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幸福生活

第五百零一章,紛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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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紛亂(一)

一覺睡了起來,朱宣與妙姐兒一起去了書房,先喊了一位幕僚進來,看了一身艷裝卻是板了臉的沈王妃吩咐了:“給阮之陵大人的信,我說了你來寫。”

想想就來氣的沈玉妙先平息了一下自己的火氣,不由人不生氣了,人命不值錢還是女人不值錢?這社會就是這個樣子,男尊女卑,可是女人就象是不是人一樣。丈夫一死,絕食守節。婦人天性,就是不好,男人死了老婆,再填房就是為了孝道,多有孩子。

為了朱宣偶爾不回家來生氣的妙姐兒,覺得這件事情更為可氣。念完了看了幕僚寫完了自己看了,才對了書案后坐著的朱宣道:“表哥,這簡直是在殺人了。一個小小的鄉里就有這么多的節婦,又有這樣的事情逼出來的節婦,大白日頭底下,不是明著殺人嗎?”

就是赤luo裸的在謀殺而且,找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謀殺了人還欣然自喜,做了好事情……

朱宣頭也不抬,嗯了一聲,正在看信,信上的筆跡是柔媚的女子筆跡,卻是徐從安的心上人,吐蕃的那位慕容夫人寫來的:……達瑪府上,南詔公主與諸公子,勢同水火之勢。王爺長女雙木郡主,不見蹤影多日也,聞潛入中原尋長兄……”

雙木郡主?朱宣微促了眉頭認真想了一下,戰場上達瑪的四個兒子都是見過的,郡主卻是沒有見過。

對了端慧郡主格外的疼愛,端慧長的實在象母親,有時候看了她嬌滴滴的,實在有些象妙姐兒初接來時,再說是自己的孩子。

但是戰場上對了達瑪,只會去打聽他的兒子。就是有時候會遇到黑鐵塔一樣的吐蕃部落公主,朱宣更不會放在心上。南平王朱宣又能重視到世子,又能最疼愛女兒,其實已經超過了重男輕女的界限,只是南平王自己,見了兒子就要培養成人,見了妻子和女兒就要嬌嬌疼愛,自己覺不出來。

看了妙姐兒不滿意自己的這一聲“嗯”,人已經走到了面前,朱宣丟了信,拉了妙姐兒的手,看了一身翠色衣服的妙姐兒正在不高興,安慰了一下道:“以后不會了。”

“表哥,”沈玉妙現在是隨時可以看到朱宣的來往信件,這一會兒也沒有心思去看他丟下來的信,只是拉了手撒嬌了:“他們殺了人才報上來呢。”

朱宣把妙姐兒抱到了懷里,說了一句:“過了年咱們下去看看去,只有你自己去看看才能看到事情的真相。”

“可是,表哥。”一想了就心里難受的沈玉妙坐在朱宣的懷里,倚在他的胸前,輕聲說了一句:“這兩個月里,也許還有人是這樣的。”

朱宣輕聲答了話:“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妙姐兒無言以對,就象世上隨時有人陷入了困境中,下一秒鐘會死去一樣,我們都只會先想到在自己的生活中,他算不算最重要。別人的生存永遠沒有自己的最重要,對于一個人來說,這其實才是最重要的。

對于妙姐兒的理解,在京里安穩陪了家人過了年,回去了封地以后,再去管這樣的事情;而朱宣則心里想了,伊丹遁走,又來了一位雙木郡主,吐蕃的郡主不會象我的端慧,嬌嬌的養大,一定也是位武士,不得不防了她。

關于朱宣這個標準的封建統治階級的貴族,沈玉妙當然是早就知道了。看了桌子上一大堆公事,忙從朱宣懷里站了起來:“表哥,你忙吧,我在那邊坐一會兒看看書去。”

習慣于拿自己當成誘餌的南平王好好的想了一會兒,才喚了朱壽進來了,吩咐了:“今天親家老爺來了,晚上要家宴不得閑兒。明兒讓鐵將軍上午進來,有事情要對他說。”

看了朱壽出去了,朱宣這才負了手慢慢走到了窗前的榻旁,看了榻上的妙姐兒,聽到了自己過來了,只是仰了頭笑了一下,榻前又是一個大火盆,翻滾的茶水不停冒著水氣,沈玉妙嫣然了,看了朱宣身上的單衣笑了一下:“表哥。”

有我的地方,冬天表哥只能穿了單衣了。朱宣在對面坐了下來,問了妙姐兒:“不要太難過了,要做的事情多著呢,這不是最要緊的。”

