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很顛簸,沈傲和春兒肩挨著肩,對面是周若母女,那混雜的體香充斥在沈傲的鼻尖下,沈傲很壓抑。
與美女同車是好事,可是還要裝出一副很單純很圣潔的樣子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沈傲雙膝并攏,可是肩膀仍然有意無意的與春兒撞在一起,心猿意馬,卻又要作出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與夫人閑聊。
夫人是靈隱寺的信徒,每個月的初一,都要去還愿的,順便給靈隱寺捐點香油錢。這一天夫人格外的高興,問沈傲的母親可曾去寺廟還愿過,沈傲自然點頭,信口胡扯,說他剛剛生下來時得下一場大病,請了許多郎中來都不得治愈,于是母親便去寺廟請愿,還抽了簽。結果從寺廟回來,沈傲的病就好轉了。
夫人眼眸中發出光來,口里說:“你這孩子很有佛緣呢,你母親也定是信女,有佛主庇佑著。”
周若見母親不停與沈傲說話,心里有一點小小的妒忌,她對沈傲的為人太清楚了,見人說人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一定是瞎編出來哄母親開心的。
倒是春兒當真以為沈傲從前生過大病,聽沈傲繪聲繪色的講,很揪心的為他捏了把汗。明明知道沈傲的病一定會好,可是心里總是不安。
夫人又問沈傲的母親抽了什么簽,沈傲一本正經的說:“母親曾和我說過,我想想,對了,叫貴人遭遇水云卿,冷淡交情滋味長。黃閣開時延故客,驊蹓應得驟康莊。夫人,解簽的事沈傲不懂,也不知這是什么意思。不過這是家母替我求來的,所以記得牢了。”
夫人笑道:“這是上吉簽呢,意思是說你將來能早遇貴人,并將獲得貴人提拔,青云直上。除此之外,家宅也是安穩風水利,病安全,孕生子,保平安,凡事皆吉利。”
“哇……原來是凡事皆吉利。”沈傲很震驚,說:“夫人懂得真多,簽里說我能早遇貴人,這個貴人不就是夫人嗎?還能祛病平安,看來這簽很靈。”
夫人笑的很開心,沈傲這一句話真是一語雙關,一邊暗示他能遇到貴人。又一邊暗褒夫人見多識廣。夫人收斂了笑,心里就在想:“看來這孩子不但有佛緣,和我也很有緣呢,我真的是佛主為這孩子前世定下的貴人嗎?”
這樣一想,夫人對沈傲更親近了。周若朝沈傲弄了弄眼,到了此刻,她不得不佩服這個家伙,三言兩語就能瞎編一個故事,而故事的每一個細節都是投其所好,完美的無懈可擊。先是證明自己有佛緣,讓信佛的母親對他增加一分好感。再是說出一個離奇的故事,編出一個上簽,讓母親來講解,既可以讓母親表現解簽的能力,又用貴人什么的來暗示母親就是命中注定的貴人。
“這個家伙,真的好可怕,以后要小心。”周小姐心情很復雜,對沈傲有一些感激,更多的還是那種直透他歪心思的智慧,這種智慧讓她的心情更復雜,明知這個人陰險狡詐,不,應當是滑頭,可是為什么和他在一起,總是有點兒心亂呢。對沈傲到底是厭惡還是敬服,周若已經分不清了。
不知不覺間,馬車在一處山腳停下,秋風颯爽,山腳的紅楓林颯颯作響,落葉紛紛灑落。將馬車停住,四人下了車,沿著陡峭的山道石階拾級而上,那靈隱寺便在山腰,鐘聲陣陣,莊嚴肅穆。到了這里,夫人的臉色肅穆起來,露出善女的虔誠,由春兒、周若左右攙扶著上山。
沈傲沿路光賞這里的風景,出了一身的汗,靈隱寺總算到了,寺廟清幽雅靜,從這里往山下望,那山腳下的紅楓林仿佛成了一叢鮮紅的花卉,很養眼。
門口的小沙彌合掌趨步過來,朝夫人行禮:“女居住今日來的這么早?空渡禪師在寶殿等候多時了。”
這沙彌想必是認得夫人的,夫人是靈隱寺的捐錢大戶,寺廟里上下幾十口都靠她的施舍,別的香客進去,沙彌最多合掌高叫一聲佛號,可是見到夫人就完全不同了。
