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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邊月色朦朧照下來,人物景致都仿佛披上一層光暈,妙姐兒在這池邊流連一時,這才回房里去。
一進房門就被朱宣取笑一句:“表哥這里等你,妙姐兒只是在池子邊上站著,淘氣抓魚去弄濕衣服,表哥不心疼你。”叫你撇下表哥。
“才沒有抓魚去,只是看魚呢。”妙姐兒解去衣服,里面只得一件玉色繡蝴蝶的薄薄衫子,這房里不怎么熱,白天搖慣了,依然是手里搖著一把玉柄團扇走到床邊來坐下,坐在床沿上和朱宣說話。
想想還是要笑:“兒子們,表哥教訓得好,白天還怕表哥打他們,這一會兒想想打幾下才好。”妙姐兒看著朱宣笑,調皮地問一句:“表哥贏了兒子,想來是心里高興才是?”
朱宣對于這件事情頗為得意:“沒點兒本事也外面去惹禍去,有件事情你也許還不知道,去年和鄱陽侯的世子一起在外面打了人,回來一個字也不說,這小混蛋不教訓還行。”然后再說毅將軍:“還是毛孩子,也跟著去了。”真是兄弟齊心。
兒子們外面惹禍打人出點兒事情,在南平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哪一家的孩子到長大成人不惹事情,規矩大不過天性,沒惹禍中規中矩那是個成熟的大老人,就不叫孩子了。
“比起來別人家,還算事情少些。”朱宣直到今天才對妙姐兒說這句話,妙姐兒把手里的扇子移到朱宣面前去買好兒:“表哥我給你扇扇,以后我放心了,原來表哥還是表哥。”
房里傳出來笑聲,朱宣把妙姐兒手里繡貓撲蝴蝶的團扇接到手上,看一看妙姐兒身上玉色的繡花衫子上,也是蝴蝶姍姍,正好配在一起。
“原來表哥還是表哥,”朱宣手里慢慢打著扇子打趣一句,拉過妙姐兒依在身旁,看她身上衫子,再給妙姐兒看手里的團扇,不再提表哥是不是表哥的話:“看這扇子畫得不錯吧?”
白玉為柄的團扇上,是絹繡的白貓撲一雙大蝴蝶,這貓兒撲蝶也是南平王的手筆,畫好了交給繡匠去繡的。
看那白貓繡得纖毫必現,一雙黑亮的眼睛只是盯著那蝶兒,朱宣讓妙姐兒看這眼睛:“跟妙姐兒眼睛一樣,表哥畫這眼睛的時候,就想到妙姐兒要是撲蝶,也必定是撲不到可憐兮兮地盯著這蝴蝶。”
窗外花香陣陣襲來,妙姐兒倚著朱宣,只是拉著他衣袖不依:“送上來十幾把團扇,不是貓撲蝶兒,就是貓在花架子下面站著,今年我只是用這個不成,表哥重新畫一個來。”
對著團扇細細看過來,朱宣還是覺得不錯,再打兩下團扇,自己先笑著道:“妙姐兒這個貓倌,就用這個不錯,表哥看著喜歡。”夫妻兩個逗樂子,什么事情都能找得出來。
“我也喜歡,”妙姐兒撲哧一笑,到錦帳里來重新倚在朱宣身邊笑:“三弟妹來看我,說這扇子好,看她的意思,想討一把走,我給了她一把別的,看著她象是還眼饞我這樣的團扇。”這十幾把團扇,是貓倌行樂圖,從懶貓伸懶腰開始一直到妙姐兒懶覺,最后一把團扇就是一只肥嘟嘟的白貓睡得呼呼的,妙姐兒當然是不會給申氏。
朱宣聽了道:“讓三弟給她畫去,她可以在你手下當一個小貓倌,三弟的畫也還可以。”回到房里只是休息說說房里的話,朱明朱輝在書房里閑余的時間也是找著玩,就不知道方氏申氏是不是知道。
“她是來說二弟妹的事情,”妙姐兒在朱宣面頰上親一下,重新坐好才道:“二弟妹要給二弟房里再添兩個人,二弟還沒有孩子。”
自己決定一心一意的朱宣聽過這個倒是高興,唇邊有一絲淡淡笑容,手里繼續輕搖著團扇對妙姐兒道:“自她進門,我第一次覺得她想的是件正經事情。”
妙姐兒含笑聽著朱宣對方氏的正經評論,認真想起來方氏不過是對著自己使了幾次性子,就象是剛進入一家大公司,對領導脾性還沒有摸熟的時候使性子,又正好撞到朱宣的眼前,是以朱宣一直就不喜歡方氏,但是工資獎金也不少一分就是。