這一會兒沈玉妙也早就明白過來了,笑道:“我知道呢。”房里溫暖,卻不覺得干熱。火盆上翻滾的茶水貢獻了不少水蒸汽。

妙姐兒微笑了,看了朱宣:“表哥,聽說梅花上的雪烹了茶能夠解酒。”表哥雖然不喜歡申大人,可是沖了是親家,晚上還是約集了宗親家宴,想來人數兒不少。

朱宣聽了則笑了道:“解酒又怎么樣,難道妙姐兒會烹茶?”會不會烹茶,會不會瑤琴,是不是琴棋書畫都會都沒有關系,只要表哥喜歡就行了。

看了對面坐著的這個孩子,生了四個孩子,過了年也才二十二歲,與自己生活時也是諸多可愛之處,朱宣微笑了。

妙姐兒聽了這樣的話,又要抗議了:“人家忙著呢。”雖然事情安排得不是打了腳跟走,可是沒有一天是閑著的。

窗外傳來了一聲輕響,夫妻兩個人往窗外看了,卻是梧桐樹上的雪落了一篷下來,摔落了地上,就是一片殘雪了。

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在妙姐兒頭上摩了,笑道:“累了就回去。”可憐哪一個女人也沒有象妙姐兒這樣辛苦過,跟在后面逼著走。

借了勢把朱宣的手握在了手里,放在臉上貼了一貼,妙姐兒才嫣然笑道:“已經來了,當然是陪了表哥,難道不要我陪?”然后小嘴兒又是高高的噘了起來。

錦榻前,朱宣伏了身子,咬住了那高高噘起的小嘴,半天才松開了,兩個人相對一笑。朱宣用手指在小桌子輕輕敲了,道:“在這里陪了表哥吧。”然后往外面說了話:“請徐先生來。”這一封信還是要給徐從安的。

負了手站在小桌子前一面看了妙姐兒在看書,一面等了徐從安。夫妻兩個人剛說了幾句話,外面傳來了回話聲:“徐先生到了。”

朱宣這才走回到書案前,妙姐兒從榻上下了來,看了一身冬天衣服的徐先生揭簾進來了,對了王爺王妃行了禮,一旁站著的妙姐兒這才款款對了徐先生還了半禮,然后走回到了榻上去坐了。

徐從安一進來眼睛就看到了書案上那一封信了,心里不由得一陣跳,看了王爺嘴角邊帶了一絲笑容。徐從安更能確定這封信是自己的了,三個月里這才又收到了一封信,不顧了上下,一步就到了書案前,伸手就去拿信。

坐在錦榻上的妙姐兒探了頭看了表哥與徐先生一個站在書案里,一個站在書案外就這么動上了手,不由得微笑了,那信剛才沒有看,一定是徐先生的意中人寫來的,早知道剛才看一看了。

一閃念間的空,信已經到了徐從安手里,笑著說了一句:“多謝王爺。”然后迫不及待的打開了信,只要看看那信上熟悉的筆跡也可以解一解相思之苦。看完了信,徐從安思索了一下,對了朱宣笑道:“王爺是什么打算?”按信的日子來算,這位雙木郡主應該是已經到了京里。

朱宣也是這樣想的,想來是與伊丹錯開了,圍堵伊丹的時候并沒有看到這位雙木郡主,他嘴角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這才說了一句:“我候著她。”

徐從安也笑了,吐蕃的細作來報,這幾年里達瑪府上沒有一天安靜的日子過,新封的左賢王與北平王今年開戰的時候,借口兵力不足,小小的瓜分了一部分達瑪的精兵走,雖然人數不多,可是足以讓達瑪的幾個兒子亂的了。

想想王爺說的老子英雄兒卻不是好漢,徐從安更覺得看了世子的責任重大。把信鄭重揣在了懷里,徐從安也說了一句:“沒有的東西咱們無法給她。”然后躬身一禮出去了。

作為朱宣肚子里蛔蟲的徐從安這句話又說到了朱宣的心里了,兵符應該給的是南詔公主,南詔公主疲于奔命的在家里家斗。來的這些人呼律川與伊丹都不是朱宣應該給的人。朱宣站在了書案前想了一會兒,本來想了今年應該會有人來找自己報父仇,戰場上當了雙方士兵的面,還了達瑪的這個心愿。哼,難道要我自己跑去還給她們不成。朱宣決定再等一等……

這樣想了,抬頭看了妙姐兒看了自己只是笑,問了一句:“只是笑什么?”沈玉妙這才繼續看了自己的書,過了一會兒才又笑道:“表哥和徐先生都是好身手。”表哥也就罷了,名聲在外了,沒有想到徐先生也是這樣的身手,這才搶了那封信走。

