂亮女人倒在血泊里一動不動。馬路兩旁圍上了不少路人,在老人和女人的尸體旁動著口型喊著什么,不過董學斌耳中卻沒有濺起絲毫聲響,什么也聽不到了!
老人死了,萱姨死了,自己這么重的傷……肯定也是活不成了!
看著自己暗戀的瞿蕓萱滿臉血水的凄美臉蛋,董學斌的心像針扎一樣痛。
鄰居瞿蕓萱是個特別善良的女人,剛在十字路口時見老人腿腳不好就主動扶他過馬路,可明明是紅燈,旁邊駛來的卡車司機卻不知是酒后駕車還是疲勞駕駛,竟直接沖了過來,遠遠看到萱姨遇險的董學斌飛快跑過來想將瞿蕓萱拽走,然而卻沒有趕上,他自己也跟著送了命。
從來沒有這么悔過!
如果董學斌再早一刻發現那輛卡車失控而跑過去救人的話,他們三人也許都不用死了。
可現在……說什么也晚了!
董學斌的眼皮越來越重,他不忍再看瞿蕓萱和老人那被車撞得有些變形的軀體,眼一閉,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轟隆!
似是雷聲!一股仿佛能把靈魂震碎的雷聲!
下一刻,董學斌眼前一花,竟是從無盡的黑暗中跳了出來。
力氣重回了體內,聽覺和視覺也煞那間恢復如初,董學斌愣了一下,眨著眼睛迷茫地看著四周,發現自己竟好端端地站著,居然又回到了剛剛那個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前,周圍是京城特有長龍車海,轎車、貨車和出租車一輛輛從他跟前飛速駛過,傍晚昏黃的街燈下,路人行色匆匆。
“大爺,我扶您過馬路吧。”
“不用了,謝謝你了姑娘,你走你的吧。”
“我家就住對面,不繞遠兒,來,我扶您。”
董學斌驚愕地順著聲音望過去,一臉溫婉笑容的瞿蕓萱居然出現在了不遠處的人行橫道上,她也看到了董學斌,抿嘴燦爛一笑,“小斌剛回來?找同學玩去了?”她的旁邊竟是那個剛剛死去的老人,老人朝董學斌這邊看了一眼,旋即佝僂著背病怏怏地捂著嘴巴連續咳嗽。
“啊,嗯,剛回來。”看看這個,瞧瞧那個,董學斌下意識地答了句,半天沒反應過來。
怎么回事兒?自己沒死?萱姨沒死?老頭也沒死?
董學斌呆呆地把手伸到半空張開,攥拳,張開,沒有血也沒有傷。
剛剛是做夢呢?沒有車禍?全是幻覺?
紅燈一滅,黃燈亮起,略微停頓了一下后,綠燈掛在了對面。路口等綠燈的行人開始陸陸續續地踩著人行道過馬路。老頭是走得最慢的一個,拄著拐慢吞吞地向前挪著步伐,瞿蕓萱則小心翼翼地攙著老人,陪他一起過馬路。
好熟悉!
好熟悉的畫面!
驀地,耳邊傳來很大的發動機噪音,董學斌條件反射地看過去,只見左手邊馬路的右拐車道上駛過來一輛大卡車,后面沙石塞得滿滿當當,甚至還鼓出了一大塊。卡車速度不算特別快,頂多四、五十邁不到,就這么轟轟隆隆地朝十字路口駛來!
董學斌揉揉眼睛,心中大驚失色,這不就是萱姨倆人出車禍前的那一幕嗎?
怎么會這樣?難道時間倒退了?那不是幻覺?
千鈞一發之際,他也顧不得多想,扯著嗓子大喊一聲:“快躲開!有車!”
附近的眾人齊齊一怔,飛快向四周看去。
“什么車啊?”
“哪有車?”
瞿蕓萱看到了那輛卡車,轉頭對著董學斌奇怪道:“喊啥?那邊是紅燈呢。”
老人也沒當回事兒,卡車在右拐彎的線上呢,轉彎礙不著他們。
董學斌卻知道這輛要了他們仨人命的卡車根本不會停車,邊跑邊急道:“萱姨!快躲開那兒!躲開!”
瞿蕓萱腳下黑高跟鞋一頓,好笑道:“小斌,你今兒怎么了?那車不……”
話音未落,卡車龐大的身軀已經壓在了停車線上,卻是沒有絲毫減速的跡象!
嗖!在眾人驚恐的視線下,卡車沖過了紅燈!!
“啊!”
“快跑呀!”
“要撞人了!”
周圍尖叫聲不絕于耳!
瞿蕓萱整個人都懵了,臉一急,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去拉老人,“快!快跑!”
