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小妹在說什么,逗得娘這么開心,說出來讓嫂子也高興高興!”言氏說著,在劉氏腳邊的另一只矮凳上坐下,雙手交疊在膝上,一臉的溫婉柔順。
對于言氏的突然加入,顯然劉氏和祝蘭臺都不高興,微微蹙眉。
頓了一下,祝蘭臺才掛上應付似的淺笑,說:“在說姑媽的來信呢。”一邊說著,祝蘭臺一邊把原本被自己壓在手臂下的信件取出來,對著言氏晃了晃。
看著那剛剛拆開的紅色印泥,言氏臉色一暗,心底原本已經被強壓下去的怒火又上來了!
既然是姑媽祝文怡的來信,那自然是要先交給自己的丈夫祝良武拆閱,然后才能由丈夫告訴全家信件里說了什么,即使丈夫不在家,那也要先交給自己看吧,怎么現在倒是先到了已經出嫁的祝蘭臺的手里?!
“什么時候送來的信?你哥知道嗎?”言氏雖然生氣,但也不敢輕易對祝蘭臺發火,但要她裝作是什么都不介意,那更是不可能,因此語調里多多少少有些質問責怪的意思。
劉氏一聽言氏這么質問自己的女兒,就生氣了。
因為剛開始祝蘭臺也說要等祝良武回來再一起看,但是劉氏知道自己的兒子如今忙著巴結鳳家,怎么會對親人的信件感興趣?加上丈夫祝文軒去世之后,只留下祝文怡這么一個親人,劉氏不覺就把對丈夫的思念分了一部分在小姑祝文怡的身上。所以劉氏便催促猶豫不決的祝蘭臺先行拆開信件,自己先一睹為快。
“你姑媽的信件,難道我都不能先行拆閱嗎?”劉氏端坐著身子,生氣地責問言氏。
劉氏原本說的是事實,可這話到了言氏的耳朵里,就成了劉氏在幫祝蘭臺開脫,為了祝蘭臺而責問自己。
“娘說的哪里的話!”顧及祝蘭臺還在身邊,言氏不好對劉氏發火頂撞,勉強忍著怨氣和怒氣,溫言軟語地伏低認錯。
祝蘭臺也知道,言氏現在對母親的“尊重”完全是因為自己,或者說是因為自己背后的呂家的財勢,若是有一天自己的棄婦身份被發現了……
祝蘭臺打了個冷顫,渾身一個激靈,忙笑道:“娘,原是我們看信件時沒有喊嫂子不對在先,您就別在說嫂子了。”又轉頭對言氏說:“嫂子,你也別在意,我跟娘原本說是要去喊你的,但是想到大哥說要你多做些針線,免得過幾天去了桑園工作沒時間做這些事,所以也就沒好打擾。”
劉氏明白祝蘭臺的苦心,因此哼哼幾聲,不再言語;而言氏因為此前多次失言得罪祝蘭臺,祝蘭臺對她也一直不假辭色,所以也驚著心呢,如今見祝蘭臺肯先和解,言氏高興還來不及呢,自然也不會說什么。
于是這一頁,就被祝蘭臺輕巧地揭了過去。
“姑媽在信里都說了什么?”言氏朝信件探探頭,不是很在意地問祝蘭臺。因為祝文怡的夫家在洛陽只是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幫不了自己什么忙,因此言氏和祝良武一直都不是很把這個姑媽放在心上。
祝蘭臺也明白言氏的心思,知道言氏這么問不過是面子上的話,因此也沒有多說,約略說了個大概:“姑媽說思念我們,還說讓我們有空去看看她。”
“哦。”言氏不在意地應了聲,低頭不語。
一時間,薔薇架下的氣氛有些沉悶和尷尬。
祝蘭臺捏著信件,想了想,將信件遞給言氏,打破沉默和別扭:“嫂子,姑媽的信件交給你。”
言氏一怔,連連擺手道:“我又不像你一樣的識文斷字兒,你給我也沒用!”說著,言氏將信件往祝蘭臺面前一推,說:“還是你留著吧。“
祝蘭臺笑道:“如今家里是大哥當家,大哥不在家自然是交給嫂子了。我一個出嫁了的姑娘,拿著這信算是什么意思。”說完,祝蘭臺將信件塞到言氏手里。
“小妹哪里的話!”言氏一邊利落地將信件收到懷里,一邊情辭懇切說:“小妹雖然出嫁了,但依舊是我們祝家的人!以后別一家人說兩家話了,嫂子聽了可不高興!”
祝蘭臺笑著說自己省得,但心底卻在冷笑,一家人?不知道是誰對自己說,呂家人對自己很好,要是自己在他們家病了,呂家人怎樣怎樣的話!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言氏拿到了信件,也不再跟劉氏個祝蘭臺磨蹭,說了句“還有很多針線活兒沒做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待言氏一走,劉氏就拉下臉來。
祝蘭臺捏捏劉氏的手,笑著勸慰道:“娘,姐姐嫁得遠,我又不能時常陪著你,在哥嫂跟前,你也忍著點。”
劉氏冷哼一聲,說:“那隔壁的胡大嫂,每日罰她媳婦跪幾個時辰,也沒見她媳婦對她像是你嫂子對我一樣?!”
祝蘭臺知道一時間很難勸服劉氏,告訴她言氏不是胡大娘的媳婦那種溫順的人,告訴她以后要仰媳婦鼻息生活……
握緊劉氏的手,祝蘭臺想,這生命是過一天少一天,快活一年是一年,母親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吧。言氏自己是不指望,只愿自己的大哥知道孝順母親吧。
晚飯的時候,祝良武特地將祝蘭臺叫到書房,祝蘭臺開始以為是言氏狀告拆閱信件一事,心底已經有了計較,卻未曾想到祝良武是另有他事。
“小妹,你上次關于蠶桑的那些知識都是哪來的?快告訴哥哥!”祝良武將門一關,迫不及待地問。
祝蘭臺一皺眉,對于祝良武找自己來書房的事有些詫異:“你問這些做什么?”
祝良武便苦著臉,一股腦兒地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原來姑蘇桑園的管事今天突然找到祝良武,問祝良武一些關于蠶桑的事,還說既然妹妹知道得那么清楚,那么做哥哥的自然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因此有一些關于桑蠶的事要想祝良武討教。
還好祝良武反應得快,推說有些東西需要仔細翻閱大量的書籍才能準確地下定論,為了避免用錯方子,要先回來挑燈夜戰。
桑園的管事倒是沒有懷疑什么,只是囑咐祝良武這兩天一定要想出好的法子,不然兩人之間的合作關系極有可能終止。
祝良武這段時間接著鳳家的名號得了不少好處,心里暗自得意著呢,一聽管事的說的這嚴重,因此心里驚慌萬分,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就找祝蘭臺商量。
祝蘭臺聽完之后,沒有回答祝良武的問題,只是蹙眉道:“大哥,我早就說過要你踏實做事,你怎么就……”
“一句話,你到底幫還是不幫?”祝良武可沒有耐性聽祝蘭臺的說教,直接扔下一句:“娘可是我在養著呢,要是我垮了,那娘不是也要跟著受苦?我這個做哥哥的你不心疼,那你總不能也不管娘的死活吧?”
祝蘭臺被祝良武的無賴狀氣得臉都青了,渾身顫了顫,只差沒有一拳打在祝良武那張可惡的臉上。
“明天告訴你!”說完,祝蘭臺也不管祝良武在身后威逼利誘、苦苦哀求,嘭得甩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