再不喜歡了申大人,也是父親老侯爺的舊幕僚,又成了親家。朱宣不得不為了申大人大張旗鼓的請了客。而且這也是老侯爺與太夫人的意思。

申大人很是激動了一下,南平王府的正廳里,卸了幾扇平時不怎么卸的廳門,里外間全部打通了。

一百多位宗親都到齊了,聽說了晚上有戲可以看,有家宴,都是下午就早早地來了。太夫人可以得以休息了一下,讓幾位年高的宗親女眷們陪了申夫人。

近傍晚的時候,才約了申夫人一直往前面來了。知道晚上客人多的申夫人也是鄭重打扮了,盡量打扮得讓人看了,不丟了申氏的人。

一件深紫色繡了花的錦衣,年紀過了四十的申夫人很少象今天這樣也是滿頭插戴了,太夫人和宗親們陪了一起往前面正廳上來。

到了正廳下面,太夫人先笑了看對面搭起來的戲臺子,紅布蒙了下面的黃土堆,上面戲臺板

上也正在收拾了。

“這太過意不去了。”受寵若驚的申夫人笑道。太夫人則是隨意的笑了,看了戲臺邊的柳樹在北風中飛揚了笑道:“親家上了門,當然是要好好招待了。”

只是一個下午,覺得太夫人很是好說話,當了宗親的面,申夫人覺得自己再要是客套了,象是自己沒有見過世面一樣。只是含笑說了一聲:“太客氣了。”就隨了太夫人上了大廳上。

老侯爺與申大人已經在了,親家太太到了,廳上的男女們都站了起來,候了太夫人陪了親家太太走到了里面去。

方氏和申氏都已經到了,申夫人看了她們,兩個人一式一樣的衣服,桃紅色的百花如意刻絲衣服,因為是晚上,頭上都戴了臥兔兒,一樣的簪子,迎面頭發上都是一朵金的牡丹花。就是申夫人也要多看了申氏兩眼,在家里時沒有看到申氏這樣漂亮過。

朱宣與妙姐兒都不在,小王爺們和小郡主也不在。太夫人看了左右人笑問了一句:“王爺與王妃怎么還不見?”

跟的人沒有回話,老侯爺在外面廳上聽到了,提高了聲音說了一句:“說是在書房里有事情。”太夫人無話了,六房里的人心最虛,出了三奶奶梁氏那一件事情,女眷們忙接上了話對了太夫人笑道:“王爺辛苦,王妃平時也是辛苦的。天天坐書房幫了王爺。”

申氏不由得看了申夫人,這樣的話她又聽不懂了,只是睜了眼睛聽,大嫂坐書房做什么去,想來她也不知道,不由得解氣地自顧自磕了瓜子,象申夫人在家里那樣的生活,每天柴米油鹽,還不如自己在王府里。

中午覺得丟盡了人,晚上這一會兒申氏覺得解氣了。

朱宣沒有再應酬申大人的心情了,所以不會來早。直到涼菜已經在擺了,才聽到有人來回了一句:“王爺王妃和小王爺們,小郡主到了。”太夫人一聽就呵呵笑了道:“這一家子到了一起去了,讓我們久等了他們。”

一個廳上面,除了太夫人和老候爺滿面笑容地坐了以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坐了一個下午的申夫人離開了申大人,漸漸忘了自己是在朱宣的治下,要先行國禮,起來時猶豫了一下,看了白發蒼蒼的族長太太也站了起來,這才跟了站了起來。

離了有一百步之遙的路上,朱宣攜了妙姐兒這才慢慢過來了,一面走一面在看戲臺上已經在翻跟斗的戲子們,夫妻們猶在說話。

“表哥,這戲子演來演去,就這幾出,都聽夠了。那一年帶了我去看小蜀王,集市上有人敲了大鼓唱雜戲,聽著也比這個新鮮。”妙姐兒一面走一面笑道。

朱宣膝下一旁走的是小郡主,正在歡天喜地的拿了一架風車看了在夜風中吹動了。小王爺們跟在了身后。

“過年的時候,外面叫一班來聽好了。”朱宣也早聽夠了,他出門的時候多,外面聽的更多。看了大廳上已經有宗親迎了出來了,還有幕僚。

今天晚上,請了宗親也請了在京里侍候的幕僚們,徐從安也到了,正在看小戲子們翻跟斗,看了有一些宗親們先迎了出去,笑了一下,繼續聽自己的,直到王爺王妃到了廳下了,這才跟了站了起來。

下了大門板,雖然分了里外,只是蒙了一道紗櫥。申夫人看了王爺攜了王妃的手帶了她走了進來。端慧郡主早就跑了進來,跟的人在后面輕聲笑了追:“小郡主不要跑,小心摔了。”