難得朱宣因為這件事情對方氏有點兒好印象,妙姐兒還是幫著方氏多說一句:“說二弟過了年要出門游歷去,是不是讓二弟妹一起跟去。”出去走走方氏會不會也開朗不少。
朱宣不同意:“老2老三都沒有出過門,我讓他們明年出門去走走,也看看外面的風土人情,行萬里路如讀萬卷書,不要當書呆子才是。帶著女人只會添累贅。”往后在枕頭上靠下來的朱宣,看看妙姐兒晶瑩的小臉兒上還是在思索著什么。
“你又在想主意幫著二房的說話呢,”朱宣用手里的團扇在妙姐兒頭上敲一下:“人的際遇不一樣,她安生呆著,孝敬母親,把二弟房里管好就行了。”
不要說弟妹們不能同妙姐兒相比,就是京里太多的貴夫人也不能同妙姐兒比,朱宣要不是心思改變,也不會讓妙姐兒和自己一同上殿,又趕上了一起上了戰場。
含笑看著妙姐兒還是在若有所思,朱宣是覺得稱心如意,他也花了太多的心血,得到回報也是應當,不指望這個孩子怎么樣有作為,只要四平八穩的就行,必竟在南平王心里,女人還只是女人。
“二房里來對你說,進十個八個你也要同意才是,有孩子現在是二房的頭等事情。”人人都有,就他們沒有,太夫人也擔心,老侯爺也是對著朱宣說過:“世子都這么大了,二房沒有孩子,倒是再進幾個人的好。”
就是太夫人只生下朱宣一個兒子,不也是給老侯爺又找了姨娘。妙姐兒聽過朱宣的話,把眼睛移到朱宣臉上看一看,雖然沒有端倪,可是心知肚明,表哥或是父親,或是同明哥兒已經說過這件事情,方氏弟妹不知道是明哥兒說過,還是自己的主意才提出來的。
由自己的趁心想一想方氏的心情,妙姐兒低低嘆一口氣,然后展顏笑道:“看我只是關心他們,人家是想關心一下表哥。”
朱宣就知道妙姐兒是提起來新的事情了,一本新的奏折參南平王,前天出現在宮里,說南平王在戰場上有叛逃的心思,放走左賢王是私相授與……
“這折子署名是方國正大人,他正在家里養病,一看到這折子,人立即就暈過去了。”身處在漩渦其中的朱宣好笑,我還沒暈呢,他先暈過去。
妙姐兒也是含笑:“說這是假冒的不是,筆跡是模仿的象,卻不是方大人寫的。”朱宣知道以后回來就對妙姐兒感嘆一聲:“前面打仗,后面營私,哪一回打過勝仗,就要有事情,打敗仗的也一樣有事情。”
“我讓軍中嚴查,信今天才發走,正好咱們到西山避暑去,”妙姐兒點頭應是,朱宣看起來是不放在心上,當然妙姐兒只能表示關心。
但是妙姐兒含笑再道:“表哥?”朱宣淡淡的笑容在嘴角邊:“沒有事情,你不用擔心。”空穴來風,最是無邊無際,老子也給他空穴來風,軍中借此整頓,把晉王也好,別的人也好,安排在我軍中的這些人都踢出去。
面對穩如大山一樣的這個人,妙姐兒忍不住貼緊朱宣,枕在他肩膀上,呢喃地低低喊一聲:“表哥。”
朱宣微笑伸出手來撫摸一下妙姐兒的小腦袋,柔聲道:“還記得妙姐兒要陪著去奈何橋的那個晚上嗎?”
“記得,”就是自己回來以后,妙姐兒也是多次想到那天晚上,天上飄著雪花,帳篷里沒有火炭,卻還是覺得溫暖如春,溫情如水,讓人溫暖不已。
朱宣的聲音在耳邊傳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是我鏟除這些人的機會,”第一次聽到奏折,朱宣就想笑,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寫這種折子出來。還嫌京里不夠亂。
“咱們西山去,讓他們在京里好好亂吧。”朱宣說到這里的時候,才是一絲冷笑從唇邊閃過,然后重新換上微笑,繼續打著手里的扇子:“要是在封地上,妙姐兒在玉石小樓里,咱們倒要蓋著被子才行。”
夫妻兩個人有一時沒有說話,朱宣看著幾上新擺的一盆花兒出一會兒神,才問出來:“在想什么?”
