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
第四百四十六章,重圓(十)
過了新年,出了正月十五,衛夫人還是要時時到宮里去,這一天從宮里回來,在宮門外遇到了跟了沈居安的人,迎上來道:“請夫人蔣家去,老爺也在那里呢。”
衛夫人說一聲知道了,上了車就往蔣家去,一路上尋思了,兩個人都不喜歡去蔣家,不是萬不得已不會去
難道說王爺又有了什么動靜,衛夫人時時為妙姐兒擔了心,打量過這個好女婿多次,真的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一會兒說妙姐兒犯了三從四德七出之條,一會兒又寵愛的不行。蔣家兩位太太從封地上來,說毅將軍出生的時候,王爺就守在產房里。
真真這話要是傳到了京里,又是一個笑話了。最近京里關于南平王的事情,只是說他傷病的不行了,最嚴重的時候說他不能走動了,衛夫人聽完了只能當沒有聽見。
進了蔣家門,因為新年,還是張燈結彩,大紅的燈籠掛在門中,有點兒風就動幾下。蔣家兩位太太迎了出來,接了衛夫人進去了。
房里坐的只有蔣大夫,沈居安和蔣家兩個兒子,兩位太太看了人送了茶上來就出去了。衛夫人看了這陣仗不能說不心驚了一下,趕快就問了一句:“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蔣大夫面色是凝重的,手撫了長須,對衛夫人道:“請了夫人來,有一件事情要商議。可曾聽到王爺的傳言了?”
衛夫人美麗的臉上掠過一絲微笑,她整了整衣袖,才從容地笑道:“天天都有,今天說他不能動了,明天說他話都不能說了。”
蔣大夫滿是皺紋的臉上更是鄭重了,看了衛夫人道:“夫人可曾聽說了,現在封地上,理事的是外孫女兒,王爺不再上殿會百官了,殿上坐的是外孫女兒妙姐兒。”
衛夫人不說話了,想了想,神情也慢慢認真了,道:“這,難道,也許,”她一連換了三個詞,也不知道該如何表示出來。
王爺或許是傷病重了,難道他真的不能動了?也許這又是謠言。
蔣大夫緩緩開口了:“這不是謠言。林大人是在王爺封地上的,他進京過拜年,親口說出來的,說王爺只是新年第一天里上殿會了百官,是王爺親口說了出來,他傷病嚴重,以后王妃上殿理事。”
衛夫人著實的嚇了一大跳了:“這,這是真的?可是妙姐兒還是個孩子?王爺這是何意啊?”趕鴨子上架也沒有這個趕法去。
蔣大夫也露出了笑容,對衛夫人道:“我也猜不透王爺的意思。難道這是他又要弄手段了,去歲稱病,做的是穩當之極,可是讓妙姐兒上殿理事,太荒唐了,第一個百官就不會同意的。
前朝女主,禍亂了朝納,王爺不會是不知道的。”
衛夫人皺了眉頭,為蔣大夫這樣說話有些不悅了,但是她沒有反駁,因為蔣大夫說的也是實話。
她想了一下,慢慢推敲了朱宣的想法:“王爺心懷悔疚?”去年差點兒變了心,可他也不是個亂悔疚的人。
再想了:“真的是病了?”她面色冷了下來,對蔣大夫道:“如果王爺真的是傷病重了,那妙姐兒年青,世子年幼,保不齊會被人欺負了。”
蔣大夫也是這個意思,他道:“幸好太夫人,老侯爺還在封地上。我一聽了這個消息,就給妙姐兒去信了,看看她是如何回信的。”
衛夫人覺得心情又沉重了,對了蔣大夫道:“看小蜀王就知道了,治理封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來京里聽了幾年前,王爺剛封王的時候,也是用了非常手段,不少顆人頭才把封地拿在了自己手上。妙姐兒一個孩子,萬一這事是真的,這可怎么弄呢?”
蔣大夫不語,但是眼睛里一直是沉思的,王爺病重,王妃上殿理事,這個能說得過去,可是殿上坐不了幾天,那起子百官不是好惹的。猶其是盤踞了當地數代的一些當地官員,不如說是地頭蛇了。
家里都是詩書大家,要功名也有,要錢財也有,不管是誰去了那里封王,都要重用這樣家族的人,都要籠絡他們才行。
外孫女兒知道這些關竅嗎?