看了端慧郡主上了廳上,在眾人含笑的眼光中這才放慢了腳步,走到了太夫人面前,把手里的風車給了太夫人,笑道:“這個給祖母。”

太夫人把端慧郡主摟到了懷里,抱了就親了一口笑道:“我的端慧最疼祖母。”里面女眷們已經行下了禮來:“王爺。”

朱宣攜了妙姐兒走了進來,兩個人對旁邊行禮的人只是抬了抬手,一起對了太夫人行了禮。眾人看了王爺送了王妃到了座位上,先沒有出去,先回身看了管家說了一句:“過年了,倒是外面叫一班兒小戲子去,王妃不想聽了,我也不想聽家戲了。”

“你這個好”就是摟了小端慧的太夫人也笑著手指了兒子道:“我也聽夠了,正想對了妙姐兒說,過年可不能再給我聽這個,要么這家里戲子要學幾出了。”

申夫人看了沈王妃,也是一身與方氏、申氏一樣的衣服裝扮,細看了一下,是不是頭上迎面的牡丹花會比方氏、申氏大一些兒,燭光明亮的廳上也沒有看出來。

又心里疑惑了,會不會王妃頭上的金牡丹花是實心的,而妯娌們是空心的,這個就更不是看能看得出來的。但是看了一樣的裝扮,一樣的首飾卻襯出了不一樣的人。這位沈王妃氣度更大方,隨著王爺大方的牽了手而來,這一會兒先不坐,聽了太夫人的話笑道:“母親這話說到我心里去了。”

然后從容告了座,這才坐了下來。坐下來猶看了朱宣笑了道:“表哥請外面去吧,不然大家都站著。”長身的朱宣淡淡應了一聲:“哦。”帶了給太夫人行過禮的小王爺們出去了。

外面重新打響了鼓點,菜一道接一道的上來了,不是人人都會說話,卻是人人都會吃。招待了親家,但是高興的卻是太夫人。太夫人膝下所出的三個女兒都帶了孩子來,文錦書錦的孩子也下了地,廳上廳下的跑了玩,太夫人看著眼睛瞇得只是一條縫了。

“舅母,過年了你給我什么?”蟬云的長女最是愛說話的秀姐兒跑來問了沈玉妙。沈玉妙笑道:“上次你說那翡翠珠子好,我給你們鑲了釧子,給你這個好嗎?”

桃紅色錦襖的秀姐兒笑道:“再要一個你親手繡的荷包。”蟬云聽了笑道:“舅母哪里有這許多時間,知足了吧。”說得秀姐兒跑走了重新去找端慧玩去了。

寶云看了妙姐兒、方氏、申氏的衣服笑著對太夫人道:“幾時做的新衣服,卻沒有我們的。”綠云附合了笑著說了一句道:“我們是那潑出去的水了。”大家一起哈哈笑起來。

偏偏綠云還沒有說完,下面又是一句笑道:“要人多的時候就回來充個人數罷了。”太夫人笑得眼淚也出來了,笑道:“象是說我多偏心一樣。這次你們說不贏了,妙姐兒給你們也做了,昨兒是要讓人送去的,后來一打岔我忘了。今兒親家太太來了,請了你們來,正好自己帶回去,免得我們再讓人跑了一趟。”

然后太夫人笑道:“你們這潑了出去的水,還要我花著錢呢。”幾個女兒的親家都在京里,也都請了來,聽了太夫人說笑話,一起都笑了起來道:“你疼的是我們的,我們疼的是我們的。”

申夫人看了這幾位親家互相笑謔了,心里有些羨慕了,想說幾句話來,又插不上去。

太夫人最后笑著說了一句:“幾位親家來吃一杯,我們妙姐兒沒成親的時候來京里,也是有勞你們做了衣服。”

里面女眷們一片歡笑聲,外面男客們坐在了一起。今天主要是請親家老爺,朱宣中午聽了一頓奇談怪論,晚上坐了下來也不會有太高興的樣子。好在家里的親戚們早就看慣了。

聽了旁邊的申大人又要開始說他的政績了,朱宣淡淡說了一句:“今天晚上是家宴,親家老爺多吃一杯才是,學里的事情不說也罷。”眼睛看看徐從安,徐從安已經是聽明白了,也是又好氣又好笑的看了王爺。