“在想二弟妹要是跟去西山,應該會有孕吧。”妙姐兒心里還在想著那封奏折,猛然聽到一問,匆忙回答一句出來,朱宣看上去是不放在心上,妙姐兒也只能放在心里。
朱宣呵呵笑了兩聲,夸獎道:“看看你這個大嫂,不知道能得多少謝禮,心里就想著二房。”大嫂如此關心,大哥當然也要表示一下,朱宣也從奏折上收回心思來,對妙姐兒欣然道:“你對二房的說,不管十個八個丫頭,錢由公中出吧。”
“二弟妹讓三弟妹來對我說,就是自己不好意思開口,我回了三弟妹,想來二弟妹自己會來對我說的,我要是這么急巴巴地對她說,不是象我們心里都一直嫌棄著她。”象是大家背后一起覺得方氏沒孩子似的。
這樣的心思朱宣覺得大可不必:“這是她的正經事情,幫著上心她應該感激才是。”這是作為男人的心思,妙姐兒只是答應下來,心里浮現出來陶秀珠白天說:“我家里有孩子,要回去吃飯呢,現在倒不如雪慧,還能在外面作客一天。”
不就是沒有兒子,天天就拿著妾生的兒子上心過頭。沈玉妙心里嘆息,不知道是為方氏,還是為陶秀珠,還是為這樣的制度,這樣的制度在現代也有不少家還是有。
然后說到朱壽上面,說到朱明房里進人不能不說到朱壽身上,這個聯系首先讓人就覺得有趣。方氏對申氏說的話,申氏只覺得可笑,對著大嫂又說一次,只是不說是方氏說出來的罷了,申氏只是道:“就是我院子里也有一個是和朱壽扯不清,不然的話府里這么多人,倒還可以給二爺挑兩個人出來。”
妙姐兒聽完這話當時只是尷尬,此時對著朱宣訴一下苦:“府里這么多人,頂尖的丫頭不過那么幾個,不是訂過親,就是和朱壽來往過密,我當時聽著,真是難過得很。”再把晚上看到朱壽的事情說一下:“都是和表哥出生入死過來的,我不忍心責備,請表哥自己管管才是。”
朱壽的風流事跡只會讓朱宣得意一下,當然要安撫一下覺得難過的妙姐兒,此時入夜,夜風從紗窗里徐徐進來,團扇大多是個擺設放在手里隨便扇兩下,朱宣丟了團扇,把妙姐兒抱在懷里來:“不必難過,讓二房里外面挑去,再說你晚上看到朱壽,或許他是去撕擄開的也不一定。”
我都老實了,朱壽還能玩得起來嗎?朱宣對朱壽是有一定的信心。也實打實地讓朱宣猜測到很準。
此時朱壽正和朱祿坐在山石根下面說話,還在用手撫著臉上的傷:“這丫頭一聽就給我一下子,明天傷好不了,王爺要問,怎么回話才是。”
“就說貓抓的就是。”朱祿才不放在心上,隨意地就說出來。說出來以后才覺得說錯了,對朱壽道:“不然你說鳥抓的,再不然對著王爺就說你改邪歸正,和小錦兒約出來是撕擄開的,她不肯斷,抓了你一下,這是實話,王爺會知道的。”
今天晚上還真的就是這樣,朱壽嘆氣:“王爺都不出去了,我當然跟這些人也斷了,不然的話,讓人看著象是跟王爺背道而馳。只是沒有想到這丫頭心這么狠,說要我娶姨娘,我不同意,冷不防就給我一下子。”
然后才分辨朱祿剛才說的話:“怎么能說是貓抓的呢,”王妃是王爺封的貓倌,房里對著畫兒調笑,房外的奴才有時候也能聽到幾句。
月亮照在山石上面,兩個人在山石根下面的小亭子臨水閑話,不遠處有幾個燈籠走近,后面是上夜的人,走近了用燈籠照一下才陪笑道:“兩位哥哥在這里有事呢?”然后就走開去查上夜了。
嘆息的朱壽這才想起來:“我是約了小錦兒才不去睡覺,你有老婆的人,怎么也在這里坐著?”朱壽路過這里,正好看到朱祿在這里一個人坐著出神:“自從你成親以后,我就遇到不少次,回去抱著老婆多好,難道攆你出來,要是攆你出來,你倒可以王妃面前告得贏。”
“我啊,”朱祿慢吞吞地道:“我在這里,正好可以看到你和小錦兒,”然后告訴朱壽:“是我對小錦兒說的,王爺說你可以有姨娘,我不僅告訴小錦兒,還告訴了你的那些相好。”
朱壽沒了脾氣:“你這個人,難道是嫉妒我可以有姨娘,如音要是不生,你想有姨娘,王妃也沒得話說。”想想小錦兒今天晚上,瘋了一樣要給自己當姨娘。
