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飛上祝蘭臺的臉頰,祝蘭臺更加窘迫,使勁地捂住空蕩蕩的肚子想讓它停止打鼓,卻一點作用都沒有,反而越來越響。
米牙婆愣了一下,笑著說:“你看看我,都老糊涂了!姑娘既然昨日中午跟商隊走散的,又沒有銀錢,自然是餓了很久了!這樣吧,你先上馬車,車里有干糧,你先將就著吃一些,等到了洛陽咱們再好好地吃上一頓!”
“真是太感謝您了!”祝蘭臺連連道謝。
倒是米牙婆有些不耐祝蘭臺的“繁文縟節”,直接將祝蘭臺推上已經擠了十多個半大孩子的馬車上,又順手給了她一壺水和一包干糧,接著她自己也跳上馬車,揮鞭驅馬趕赴洛陽。
從雙龍鎮到洛陽城,不過一天的功夫。
傍晚時分,馬車就吱吱呀呀地進了洛陽城的外城。眼看著時間是來不及了,米牙婆倒也不急著就內城,只是吩咐馬車夫將馬車停在一家普通的客棧外,讓馬車里的人今晚暫住這里,明兒一早再分送到各處去。
祝蘭臺因姑媽祝文怡就住在洛陽城的外城,因此下了馬車就想尋去,卻被米牙婆說好說歹地攔住,好話歹話說了一籮筐,無非是不想讓祝蘭臺立刻離開。
雖然對米牙婆硬攔著自己的表現感到有些奇怪,但想到自己一路上多承蒙米牙婆照顧,祝蘭臺也不好強硬地要求離開,只得心有不安地住下。
等吃完晚飯,將一切收拾停當,米牙婆把孩子們分成男女兩撥,驅趕到安置著大通鋪的屋子里,厲聲吩咐了一些要安分守己地待著的話,便引著祝蘭臺到了一間布置得潔凈大方的雙人客房休息。
祝蘭臺因路途勞頓,和衣躺下不久便很快就睡著了。
米牙婆試探地喊了兩聲,見祝蘭臺沒有應聲,迅速爬起來,一手拿沾濕的帕子捂住鼻口,一手將一支燃著的迷香對著祝蘭臺來回地繞了幾圈。
窗棱上響起三下有節奏的敲擊,有人焦急地催促:“米牙婆,好了沒有?你要是再不把人送出來,我就走啦!回頭自有人向你討那一百七十兩的欠款!”
米牙婆一聽又要催欠款,立刻急了,趕緊將手里的迷香掐滅,快步走到窗戶前,將窗戶打開,外面站著的中年人焦急得沖口大罵道:“你這老虔婆,動作怎么這么慢!秀色樓這會兒已經上燈做生意好久了,還不見你把那個雛兒送來,那邊等著開苞改運的大老板都發了幾次脾氣了……”
男人還想再說什么,被米牙婆急急地打斷:“這女娃兒精著呢!說什么都不肯喝酒,我有什么辦法?總不能捏著她的鼻子把下了藥的酒強硬著灌進去吧?這周圍有十幾雙眼睛盯著呢!這話要是傳出去,我以后還怎么做人牙子?!”
見男人又想指責自己,米牙婆趕緊說:“什么都別說了,你快點進來將這女娃兒給帶過去,要不然那大老板發了火,咱們誰也討不了好!”
男人一聽,想想也是,便讓米牙婆讓開,一下子竄進來,快步走到祝蘭臺的床前。
只見睡夢中的祝蘭臺一臉恬靜,柳眉舒展開來,杏眸合上,扇子般得睫毛在燭光的映照下,在下眼瞼上留下一層層淡淡的陰影,許是做了什么夢,祝蘭臺的睫毛輕顫了幾下,像是蝴蝶受驚扇動翅膀一般。
男人咽了咽口水,目光移到祝蘭臺嫣紅的櫻唇上,那鮮艷的紅色像是初熟的櫻桃一般瑩潤勾引人……
就在男人向祝蘭臺伸手魔爪的時候,米牙婆一下打開她的手,壓低著聲音說:“你不要命了!這是給你們秀色樓的那位大老板準備的,你也敢碰?!小心回頭一雙手被人砍了下來!”