又坐了一會兒,朱壽走到了王爺身后,對了朱宣低語了幾句,朱宣就跟了朱壽出去了。徐從安微微一笑,繼續聽自己的戲,在王府里悶了這些天,難得眼前能樂上一回。

朱宣只帶了朱壽一個人出來了,一應跟的人都留在了廳上。就是申大人看了,也只覺得王爺小解或是偶爾出去了一下。

正廳上熱鬧喧天了,別的地方相應來說就沒有那么熱鬧了。化雪的天氣冷絲絲的,夾了梅香又香氛氳氤了,一心里有事的朱宣也想了,妙姐兒說回封地去也這樣著,讓她好好種來表哥來賞。

前面是書房的院子,黑燈瞎火的,看了象是沒有一個人。朱宣負了手與朱壽悄無聲息的進了院子,在房里坐了下來,后院子里進了人,值暗哨的人立即報了朱壽,朱壽立即報了王爺。這王府里看了沒人的地方反而更為安穩些。

朱壽在外間黑乎乎的房里坐了,手邊放了長劍。朱宣在里間黑乎乎的地方坐了,長劍就掛在他一側的墻上,月光從明窗上透進來,照得榻上那一片兒白乎乎的有月光。

這個時候,外面有了動靜,主仆兩個屏氣凝神的候了,看了只有一個人就悄無聲息的進了來。在黑暗里呆久了的朱壽眼睛適應了這黑暗,看了進來的這個人進了來并沒有停留就直接進了里間,里面是王爺在,朱壽坐在了外面靜靜的候了。

朱宣一聽到了腳步聲就避到了書柜一側的一個暗格處,看了進來的這個人膽子是不小,一聲輕響,硫磺味淡淡在房間里縈繞了,居然還敢在這漆黑的院子里亮火折子,這人不是積年作賊的,外面漆黑一片,這里有了火光,也不怕巡夜的的人看到。

看了她一身黑衣,一只手舉了火折子,一只拿了刀的手遮護了一點兒火光,這進來的是個女人。濃眉大眼睛,鼻子挺直了,只是看了面相,草原上驃悍的氣息就撲面而來了。想來這就是那位雙木郡主了。

雙木郡主舉了火折子,坐在了書案后,拿了火折子對了兩邊抽屜一陣亂翻亂撬,正在看了她的朱宣在她用力撬了一個帶鎖的抽屜時才緩步走了出來,朗聲說了一句:“客自遠方來,是為客之道,還是梁上君子呢?”再讓她撬下去,可惜了那抽屜上面多了不少刀痕。

聞言一驚的雙木郡主立即就跳了起來,起縱之間身子輕盈靈巧,火折子并沒有熄滅,刀光一閃已經出了鞘。朱宣長劍已經在手,刀劍相擊“叮當”一聲,雙木郡主被逼回了書案后,自己剛才坐的位置。

身邊聽了一聲渾厚低沉的男聲:“慢慢看,不著急。”外面簾子打了起來,火光也亮了起來,笑嘻嘻進了來的朱壽手捧了火燭,把里間的火燭一一點亮了,這才站住了腳看了這個女子。

錦簾高打了,可以看到外面突然多了幾位面無表情,冷峻陰沉的人出來,象一堵墻堵在了那里。

書房里一下子火燭通明了,雙木郡主不用費力氣就可以看清楚了這里。面色慘白的她看了對面站著的一個長身玉立的男人,氣宇軒昂,面如冠玉。書房里來了刺客不僅他不慌張,看起來象是迎賓客的樣子,一件青色暗紋的長衫一角被外面吹拂進來的冷風拂動了,明明應該是斯文,看了他有或淵亭的氣勢卻象是草原上的雄鷹。

“不知雙木郡主大駕光臨,本王有失遠迎了。”聽了他彬彬有禮的說了話,朱壽在后面呱啦呱啦的跟了翻譯。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誰?”雙木郡主說的卻是漢語,不算流利卻也不怎么生硬。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南平王,難怪父親有時對了手下將領們說起來,只說漢人的那個“面首”。雖然語多侵辱之意,可是心里從沒有小看過他,必竟是次次達瑪是敗在了南平王手下。

朱宣把手里的長劍歸了鞘,隨手拋給了朱壽。燭光下淡淡一笑:“郡主與達瑪王爺還是有幾分相似的。”知道雙木郡主來以前,朱宣還在心里尋思了一下,長的什么樣,要是象達瑪,一個女孩子不如去死了算了。粗紅的臉龐跟個屠夫似的,就是看了蘇南都覺得比達瑪要生的好。

這一次見到了,她點亮了火折子,照亮了她自己的那一瞬間,朱宣先心里暗笑了一下,是有幾分相似可以看得出來,幸好卻是長得不一樣,這位郡主結實健壯的樣子,一股英武的氣息。草原上的人大多如此。