王爺往外面打發姨娘,這個貼心的跟班當然是不會要,朱壽只說一句:“剛成親,哪里就能進姨娘,以后大家都大了,冷下來一點兒才好,”臉上就挨了一下子,到現在火辣辣的疼。
朱祿轉過臉來在朱壽臉上認真一打量,月光此時也有一些照在朱壽臉上,福祿壽喜都是清秀的人,朱壽當然也不例外。
“我只是想弄明白,你朱壽為什么這么受歡迎。”朱祿還是慢吞吞地告訴朱壽一個沉年往事:“王爺以前說過我,怎么不象你一樣,怕我以后沒有女人喜歡,不是有一個死跟著不丟的。”朱祿提起來如音就跟著,還覺得挺得意。
朱壽恍然大悟狀,這個福祿壽喜都知道的事情,還當做秘密來告訴我,王爺覺得你有病才是:“你老婆死跟著你不丟,那是背后有王妃撐腰,她不是天天都在說,有了孩子就不要你。你賣力地讓她有孩子吧。”
然后耐心地為朱祿剖析往事:“丫頭們當然不喜歡你,花夫人的丫頭,給你送了多少雙鞋,衣服也做了好幾件,你一點兒回頭子兒都沒有。我一個金簪子就打動了。”朱壽想想得意,對朱祿道:“我那根簪子還是空心的呢,虧她沒有看出來。”朱祿這個小氣鬼。
“嘴上說著只喜歡我,喜歡我的人,她又沒說喜歡我的錢,”朱祿才不當一回兒事,也說件舊事給朱壽聽:“她拿著你那根金簪子來給我看,說這是個空心兒的,人家早就知道了。后來不是蘇四公子去拜花夫人,給了一副二兩的金手釧弄到了手。”
朱壽大樂:“后來蘇四公子不要她,她來找我,我才不肯要呢。這么沒有見過東西,”然后狐疑地看著朱祿:“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連斤量都知道。
“后來她看到我,又來給我看,說這金手釧有二兩重……”朱祿也大樂了,對朱壽道:“到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不是喜歡我的人,從此以后,對女人沒有興趣。看看王爺在外面花了多少錢。”
朱壽趕快打岔過去:“你老婆呢,難道不要你的錢?”朱祿用手搔搔頭道:“她存的錢也不少,看不出來門也少出,只是積攢賞下來的,還有月錢,倒是一大筆。人家有囊氣,說自己養得起孩子,我只好笑,孩子沒有爹,讓她以后哭去吧。”
山石根下面正說得快活,如音打著一個燈籠走過來,離開幾步站住:“就知道你們倆個在一起,朱喜放出去是大將軍,朱壽幾時你也當將軍去,難道一輩子在王爺書房里不成?你就老婆不在京里,難道還少了人,勾著我們這個呆子在這里不睡覺,明兒怎么辦差事?”上來就是一堆話。
朱壽推著朱祿快走,嘻笑道:“你羨慕若花是將軍夫人,你想當不是,讓你們家這個未來不要的孩子爹也去當將軍吧,功夫兒是不差于朱喜,不過也只能給王爺當個管錢的。”福祿壽喜中只有朱喜以前就說過要當將軍,別的人都沒有興趣。
看著這夫妻兩個人走遠了,朱壽則是躺下來,雙手枕在頭下面,對著天上姣姣明月,心里尋思,王妃專房專寵倒也罷了,與王爺情深意重。我要是從此收心,是臉上繼續多幾道血痕,還是收一大斟眼淚兒呢……
妙姐兒是第二天才知道朱壽臉上多了一道指甲印,打發瑞雪去書房里給朱宣送吃的,是自己剛做的小點心,瑞雪回來就眉飛色舞地學了一遍,丫頭們要不是喜歡朱壽的人,對朱壽也是看不慣的多,東一個西一個,平白騙人的眼淚兒,讓人不喜歡他。
沈王妃手里的團扇又換了一個,卻是貓兒玩球,爪邊一只皮球,頭上幾枝花枝。妙姐兒用團扇掩住口笑著聽瑞雪又再說下來:“二夫人一早把小錦兒打了一頓,說她沒事就哭腫眼睛,這一夜不定是怎么哭才哭腫的。”
“哦,還說了什么?”妙姐兒慢慢放下掩口的團扇來,在手里輕輕打著,瑞雪再繼續回話道:“說的話不好呢,罵小錦兒自甘下濺,打了一頓又罰她頂著東西跪在院子里呢。”
妙姐兒聽完才慢慢道:“既然二夫人在生氣,下午我再去找她說話吧。我們要去西山,讓人接了顧姑娘來玩半天,我好問她去不去?”