如果王爺不是傷病了,那外孫女兒為什么能上殿去理事……
蔣大夫從聽了這個消息就實在是頭疼的不行了。這不是笑話,這是實實在在面臨在外孫女兒母子面前的一場風波了。
雖然有了兩個兒子,可是世子年幼,毅將軍才還在襁褓之中啊。
此時年幼的世子正陪了母親沈王妃在玩樂。青芝笑著進來:“朱祿喊來了。”
沈王妃笑著交待了世子,拉了他的小手細叮嚀了:“剛才對你說的話都記得了嗎?”朱睿點了點小腦袋,對母親道:“都記住的很呢。”
然后就鉆出了門簾去,房里沈王妃,如音,青芝都悄聲笑著聽了外面的動靜。
朱睿站在了房外廊上,對了朱祿說話:“朱祿。”朱祿一聽不對,天天喊祿大叔,今天就這一來者不善的一嗓子,忙答應了:“奴才在。”
廊下臺階上站著的世子朱睿,說話還是清脆的童音:“我說話你要聽著。”朱祿更弄不明白了,世子想什么我最清楚了,今天想是不明白了,他笑道:“世子爺請說。”
“你快點生個孩子給我玩。”朱睿話一說出來。房里沈王妃和如音等人都捂了嘴笑得不行,這個孩子說錯了。
沈王妃交待了半天的是:“讓朱祿生個孩子陪你。”朱睿就說成了生個孩子給我玩,又不是生的玩具。
朱睿黑豆的一樣的眼睛眨著看了朱祿,朱祿往掛了錦簾的門上看了一眼,哭笑不得,有這么逼婚的嗎?
自己一天不成親,王妃一天不惦著,如音那個丫頭就會在王妃耳朵里灌風。朱祿急中生智,忙笑道:“奴才生了孩子,哪有時間陪世子爺,世子爺,今天還要騎馬去嗎?”
朱睿一聽就高興了,甩了小手小腳道:“好,咱們還去騎馬去。”然后一打了簾子進了來,撲進了母親懷里,手扒了她膝蓋,來邀功:“母親讓我說的話我說完了,我可以騎馬去了吧。我要騎母親的馬。”
沈王妃笑得不行,看了朱祿也臉色灰灰的進了來,更是要笑。
朱祿不用看一旁,眼角余光都可以看到如音、青芝都笑得低了頭,只有肩膀不停在抽動了。他只能低了頭不去看,不然氣得不行。
沈王妃看了朱祿,交待了朱睿,笑道:“騎馬去,一定要聽朱祿的話,小心摔著了。父親要訓你的。”
三歲的朱睿見了父親,就已經知道害怕了。
朱祿趕快接了話道:“奴才時時馬后跟了世子爺。”朱睿回頭看了他,卻不要他,轉過臉來對母親道:“我不要他跟了,他不聽我的話,不生孩子給我玩。我要祖父在馬前,祖母在馬后跟著。”
朱祿一聽就想笑了,人家岳元帥,馬前張保,馬后王橫,我們世子爺馬前老侯爺,馬后太夫人,多有氣勢。
可是不要自己,這可不行,又扯到了自己不生孩子上去。
朱祿也有話回,笑道:“世子爺不要奴才馬后跟了,奴才作什么去?”朱睿看了他,倚了母親膝前,道:“朱祿扮壞人。”
如音又笑得不行,低了頭。朱祿輕輕嘆了口氣,對世子道:“世子讓奴才扮壞人,奴才就扮壞人吧。奴才也扮不了幾天了。”
朱睿立即問了:“你要去哪里?”少了朱祿,不少東西玩不成。
朱祿笑瞇瞇地回話了:“奴才去跟了毅將軍去,毅將軍也許不讓奴才扮壞人。”
朱睿一下子就有些泄氣了,看了笑得不行的母親,再看了朱祿,聽了如音罵朱祿:“世子這么小,你就哄著他吧。”
這一句話提醒了朱睿,他看了母親,再看了朱祿,道:“毅將軍太小了,你現在不能跟他,只能陪了我。”然后再看了母親,有些得意,象是在說,我說的好吧。
沈王妃抱了他親了一下,笑道:“跟了你也行,你不許再欺負朱祿,讓他扮壞人了。”朱祿心想,幸好還有王妃為我說話。
朱祿笑嘻嘻上前去給世子行了個禮,笑道:“世子讓奴才扮壞人也是想了奴才陪了玩,可是奴才長得也不象壞人,奴才給世子找幾個人打壞人去。”
朱睿想了一想,點了小腦袋,不知道怎么弄的話又轉了回來:“你生個孩子扮壞人吧。”房里又笑倒了一片,只有朱祿不笑,看了如音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這出的餿主意,你生個孩子扮壞人吧。我們家的人就只能是壞人嗎?