就象小端慧一樣,臉龐象妙姐兒,眼睛象妙姐兒,可是也是能看得出來是自己的女兒,總有幾分相似的地方。南平王解了一個小小的疑竇,看來這孩子象了父母,未必就是完全隨了父母的長相。然后暗自為雙木郡主慶幸了,幸好長的不象,看了她約雙十年華,長的象達瑪只怕是要人押了新郎進洞房才行。

占了上風的南平王胡亂想著,雙木郡主坐在了朱宣書案后常坐的位子上,腦子里不停地轉了想心思,看了負了手面前占了,其實是堵了自己出去路的俊逸的南平王,突然臉上微微一紅。撒嬌撒癡耍無賴,女孩子天生就會的本事。敢于一個人摸上了京來,一個人進了南平王府,聰明的雙木郡主黑又亮的眼珠子看了南平王轉了一會兒,突然站了起來,對了南平王行了一個草原上的禮節。

朱宣負手淡淡笑了,看了這位草原上的郡主再直起了身子時,對了自己好言好語了:“不遠千里會君一面,只求告知了父親的遺言。”看了無技可施的雙木郡主這一會兒腦子轉得飛快,剛才那一劍足見南平王的功夫,硬闖看來是出不去了。今天晚上我能逃得掉嗎?

聽了這位出口成章的胡人郡主,看來也是讀過幾天漢書的。朱宣漫不經心的“啊”了一聲道:“王爺子嗣中只選中了一人,我要見了他才能說,不勞郡主傳話了。”就算是細作頻傳了,南詔公主如何如何的厲害,朱宣還是不希望那第五位公子死得太早。現在是南詔公主與別的幾位夫人們聯手斗了年長的伊丹,要是遺言傳了出去,只怕那聯盟立刻就要瓦解了。

身子一顫的雙木郡主眼眸牢牢看了南平王,象是要從朱宣腦海里把父親的遺言挖出來一樣,然后幾滴淚水流了下來,顫聲道:“那我父親,留了什么下來?”

朱宣面無表情了:“郡主是指什么?遺言本王一定要見到那位中選的公子才能說出來。郡主今天來了正好,王爺的埋身之處本王指給了你,清明過年,方便你們有個拜祭的方向。”

從話中得到了一線生機的雙木郡主趕快抓住了不放,擦了眼淚道:“請說。”朱宣告訴了她在哪里,然后淡淡道:“自達瑪王爺身死后,本王屢受奸細眷顧,有幸中又有三分遺憾。想王爺當年何等英雄,一兵一馬都是自己所募,本王恍惚聽了一句,說府上精兵即將換了主人,我為王爺痛心不已。”

咬了嘴唇的雙木郡主眼睛直直的看了南平王,占盡了上風還要來諷刺挖苦人。父親何等英雄,屢屢敗在眼前這位英俊的南平王手下。草原上的漢子粗壯驃悍結實,說話聲粗聲大氣,念過漢書的雙木郡主也知道宋玉什么的。

看了這位讓人一見眼睛就想要跟了他走的英俊王爺,侃侃而談,既諷刺了死去的父親,又挖苦了幾位爭斗不休的兄弟。最后再來一句:我為王爺痛心不已。聽起來真是一個大好人。

房外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幾道火燭苗搖曳了。這冷風也吹醒了咬了嘴唇正在難過的雙木郡主,這是在京里不是在南疆的戰場上,既然已被發現了,當然是走為上策。看了外間堵住了去路的幾個高大壯漢,再看了里間堵了自己去路的南平王。雙木郡主亮如黑寶石一樣的眼珠子又轉了一下,勉強帶了笑容道:“多謝王爺告知了我父親的埋骨之處,王爺要是沒有話了,容我告辭了。”

青衣略飄動了的朱宣側了身子讓了一條路出來,淡淡而有禮的道:“郡主請,恕不遠送了。”緊張的不行的雙木郡主強作了鎮靜地從書案后走了出來,從朱宣身旁走了過去,看了外間的壯漢也讓了一條路出來,外間的錦簾也是高打了,冷風就是從這里一陣陣地吹了進來。

“且慢”眼看了一步就要邁到了門外,身后又傳來了南平王的聲音。壯漢們“唰”一聲刀齊齊的出了鞘。

雙木郡主嘴里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出來,看了一步就可以到了書房外,還不知道那黑暗的院子里有什么。她慢慢轉了身子回過頭來,看了南平王道:“王爺還有什么話要說?”