瑞雪出去以后,妙姐兒坐在竹榻上有一會兒沒有說話,方氏弟妹總是讓我為她擔心,她自己就從來不知道,罵小錦兒自甘下濺,我們家這位王爺也才改邪歸正,再說都知道小錦兒是和朱壽有首尾,這樣罵的話傳到表哥耳朵里,表哥要是聽了多心,又會在心里不喜歡方氏。
幾個小丫頭進來給房里的花兒盆景澆水,妙姐兒看了一會兒,重新想想朱壽臉上的血痕來,不知道朱宣要是見到夫人們,會不會也有這樣的待遇,想來朱壽有過一次不防備,表哥要是有防備,夫人們也抓不到才是。
戰場上血肉橫飛中英武的表哥,妙姐兒一想起來就唇邊有笑容,看著小丫頭們澆過水,又喊過豐年進來:“一會兒請了顧姑娘來,讓小王爺們中午都在我房里用飯才是。”
顧冰晶是近中午的時候才來,房里朱宣也在,正在對著妙姐兒不高興:“什么是自甘下濺,二房里的說話我聽著就不舒服,和朱壽在一起就是自甘下濺了,和誰在一起不是自甘下濺呢,”
在這樣一個納妾有理的社會制度面前,在這樣一個男人主外當家的社會制度面前,妙姐兒趕快為方氏再分辨一下:“二弟妹未必就知道小錦兒是和朱壽有首尾,或許看她昨夜回去晚了,又哭腫了眼睛,才責備她的。”
只是妙姐兒也覺得太狠了,兒子們小小年紀去賭場,表哥也沒有動兒子,表哥打家下人也不為這樣理由,他打將軍們倒狠。方氏這樣責備小錦兒,也有她自己沒有孩子心情不佳在里面。
給朱明訂兩個人,一個是青桃的妹妹青杏,還有一個要往外面買去,又擔心來一個不好的,方氏當然是心情不好。這一切都緣由自己沒有孩子。
朱宣哼一聲:“我才不聽這些話,是朱壽這個人,倒也有些情意,他來求我去說個情,說他昨天夜里是去和那丫頭撕開的,累她受責備,我讓個人裝作去找明哥兒看一看是不是發落完了,發落完了我再說情也不必了,不想就學回來這些話出來。”罵自己的奴才不是打自己的臉,朱宣聽過,就象妙姐兒想的,當然是不會高興。
然后朱宣欣欣然得意:“看表哥說對了吧,我說朱壽昨天晚上一定是和人撕擄開的。”然后自己好笑得不行:“這樣的事情該來求你才是,朱壽那奴才臉上掛了幌子,不好意思來求我的妙姐兒,跑來找我。”朱宣一早看到朱壽臉上的指甲印子,當時沒掌住就是一聲笑,抬腿虛踢了朱壽一腳:“你它娘的房里幾時養的貓?”不是老婆不在京里。
朱壽是昨天想好的回答:“早上喂這廊下的鳥兒呢,抓它在手上出籠子玩一會兒,被它啄了一下。”朱宣當然是放過去,有解釋就行,如果不是掌不住笑了,壓根兒不想問他,一看就是女人指甲印。
這個時候學出話來,妙姐兒也笑得不行:“這個解釋不錯,真不愧是表哥的奴才。”然后笑瞇瞇看著朱宣:“表哥,你要小心才是。”
“小壞蛋,心里只是亂想。”朱宣瞪起眼睛來把妙姐兒罵一句,外面丫頭們回話:“顧姑娘來了。”夫妻兩個人才相視一笑,收了笑謔,看著顧冰晶走進來行禮,讓她坐下來說話。
顧冰晶在朱宣面前從來也是規矩嚴謹得很,恭恭敬敬地往下首最后一張椅子上坐了,還是妙姐兒再三讓她坐過來:“坐近些好說話。”一面往朱宣臉上看一眼,表哥要是不在,冰晶就會討一張小杌子坐在自己腳下和自己說話。
“端慧妹妹一會兒也要過來的吧。”顧冰晶往前只挪一個座次,從來是坐在端慧的下面,樣樣要讓著端慧,這是毅將軍成功地對顧冰晶洗了腦:“東西樣樣有你一次兒,不過要先讓端慧挑,如果她挑得多了不剩下,別的多給你一份。”顧冰晶從一開始的不高興到最后也慢慢習慣。
妙姐兒這才往窗外看一眼,外面日近中午,花架子上的花有在樹枝遮蓋下開得依然燦爛的,也有在日頭照射上有些垂首的:“可不是端慧倒還沒有來?”
“她要劃船,我才過來的時候交待她不要在船上亂跑,端慧說西山去,可以行船,要先演練一下。”朱宣告訴妙姐兒,小小丫頭正在池子里淘氣。
這倒也罷了,妙姐兒聽著朱宣先和顧冰晶說話,問過她父母親好,然后就沒有話了,表哥說話向來如此,就象訓話一樣:“父親在家好不好,母親又好不好?”然后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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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冰晶恭敬地站起來回過朱宣的話,聽著朱伯母和藹地道:“你坐吧,我后天西山園子里避暑去,太夫人也去呢,問你去不去?”