眼前要趕快把世子帶出去才行,朱祿趕快笑道:“壞人有的是,奴才這就陪了世子出去騎馬去。”
秀才屋書友更新:xiucaiwu
帶了世子朱睿出去,朱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我一向是個清秀的人,怎么在世子眼里,我象是個壞人呢。
是誰給世子出了這樣的主意。而世子朱睿則一心里想了自己玩打仗沒有壞人,朱祿最貼心,讓他當最合適,讓他死就死讓他活就活。
沈王妃笑完了,站了起來還要往外面去,難得在房里休息了一會兒,回想起來新年第一天,表哥攜了自己上殿去。
誰也沒有想到他留宴最后說了一句這樣的話:“我傷病纏身,以后王妃殿上來。”這句話有如忽如其來的雷聲,讓所有的人都驚了一下。
最驚奇的人是沈王妃自己,表哥傷病纏身?他根本是喝多了酒,天天不讓他喝也不行。自從從那以后上殿的日子,就是沈王妃一個人獨零零坐在大殿上會了那些百官們,已經是一個月過去了。
明天又是上殿去的日子,沈王妃有些傷腦袋,已經有十幾位官員告病了,在和表哥打擂臺了,認為女人上殿管事是不妥的。想想真是頭疼,明天不知道又要出什么難題來為難我了。
晚上在朱宣懷里,就分外的撒嬌了,朱宣親親她:“好寶貝兒,明天早起。”沈王妃由衷的說了一句:“表哥,你什么時候能好啊。”
朱宣笑一笑道:“明天表哥送你去。”沈玉妙不說話了,好幾次是表哥送了去。表哥把自己喊起來,再送了自己去,遠遠停了。他從來不上殿。
第二天一早如平時一樣,朱宣拍醒了她,看了她起來,穿好了衣服,攜了她的手往大殿上走。離了有一箭之地,在垂花門松了她的手,微笑了:“去吧。”
看了妙姐兒對了自己行了禮,不是很樂意也不是不樂意的隨了引導的人往殿上去了。朱宣輕輕吁了口氣,如果我戰死沙場,妙姐兒總要自己去理事。
他負了手,朱壽還緊跟在王爺身邊,看了王爺越發的佩服,王爺成親以前把王妃接了來,本來是一個溫婉的人兒教導成一個玉人兒,現在又讓王妃上殿理事,一個月下來也是四平八穩的。
朱宣心想,跟了王爺后面學,總是學不到他的一成去。想想得意,如果是北平王或是靖海王的王妃,就是上殿去理事,也不如我們家王妃這樣有威儀。
看了王爺回轉了,朱壽也回轉了,殿上的事情總是有別人來回的,朱壽要去給王爺倒酒,雖然感覺出來王爺心情不佳,可是也欽佩他的好酒量。
沈王妃上了大殿,昂然地迎了百官的眼光,看了他們不無失望,心里冰冷了,臉上卻還是微笑。
這起了男尊女卑的官員,私下里有多少書信呈給了表哥,說牡雞司晨,是為不妥。沈玉妙一一看完了,當然氣得不行,她在殿上坐了下來,中間空了表哥的座位,緩緩看了殿上的百官,微笑了道:“有什么事情要說嗎?”
當然是有事情要說的,一位大人就出了班,稟道:“苗寨吳龍頭人,一向是年年供奉了,今年說是家務紛爭,茶葉,苗錦,都沒有了,請王妃稟了王爺,派官員去安撫則個。”
他剛站回來,一員武將站出了班,雄糾糾氣昂昂:“苗人一向狡辯,不供奉就是不對,王爺也是用兵馬壓了他們,請王妃稟了王爺,派一支輕兵,殺他個服服貼貼才是。”
沈王妃不例外的看了這一班文官與武將開始爭論了,也不例外回自己話的時候,總要說一句請王妃稟了王爺去。
她在大殿上看了一個遍,輕啟了紅唇問了一句話:“阮大人今天又不在?”
殿上的值日官立即過來跪下了:“稟王妃,阮大人一直是病中,說是受了風寒,總是不見好。”沈王妃沒有一點兒不高興的樣子,只是淡淡說了一句:“那再讓醫生們去看了,阮大人上了年紀,風寒難好也是有的。如果再不好,我就去看看他了。”
立即就有人跪了出來行禮:“多謝王妃恩典,家父上了年紀,偶染小恙,痊愈需要時日,王妃親自垂臨了寒舍,寒舍簡陋,漸不能迎駕。”這是阮大人的兒子。
沈王妃就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請代我問候了阮大人。說我見不到他,到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看了阮大人的兒子謝了站回班里,沈王妃微笑了,這位阮大人在南疆已經是第四代了,這附近苗人,布依族等少數民族的情況他最清楚,族中也有與這些少數民族通婚,在表哥封王以前,一直是這位阮大人在南疆最大。
自從新年見了一面,聽說以后是自己上殿理事,這位阮大人就此稱病了。沈王妃都還知道他具體是長的什么樣子,新年上殿來一大批官,聽說了自己以后要上殿理事,一下子病倒了幾個。
后面看了風向的又病倒了幾個,好象自己又成了瘟疫一樣,一上殿來就傳染了這些人。
這件事情丟開了,沈王妃又開始剛才的話題,問剛才說話的人:“曹將軍,你剛才說的意思是發兵去鎮壓?”