朱宣看了這位膽大的姑娘,說了一句:“請郡主從正門出去,不要再翻墻躍高,弄臟了你的衣服。”房內燭光拉長了南平王在地下的黑影,站在這黑影之上的南平王此時看了,表情淡然,聲音平和,說不上有氣勢,也說不上有威嚴,卻有一種威懾人心的儒雅風度。

哭笑不得的雙木郡主看了南平王身旁一直站了的那個小廝走了過來,含笑行了個禮:“郡主請隨我來。”然后大步走開了幾步在前面帶路去了。

有如作夢一樣,出了南平王府的正門,來的時候翻墻進來了,出來的時候看似大搖大擺地出了南平王府。雙木郡主到了此時,才想了起來,漢人重男輕女,自己從未在戰場上出現過,在南平王眼里未必夠得上殺的資格。

雙木郡主沒有想到,就是大哥伊丹,朱宣考慮來去,也是把伊丹給攆了回去。殺了伊丹,南詔公主就去了一個好對手,伊丹的價值讓他好好發揮在家斗上吧。當然不會把雙木郡主當一回事情。

一個人匆匆鉆進了小巷子,迅速過了幾條街,回頭來看了,冷風里只有墻根處沒有融化的殘雪,雙木郡主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看來身后沒有人跟蹤。

有兵符還沒有兵符?雙木郡主提了警惕一面走,一面想。如果有,南平王看了一派俊朗,不會不說的吧?仰了臉看了天空上的稀疏的星星,如果沒有兵符,那么家里的精兵真的是保不住了……

父親的遺言又是什么,南平王故弄玄虛,話里的意思雙木郡主只能聽一聽,并不是很相信。很是為難的雙木郡主一會兒想了兵符,一會兒想了南平王故作大方的告訴了父親的葬身之地,還當別人不知道一樣。

再想了他大大方方的放了自己,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這樣一想,雙十年華的雙木郡主不禁有些臉微紅了,漢人古書上說面首三千,象南平王長的這樣的面首有一個也就行了……

(修修,雙木這個角色是個注定神傷的角色了嘿。)

放了雙木郡主的南平王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大方的人,看了房里并沒有撬壞什么,只是黑漆的抽屜面上多了幾道劃痕。早知道早些出來和她聊聊了,看看把我的抽屜弄的。

漫步走出了書房,地上的殘雪在月色下也有白瑩瑩之處,想想妙姐兒這孩子白天說的話,掃過的雪都是不好看的,朱宣微微一笑。

路上遇到了朱壽回來復命了:“送了她出了大門,又安排了人去了鐵將軍家里,告訴了鐵將軍去堵截她去。”聽完了朱壽的話,朱宣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前面看戲去吧。”主仆兩人一前一后往前面正廳上來。

戲臺上還是熱鬧著,走在了廳上,卻看到了廳上氣氛有異,走的時候席間酒杯互碰了,吃得正開心著。這一會兒眾人住了筷子,幾位幕僚們坐得筆直,徐從安也是正色了。只有父親老侯爺呵呵笑著不以為意,一旁坐著的朱輝的岳父申大人臉上也是有了幾分尷尬的神色。

朱宣在廳上一出現,看到妙姐兒從里面走了出來,徑直迎到了廳上行了禮:“表哥。”然后抬了頭起來,小臉兒繃著,眼中有幾分不高興了。象是妙姐兒在發脾氣……

剛才朱宣離開了正廳,老侯爺對了申大人只是勸酒,宗親們只是討好,幕僚們和徐從安單獨坐了,只是吃自己的,廳上敬酒的人太多,過去逢迎親家老爺的也太多了,就有人問了起來親家老爺的官位,哪里人,當地的風土人情,這是一般聊天談話的主題了。

親家老爺申大人官位是不高,老侯爺也笑著說了一句:“戰場上當過我的幕僚,受了傷,現在只是在學里管一管秀才。”

那就開始談秀才,陪了談話的人總要順了親家老爺的話來說,讓他有話題可說。徐從安和幾個幕僚都不去兜搭了,徐從安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逼死人守節,這樣的事情古書上也有,下面也有,沒有想到就是這位親家老爺,只是微笑了聽了不說話。

幾位今天留下來的幕僚同時想了起來親家老爺那里報上來的一年五、六個節婦,王爺當時曾說了一句:“怎么有這么多,這么點兒大的地方,又沒有多少人家。”軍情軍機民生稅收都比這重要,也就放了過去了。

幕僚們也不過去,只是側了耳朵聽了親家老爺申大人多吃了幾杯酒,王爺也不在,拿了節婦的事情當了自己的政績來說,大家相視之間,只是微笑了。

戲臺上的熱鬧在廳外,申大人說的話在廳上外間。小戲子中間休息的時候,里面的女眷們早就聽得清楚了。

申氏氣得又白了臉,二嫂方氏只是同情了自己,大嫂還是面還了微笑,只是那笑容看了也不好看了。

偏偏這個時候,族長太太聽到了,與太夫人坐了一桌子的族長太太也笑呵呵地對了太夫人說了一句:“親家老爺這樣的見識,我聽了也是有道理的。這樣貞節的人,如果是在京里,我也要去給她燒點紙錢了。不在京里,晚上我燒香,給她燒一炷去。”