“我愿意去。”顧冰晶一聽就眼睛發亮,家里在西山也有園子,不過是父親帶著姬妾們行樂的時候去的多,顧夫人主中饋,后宅里一堆姬妾等著自己,樣樣不敢怠慢,有心想玩也沒有時間去。
看一看朱伯母手里的團扇,和前幾天見的又不一樣,扇面上又是另外一種場景,依然是只白貓,卻不是大大的黑眼睛,只瞇成一條線,正在伸懶腰,少有人畫貓伸懶腰的,顧冰晶恭維一句:“朱伯母的團扇,京里也沒地兒買去呢。”
這是青玉為柄,扇柄下穿著小小瑪瑙紅繩打成的雙魚兒。妙姐兒只是抿著嘴兒笑:“我倦了,才拿了這個。”這句話所答非所問,卻是說給朱宣聽的。
拿著懶貓的團扇,就是妙姐兒累了,端坐在一旁的朱宣道:“你就歪著吧,回來這些天,天天就是親戚們也不少,”都是來告狀的多,沈王妃給自己出氣,在廳上給年青的女眷們撐腰,招來一堆有委屈的年青女眷們候著王妃說委屈。
“才剛我進二門的時候,看到小廳上還有人,說是候著你,我都回了改天來,”朱宣告訴妙姐兒:“幫你都打發了,上午光是看著往西山去收拾東西也是累的,顧姑娘不是外人,你就歪著。”
妙姐兒不肯,對著下人,朱宣端坐她倒是想歪著就歪著,怕顧冰晶回家去學出話來,妙姐兒要拿著才行。因對朱宣笑著道:“表哥去軍中還帶了我去吧,在家里只是太趁意,所以又懶上來了。”在軍中就是生病,喝一碗藥下去還有事情做,幾時病好的,自己都不覺得。
顧冰晶含笑低頭聽著未來的公公婆婆在說話。朱宣道:“那是打仗才那么多事情,就是去軍中也沒有這些事情了,你依然還是你,倒是看著你又吃飯又少了,我倒真想把你放在軍中呆一年才好。”
夫妻兩個人含情脈脈看著,過一時才想起來顧冰晶坐在面前,一想起來軍中相互體貼就覺得情意流動。
再過一會兒,三個小王爺一起過來,閔小王爺是坐在母親身邊,在對她說昨天和祖父出門吃的好東西:“菜好吃,幾個招牌菜都好,我還想吃。”
離京兩年的母親還沒有流口水,朱睿和毅將軍都犯饞了:“是好吃……”一面說著好吃的菜,地上丫頭們已經擺好飯菜,也是香噴噴的,只是敵不過大家這饞勁兒。
端慧郡主再來時,和閔小王爺一左一右坐在母親身邊,聽著哥哥們說外面酒樓上的好吃的,也跟著插話:“昨天三哥給我和祖母帶回來,真是好吃,也給母親送的那個就是。”
沒有吃幾筷子菜,被孩子們說得要流口水,妙姐兒自回到京里來,還沒有出去過一次,當下含笑看著朱宣,妙姐兒也犯饞了。
眼前一桌子菜,這些人只是不吃,還在說去外面,顧冰晶也不好就動筷子,這菜不是也挺好的,也不比外面的差,只是外面口味當然是另外一回事。
朱宣面無表情,但是喊過朱祿來:“外面先去訂個雅間去,我們就來。”房里幾聲歡呼,然后是妙姐兒的聲音:“謝過父親,都不要再喊了。”亂聲亂調的一起出來了。
有點兒餓的顧冰晶只能忍著,再看看桌上一桌子菜,就是沒有條件的窮人家里也是從小教導要節儉,何況是顧家這樣的家庭,家里出嬌縱沒事糟蹋東西的人必竟是少數。這樣做好一桌子菜動幾筷子丟下來的事情,還真的是不多。真的是想吃,晚上去也一樣或是改天,說一聲兒去就要去。顧冰晶只這樣想一下,其實自己也想去。
“給你先吃個這個,”端慧郡主拿過兩塊點心來給了顧冰晶一塊,笑臉兒迎人:“我餓了,想來你也是餓的,我們只吃這一塊兒,一會兒外面吃好吃的。”然后往房里看:“母親換衣服還沒有出來。”
顧冰晶笑著接過來咬一口,才對端慧道:“朱伯母才剛剛進去呢。”再看看毅將軍和兩位未來的叔伯,也是只往房里看,等得急的樣子。
朱祿先去訂雅間去了,府門口馬車備好在候著,朱宣扶著妙姐兒上了車和孩子們坐在一起,這才自己上了馬跟著馬車往長街上來,看一眼馬車的車窗上只掛著竹簾,還可以看到妙姐兒和孩子們的身影。
戰場上絕糧,妙姐兒把自己吃的分出來給表哥,朱宣一起來不是感動是心里難過,他自己經歷這樣的事情也倒罷了,就是妙姐兒也帶著一起這樣,讓妙姐兒忍餓,心里真是不舒服。
大難不死回到京里,不就是一桌子菜,表哥能多疼著妙姐兒就多疼一分,對著自己母親,也是早早就說過要偏疼著妙姐兒才是。
到晚上的時候,顧冰晶才回到自己家里去,先去見母親,顧夫人也是四十多歲的年紀,還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也是年青幾歲,正在和管事的在核一筆錢糧,看到女兒進來,才讓管事的出去,笑問一聲:“接了你去只是玩一天?你現在倒是個出門的忙人了。”
“說去西山園子里避暑,問我去不去。”顧冰晶只是說熱,解了外面的羅衫,依到顧夫人身邊道:“我說了去的,想來母親也一定是讓我去。”
顧夫人含笑看著年紀似要長成的女兒道:“當然讓你去,多去才好。就這回京里來十幾天,去了這三、四次,衣服首飾都替你想著,等我忙過這一陣再去好好謝謝你婆婆,難為她想著。”
用手攏一攏顧冰晶的頭發,才打聽道:“你婆婆今天高興不高興,有沒有看到你公公,他又高興不高興?”