男人悻悻地收回手,不滿地嘟囔:“這女的雖然算不上尤物,但也算是姿色不錯了,又是個雛兒,我的心都被她撓的癢癢的!”
米牙婆一邊幫著男人把沉睡中的祝蘭臺用被單裹起來,又捆上繩子,一邊說:“你要是看上她了,回頭等你們秀色樓的那位大老板享用完了,還怕沒你的份兒嗎?你可是秀色樓鴇母的義子,秀色樓的哪個姑娘敢不聽你的話呢!”
男人聽聞米牙婆這么說,臉上浮現一絲怒氣,說:“什么義子義母的,別人不明白,你米牙婆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的嗎?那個老女人,年老色衰沒有人愿意找她,她便想出這么個義母義子的名堂來,讓我日夜來滿足她不說,還看我看得特別嚴,要不是她經常有事外出,樓里的姑娘又對我壯實的身子頗為滿意,愿意跟了我還替我瞞著,我哪有機會嘗嘗腥味兒呢!”
米牙婆懶得理會男人的抱怨和他與鴇母的七七八八的事,便將已經綁好的祝蘭臺拉起來,遞到男人的身上,說:“你別再抱怨了,快走吧!免得誤了事,你義母又要‘懲罰’你!”說完,米牙婆忍不住吃吃地笑了。
男人臉上的怒氣又添了一重,怒氣沖沖地背著祝蘭臺,爬出窗戶,一點一點地往下挪。
米牙婆見客棧門口的那輛蒙著烏蓬帳頂的馬車飛快地疾馳向秀色樓的方向,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是除了那轔轔的馬車聲隱約地傳來,最后連那馬車聲也消融在這黑夜里。
馬車一路飛奔,很快到了燈火輝煌的秀色樓。
守在門口的一個身著淡綠色薄紗的年輕女子,嬌嬌嬈嬈地款步走到長治面前,伸手一雙柔嫩的藕臂,纏繞住長治的脖子,口中輕吐著如蘭似桂的芬芳,小聲嬌笑道:“死鬼!怎么出去那么久?別是在外面跟別的女人廝混去了吧!”
看著女子似嗔還怒的神色,眼波里流轉里是濃濃的引誘,長治忍不住心頭一熱,一股熱流自丹田涌出。但長治沒有色欲熏心,倒是還分得清楚輕重,輕輕將年輕女子推開了一些,笑道:“親親小碧爺的心肝兒別再這里勾引爺,小心被那老虔婆看到。”
小碧微微一笑,笑得魅惑無限,修長的玉指在長治心口一點,說:“別擔心,那老虔婆忙著安撫等不到雛兒的大老板呢!”
正說著,樓頭傳來一陣怒斥:“該死的小蹄子,又在勾引你家爺是不是!小心老娘這就將你一身的細皮嫩肉給毀了!”
只見樓頭的一臉厚厚的脂粉的婦人大怒,訓完小碧又轉而斥責長治:“沒用的東西,竟日地跟一些騷貨混在一起!還不快點把那雛兒給我送上來,大老板都發了好幾次脾氣了,急等著給她來轉運呢!”
長治被樓頭的翠娘一罵,心底的火氣又蹭地竄上來了。但想到自己還要依靠翠娘,長治壓下滿心的怒氣,唯唯諾諾道:“這就來,這就來了,娘!”
說完,長治探身進馬車,將被裹成粽子一樣的昏迷的祝蘭臺抗在肩上,往里沖去。
也虧得因為長治的催促,米牙婆的迷香并未來得及下足分量,到了秀色樓不久,祝蘭臺便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竟然只著抹胸和褻褲地躺在床上,腳上的繡鞋稍微勾在腳趾上,身上隨意地搭著一一條薄薄的絲被,藕臂橫陳,祝蘭臺驚得差點沒有尖叫起來。
仰頭看著頭頂花樣繁復的帳子,祝蘭臺心里一驚,她記得,自己明明是住在客棧,頭頂上只是一方簡單的沒有任何花色的藏青色帳子,怎么突然就到了這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屋子里?這到底是哪里?
然而祝蘭臺還沒來得及從眼前富麗的景象中清醒過來,就被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驚醒。
渾身一個激靈,祝蘭臺迅速裹緊床單,跑到床后的屏風處躲了起來,順手將身后迎街的窗戶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