曹將軍重新出了班,躬身道:“王妃有所不知,這些苗人,怒族人最為不開化,他們自有自己的規矩。王妃可以去稟了王爺,這些夷人無法無天,只有打下來一條路可行。”
沈王妃又笑了一下,只要和我說話,都要帶上了一句,去問問王爺去。
曹將軍話還沒有說完,那位小阮大人,阮大人的兒子就出班了:“吳龍頭人對王爺并無二心,一向是年年供奉了,只是今年因為家務事情,一直紛擾不斷,所以供奉斷了。王妃若是一意孤行,派兵去打。
吳龍頭人固然是不敵王爺的精兵,可是苗鄉四方多少寨子從此寒了心。依我看來,應該派了人去安撫,再幫了吳龍頭人解決了家務事情,倒可以安撫了他。”
沈王妃也微笑了,阮氏一族,是與苗人有通婚的。看了文官武官在殿上爭論了起來,一個主安撫,一個主戰。
不過人人都是一個意思,請王妃稟了王爺去,再作定奪。沈王妃笑得嫣然了,我當然要去問了表哥,可是這些人話里句里的意思,沒有一個人拿我當回事。
不拿我當回事也沒有關系,叔可忍嬸可以忍,可是不拿我當回事,做事情就未必會盡心,沈王妃不動聲色的看了殿上文武官員鬧成了一團。
這才慢悠悠說了一句:“你們都說的很對,是應該去問問王爺,請他定奪。”
隨了這句話一說出來,百官立即不爭了,看了王妃一起躬了身子:“不知道王爺近日身體如何,何時能上殿理事?”
沈王妃覺得自己在百官眼里就象是把權的慈禧了,只能更是微笑了道:“王爺身體一直欠佳,多年傷病不是一朝一夕調養的好的。有什么事情都對我說吧?”
看了百官都黯淡了神色,象是沒有了主心骨。沈王妃看了又要眼前取樂了,得樂樂處且樂樂,表哥交待了我讓我說他多年傷病,真不知道他這傷病是從酒中來的,還是一團心病,反正晚晚纏綿,說他有病,沈王妃第一個不相信。
再沒有別的事情了,沈王妃就步下了大殿,心里真是煩,又對了表哥分外體貼,想來這些人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服帖的,表哥剛封王的時候,也是要把這些人一一收伏了。
就說那位阮大人吧,一看自己上殿了,就敢稱病了,實在是桀驁不馴的很。沈王妃一時之間拿他無可奈何,不是第一次在殿上問候了他的病了,給了他這么多次的面子,他不買賬,又有什么辦法。
回到了房里悶悶不樂的,要了苗寨的地圖來看,朱祿取了地圖來,看了王妃一付不豫的樣子只是看地圖,也知道苗人今天不供奉的事情,就笑著出主意:“王妃要去?只有鐘林將軍最合適陪了王妃去。”
沈王妃嗯了一聲看了朱祿,朱祿繼續笑道:“鐘林將軍原本是個刺客,長于暗殺,也精于躲避暗殺,是王爺江湖上收的。”
沈王妃恍然大悟了,為什么自己回家去,是鐘林跟了,為什么鐘林將軍一回來就跟了睿兒,她猶豫了一下,覺得朱祿說的也對,應該去看一下,可是自己還是不能拿主意,畢竟了解的不多。
她出了房里往里面書房里來,竟然是反了過來,表哥里面書房里天天喝酒去,自己上大殿上理事,外面書房也是自己在用了。
朱宣又暈在了酒中,看了妙姐兒進來,只是一句話:“倒酒來。”沈玉妙為他倒了酒,每一次看到表哥在酒中就很心疼他:“表哥,你少喝一點兒吧。”
朱宣微笑,擎了酒杯:“有什么事?”聽了妙姐兒在身邊絮叨了:“阮大人還是病了沒有來,苗寨不肯供奉了,我想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回事,那位吳龍頭人,說是鬧家務,小頭人和金尼夫人那天不是被大管家帶走了,還有什么家務可以鬧。
我想讓鐘林將軍陪了我一起去,表哥看行不?”
朱宣聽完了,淡淡說了一句:“表哥陪你去。”他把酒杯再往桌子上一放,道:“倒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