“高興著呢,朱伯父在房里用中飯的,因說外面的飯菜好,做了一桌子菜丟下來,我們去外面吃的。”顧冰晶對著母親嬌憨:“媽,幾時我也請你外面吃去,今天我們訂的酒樓又大又敞亮,過節的時候幾位嬸嬸說的名菜我都吃到了,問了問不過一百兩銀子一桌,我也請你和弟弟去一次。”
顧夫人只是笑,用手摩挲著女兒:“你好大口氣,一百兩銀子一桌,給你省點兒吧,一百兩銀子在家里請了小戲班子,可以吃好幾天,你糟蹋了我吃著也不舒服。”
顧冰晶拉著母親只是撒嬌:“我存著好些錢,母親平時給的,朱伯母過節和太夫人一人給了一百兩,看你平時從早忙到晚,父親下了朝只是樂他的。看看朱伯母,就比你自在的多。”然后拉著顧夫人一一告訴她,房里先擺了一桌子菜都是什么,丟下來不吃,去到外面又是自在的點菜,不喜歡的也不吃,重新再點過來。
“給你找的是個好婆家,”顧夫人聽了只是一笑,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和丈夫爭的對,本來丈夫要送去的是庶出的那一個,還是顧夫人進宮求了德妃娘娘,德妃發下話來,這才送去的是顧冰晶。
顧冰晶在南平王府里是要讓著端慧,出了母親房門也才考慮到庶出的姐妹們,在自己母親房里只想著自己:“昨兒二妹養的花,那枝子又壓到我種的花了,我不耐煩跟她爭去,等明年朱伯母回去的時候,母親記得對她說,帶了我一起去。”
想一想在封地上住著的時候,顧冰晶再告訴顧夫人:“朱伯母在園子里給了我一塊地方,隨著我種什么,周圍一圈兒大樹圍著風也吹不進來。毅將軍給我圍了一個竹籬笆,歪得不成樣子,可是也能擋住貓兒。”
顧夫人聽過多少次了,聽一次就想笑一回:“聽聽你從進門說的是什么,先是說出去吃飯,我不和你婆婆比。”一進京里房里打發人,一個京里都傳遍了。
然后再就是:“在家里是出門少,也沒帶你出去吃過飯,朱伯母帶著你去酒樓呢,現在一百兩銀子也不放在心上,平時你的錢多存著才好。
你要跟著去,我是巴不得,你學你婆婆才好呢。”顧夫人想一想南平王府里的親家王妃,沒有人不說她手段高,成親前接了也就是了,后來進京里來就應該陪在太夫人身邊才是,然后回家去,回家也就呆著吧,要成親了還亂走什么,再打聽,這位沈姑娘又回到王府,來去自如,人人佩服。
顧冰晶雖然年紀還小,自從和南平王府里訂親也聽到不少這樣的話,家里人知道了要說給顧冰晶聽一下。顧冰晶對著母親分辨道:“先時回家去是沈家外祖父病了才回去的,后來王爺打仗回來了,又接的。”
“是嗎?”顧夫人好笑的看著女兒,現在就這么討好婆婆,幫著婆婆說話:“我只是佩服她,怎么能讓王爺再接的,”王爺接一次接兩次,也總是她的本事,就是要接到身邊才放心。
年紀小小的顧冰晶這才嘀咕一句:“母親說的是,”顧夫人看著女兒笑,你要是能讓南平王府也這樣接你,也不用再來求母親,幫著你說話送你去了。
少年時還時時有爭的心,到年紀大了,顧夫人也看開,哪里開心哪里多過一天,既然覺得家里爭寵得不象樣子,愿意未來婆家過清靜日子,顧夫人是愿意讓女兒去,就是顧大人有過反對,顧夫人只是一力作主:“遲早是她的家,早過去早熟悉,你看看親家母就是提前接的,所以和王爺琴瑟相和。”顧大人也沒有話說。
母女兩個人東拉西扯幾句,顧夫人才重新交待女兒:“看著你婆婆不高興,你要有眼色兒才行……”交待這么一堆直到顧大人進來,顧大人也是問顧冰晶這幾句話:“今天有沒有看到你公公,你公公高興不高興?”