“姑娘你跑吧!別管我了!”老人慌張地推了瞿蕓萱一把。
可是卻來不及了,呼嘯而來的卡車已近在咫尺。
四米……
三米……
瞿蕓萱和老人面露絕望!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兩人要命喪當場的時候,早清楚卡車會闖紅燈的董學斌猛地狂奔到了兩人身后,借著沖過來的慣性,董學斌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左一右分別摟住了萱姨和老人的腰,并繼續用原有的勢頭奮力往前跑,大吼著啊了一嗓子,攔腰將他們倆人重重掄了出去!
“啊!完了!”
“死人了!”
許多膽兒小的都閉上了眼睛。
呼的一聲!殺氣騰騰的卡車幾乎是擦著董學斌后背飛馳而去!
老頭側半個身子搓著地面向北滑了半米!
瞿蕓萱也被董學斌這一掄拍飛到地上,咕嚕咕嚕打了一個滾!
董學斌是摔得最狠的一個,斜爬在馬路上,忍著腰和腿上的疼痛一口口倒吸著冷氣!
時間仿佛凝固在了這一刻,緊接著,歡呼聲響在了街頭!
“沒死!都沒死!”
“小伙子好樣兒的啊!”
“啪啪啪。”不知是誰帶的頭,旁邊的路人紛紛給董學斌鼓起了掌。
吱啦,罪魁禍首的卡車在十幾米外才是后知后覺地踩下了剎車停到馬路正中央,車窗玻璃被搖下來了一些,有個醉醺醺的腦袋探了出來,沉吟幾秒后,卡車發動機轟鳴,又是一路絕塵而去。
“丫跑了!”
“快記下他車號!”
“對!報警!”
地上的老人被對面趕過來的交通協管員扶了起來,見董學斌趴在那兒不動窩,老人慌忙喊道:“小伙子怎么樣了?怎么樣了?”
瞿蕓萱也捂著胳膊爬了起來,連掉了的高跟鞋都顧不得穿了,光著腳慌亂地跑到董學斌跟前,蹲下搖晃著他,“小斌!小斌!你怎么了你?你說話呀!你別嚇我行不行?快醒醒!嗚嗚!你別嚇我啊!”瞿蕓萱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是我不好!我沒聽你的話提前躲開!嗚嗚!你醒醒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和你母親交代啊!你醒醒!嗚嗚!”
董學斌心有余悸地吐了一口氣,艱難一扭頭道:“我沒事……就是……摔猛……了。”
瞿蕓萱手臂一滯,喜極而泣地一把抱住他,“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呃,從沒和這個美女鄰居這般親密接觸過的董學斌身子頓時有點僵硬。
老人也激動地眼圈有些紅,“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仨人都是手上腿上破了點皮,萬幸沒有受傷,這邊馬路上快變燈了,董學斌三人就相互攙扶著到了馬路對面的輔路上。
剛一站穩,老人就顫顫巍巍地握住董學斌的手,感激道:“謝謝,謝謝,你說咱們既無親又無故,你還冒著這么大危險……這叫我說什么好啊,你還年輕,以后的路長著呢,我都活了快八十年了,前陣子也剛查出肺癌來,沒幾天好活了,你要是為了老頭子我把命搭上,那我罪過可就太大了,幸好啊,幸好沒事。”聽口音,老人家也是京城人,而且從言談舉止和氣質上看,八成是那種做學問的老頭,文化程度很高。
董學斌揉著胳膊呼呼喘著氣,“您別客氣。”
瞿蕓萱紅著眼睛給董學斌整理著歪斜的領口,動動嘴唇,卻沒言聲。
“我姓胡,你叫我胡爺爺就行了,姑娘,小伙子,你倆怎么稱呼?”
“我董學斌,她叫瞿蕓萱。”
胡爺爺道:“給我留個聯系方式吧,改天我上門好好謝謝你倆。”
瞿蕓萱心疼不已地用手給董學斌擦擦臉上的灰土,“您不用謝我,咱們還能站在這兒說話,全是小斌的功勞。”
“都要謝,都要謝。”
架不住胡爺爺一通追問,末了,董學斌想了想,還是從牛仔褲兜口里摸出一張一毛錢紙票,在白色的邊緣位置上寫了一個139開頭的全球通號碼。
不久,交警來了,瞿蕓萱和老人就將剛剛經過說了一遍。
董學斌的心思卻根本不在這里,腦子迷迷糊糊地全是問號。
自己仨人明明是被車撞死了的,為什么突然又回到之前在路口等紅綠燈時的畫面了?
如果自己仨人的死是幻覺的話,那為什么幻覺里出現的情景跟現實一模一樣呢?瞿蕓萱扶老人過馬路前的對話,卡車的橫沖直撞,除了最后的結果發生了改變,一切的一切都如出一轍,這也是幻覺?可要不是幻覺妄想的話,那又怎么解釋自己忽然間就回到了之前的時間段?
根本解釋不通啊!
難道世間真有這種超現實的東西?
董學斌心中默念:回去!退回去!返回!后退!BACK!
試了幾次也沒有收獲,他無奈笑笑,也是,超能力什么的怎么可能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