申夫人這一會兒也得了意,笑著插了話道:“我們老爺呀,這一點兒上最是辛苦教化的。那里都是泥腿子鄉下人,沒有什么見識,哪里懂禮義廉恥去。就得有人不辭了辛苦去教化他們才行呢。苦口婆心地說多少遍,才能聽得懂一點兒呢。俱都是沒有見識的窮苦人。”

就是太夫人也不說話了,與妙姐兒婆媳兩個人對看了。聽了族長太太得了申夫人這樣的話,越發有話說了,扁了嘴對太夫人開始絮叨了道:“四房里的老十一,媳婦兒就是個不守貞節的,老十一去了沒有兩年,就拋了孩子和公婆嫁人了,聽說娘家作的主,我聽了就覺得不好。就是難過的日子,等孩子大了也就熬出來了……”

太夫子臉上的笑容變成淡淡的了,喜歡與親戚們閑話的太夫人是聽人說過的,四房里的老十一,家里窮得不行了,媳婦兒才改嫁的。放出了風聲去改嫁,只為了要一筆聘禮銀子給自己的孩子。

沈玉妙固然是不知道這里的內幕,可是聽了臉上的笑容也放下來了。里面太夫人淡淡的笑著,外面老侯爺攔了兩次申大人的話頭,都沒有攔下來,眼看著今天晚上這接風的家宴變成了申大人的教化場所了。

“張先生,”正廳中間是一道薄薄的紗幕擋了,坐在外間廳上的幕僚張先生聽了王妃說話了,趕快站了起來走到了紗幕前站住了躬了身子:“卑職在。”

廳內廳外的人都聽了沈王妃那悅耳的聲音吩咐了張先生:“這樣的事情都是報到了你這里來的,我對了王爺說過了,以后對我看過才行。”

廳里廳外的親戚們都聽說了沈王妃在王爺封地上,上殿去理事,京里離得太遠了,等到她進了京,親戚們并不是很得時間見她,見了也不能問這個。這一會兒聽了她坦然吩咐了王爺的幕僚,就象是吩咐自己房里的人一樣,吃驚的親戚是不少的。

看了張先生恭敬的答應了:“是。”然后聽了沈王妃才安然地吩咐了:“父母親現在,長輩們也在,今兒晚上是奉了父母,給親家老爺太太接風,大家多吃幾杯,盡興才好。”

一旁倒酒的家人們就含笑過了來,把新燙的暖酒重新給聽呆了的申大人添上了,老侯爺還是呵呵笑了道:“請請。”

這個時候戲臺上才重新開演了。徐從安則站了起來奉了老侯爺的酒,這才笑道:“不才有一句話要告訴了王妃。”

老侯爺呵呵笑著:“請說。”廳里廳外都安靜了下來,徐從安也是走到了紗幕前,卻是站直了身子,眼睛看了世子,話卻是對了王妃說的:“請王妃有閑瑕的時候兒,親自下去看上一看,就知道虛實了。”

女眷們看了還是繃了小臉兒的沈王妃站了起來聽了,應了一聲:“是。”徐從安這個時候才重新歸了座。

朱宣就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廳上的人不說話了,看了王爺問王妃:“表哥只走一會兒,你就不高興了?”看了妙姐兒站在面前,說了一句:“剛才交待了張先生,節婦的事情以后要報給我。貞節的人要好好表彰了,不得已的人也要給她一條活路。”

朱宣一下子就明白了剛才廳上發生了什么。親戚們看了王爺微微笑了,對了王妃交待了:“你要自己下去看一看才行。”和徐從安說的話是一模一樣。然后朱宣看了朱睿:“世子陪了一起去。”朱睿趕快答應了。

這里沈王妃才又重新行了個禮,應了一聲:“是。”親戚們看了王爺攜了王妃的手送了進去。幾位幕僚這才含了笑容,看了尷尬的申大人,大家都裝作了看不見他。

一會兒王爺出來了,神色還是淡淡的坐了下來。老侯爺還是呵呵笑著,端起了酒杯:“來,喝酒,喝酒。”大家才又重新高興了起來。

申氏覺得心里快意了幾分,看了申夫人看了大嫂的眼光里有了幾分敬畏。方氏也微笑,把我們家好脾氣的大嫂也弄得發脾氣,親家老爺是有幾分本事的。想想有了三分得意,如果是我父母,一定不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