“哇……寺廟原來也有VIP服務,人跟人真的是不一樣,有錢真好。”沈傲心里暗暗腹誹,面上卻是很熙和的朝沙彌笑,笑死他。
夫人微微頜首:“勞煩小師傅帶路。若兒、沈傲,你們和香兒隨便走走歇歇,我去聽禪師講講經。”
夫人隨小沙彌走了,沈傲總算輕快起來,春兒在一邊唧唧喳喳,說:“沈大哥,我們去山竹房喝茶吃糕點吧,這里有兩個和尚一個會泡茶,一個會做糕點,茶好,糕點也做的好極了。很多香客從幾百里地趕來,就是希望嘗他們的手藝呢。”
周若此刻可覺得渴了,口里說:“好久沒有吃過空定禪師的茶和空靜禪師的糕點了。”
三人到了山竹房,這里距離大雄寶殿不遠,位置較偏,恰在山腰的邊緣,從這里開窗便可以看到山下,還可以看到那彌漫在山腳的淡淡薄霧。這里是寺廟供香客休憩的場所,三個人進去,便有個迎客的沙彌過來,這種小沙彌最擅長察言觀色,看周若、沈傲、香兒的著裝、舉止,便知道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請他們進去,口里說:“施主們少待,我師父馬上泡好茶水糕點,很快便送來。”
說著,便去通知廚房了。
沈傲想起一件事,問周若:“寺廟不是不許女人進入的嗎?怎么我在這里撞到這么多女香客。”
周若撇撇嘴:“這是哪個寺廟的規矩,善男信女都有,難道教信女們在寺廟外頭聽禪嗎?”
哦,沈傲點頭,看來他是被人誤導了,于是饒有興趣的在山茶房里轉悠,看墻上裝裱的字畫。這些字畫有兩種風格,行書模仿的是王羲之的草書初目貼。乍一看,倒是頗有些神似。可是細細一看,破綻就來了,行書之人為了刻意去模仿王羲之的風格,太過嬌揉造作,有點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意思。
至于那畫倒也不錯,下筆圓潤有余,看的很和諧。只是作畫之人刻意的求實,反而失去了那種曠古瀟灑的意境。
春兒也走過來,口里問:“沈大哥,這些字畫很好嗎?你為什么看的這么認真。”
沈傲微微一笑,很篤定的口吻道:“這些字畫是下乘的作品,不過作者根基倒是有的,可是太愚鈍,完全不登大雅之堂。唯一值得欣賞的就是這行書還有點可取之處,至少它的布局還不錯,只是字太差了。至于這畫,哈哈……”沈傲笑了笑,很自負的道:“我用腳趾頭畫出來的也比它好。”
春兒微微一笑,對沈傲的畫技,她是心服口服的,正要順著沈傲的話說下去。門房處卻傳出一個稚嫩的聲音:“施主好大的口氣,竟說我師父師叔的書畫不好,來這里的客人見了他們的畫都贊不絕口,你這人無理太甚。”
沈傲回頭,原來是那小沙彌去而復返,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頭有茶水還有碗碟裝盛的糕點。霎時間,整個山房里仿佛飄蕩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茶香,那糕點的樣式也好看極了,仿佛是靜心雕刻的藝術品,色香俱全。
沈傲想不到自己的話竟讓小沙彌聽到,尷尬的摸摸鼻子,說:“得罪,得罪,不過你的師父和師叔寫的字和作的畫確實有瑕疵,我也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小沙彌把托盤放在周若身前的幾案上,氣呼呼的瞪著沈傲:“好,我去叫我師父和師叔來,看你在他們面前是不是也敢這樣說,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我師父的畫和我師叔的行書是最好的。”他一心維護自己的長輩,氣的臉都紅了,眼淚閃著淚花,用袖子揩拭眼睛鼻子,飛也似的去搬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