聽說是出去吃飯高興的很,顧大人臉上稍霽,讓顧冰晶回房去:“既然后天去西山,去收拾吧,咱們在西山的園子,也讓收拾一下,你是住在哪里?”
顧冰晶只圖著和端慧小王爺們玩,西山園子里父親宴客,叫的還在賣唱的,顧冰晶不高興去,因此回話道:“朱伯母讓我住在她房里呢。”這樣就出去了。
顧大人這才走過來對顧夫人笑了一聲道:“朝里議論紛紛,親家倒是有興致,帶著一家子人出去吃飯,幾時我也帶著你們出去吃飯去。”
“多謝老爺,只怕外面再大的雅間坐不下才是。”顧夫人含笑反駁了,人家那一家子人是自己親生的,你這一家子人再加上你的姬妾,一定是坐不下的。
顧大人有些尷尬,知道過去幾年了,夫人還在為女兒訂親的事情生氣,那個時候一時受了姬妾的媚惑,枕邊答應下來送第二個女兒去,還是被顧夫人攔下來了。顧大人打個哈哈道:“夫人還在生氣,這件事情是我錯了,不是對著夫人陪過不是了。再說,”顧大人事后想想顧夫人做的也對:“南平王一定是相不中庶出,別人送去的都是嫡女。”
然后自己后怕一下:“險些壞了這門親事。”顧夫人的笑容里這才有了三分真心,道:“老爺倒不是經常做錯事情的人,只是耳朵根子軟罷了。我只是擔心,最近說王爺不好的奏折,幾時能風平浪靜。”這一對夫妻在為南平王擔心新起的謠言。
回到房里以后顧冰晶才聽自己的丫頭說出來:“是二姑娘的丫頭告訴我的,說二姑娘高興著呢,等著看笑話呢。”
顧冰晶只是好笑:“她要看什么笑話,你今兒跟著我去的,朱伯父朱伯母哪里有不高興的樣子,反而有興的很。”丫頭也是覺得好笑:“姑娘在夫人房里時,我在外面聽說的,我也是覺得可笑,中午姑娘的未來公公不是只體貼您未來婆婆了,說出來倒吃得多,以后多出來。端慧小郡主也約了姑娘一起來。”
“父母親一起問我朱伯父朱伯母高興不高興,原來是這件事情,”顧冰晶故作高興完了,心里也是擔心:“你再打聽著,你哥哥在父親書房里當差,打聽是哪些人參的來告訴我。”
這樣交待完了,重新打起一團高興勁兒來:“幫我收拾東西,明兒再收拾一天,后天西山去,毅將軍讓我一早就去,跟著一起走呢。”
心里還是忐忑不安的顧冰晶臉上也只能是故作高興。
第二天在家里,顧夫人也幫著收拾東西,自從訂親,顧大人對長女的關注也多起來,下午也來幫著看還有哪些要帶去:“太夫人也去,多帶些綿軟的東西才是,上年紀的人都愛吃。”
顧冰晶看著父親幫著收拾,心里還是時時擔心會收到說推遲幾天再去的信兒。倒不在乎家里幾個庶妹們笑話幾句,只是擔心罷了。
這里一樣一樣地打點,顧夫人看著丈夫也這樣熱心,說明對這門親事也是看重,也是臉上有笑容,心里是高興,更是有興頭:“打賞的銀子一份一份都在這里,你不要小氣才好,服侍你公公婆婆的人都要多給一些才是,服侍毅將軍的人也要給才是。世子身邊的人,端慧郡主還有閔小王爺……”
顧冰晶掩口笑道:“母親是讓哪些人多給呢,您全都說了一個遍?”外面人回話,走進來的是跟著毅將軍的朱顯來,一進門行了禮對顧冰晶道:“毅將軍說,明兒一早走呢,請姑娘早些來吧……”
顧夫人和顧大人一起露出笑容來,趕快讓人賞朱顯,顧冰晶不好意思地道:“麻煩他費心,就說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