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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蘭臺跑回自己屋子里拿了一些碎銀子,便樂悠悠地上街去了。說是去買筆,倒不全然是借口,常伽藍用習慣的那些珍貴的毛筆,到了祝蘭臺的手里只會讓她覺得用起來戰戰兢兢。說起來,常伽藍除了對佛經比較通透之外,其他的方面倒不很像是佛門子弟,比如有些清高傲氣,吃穿用度過于講究,尤其是燃香和筆墨這兩個方面,更是固執到讓人覺得不可理喻。
記得常伽藍剛回來的時候,有次去白馬寺說經回來得晚了,祝文怡便自作主張地給常伽藍屋子里的蓮花香攏里添了一些驅蚊的艾葉香。誰知道用慣了純正檀香的常伽藍對于別的香味異常地敏感,因此一進屋就緊繃著臉,一言不發地走到桌前,將蓮花香攏直接拎到了外面,然后門窗大開,拿把大扇子到處往外扇。
幸好當時祝文怡因不放心早上出門時有些不舒服的常然,便在晚飯后去了私塾,回來得晚,故而未曾見到常伽藍浪費她的心意的那一幕。
祝蘭臺當時恰巧有事經過,看見了此情此景,心底有些生氣,替祝文怡委屈,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在常家不過是一個寄客,常伽藍是常家幾乎“失而復得”的獨子,自己有什么立場去替祝文怡委屈呢……
此后又經過了很多事,祝蘭臺愈發覺得常伽藍只是于佛經的學問做得好,又討厭俗世的繁文縟節、勾心斗角,因此才一門兒心思地皈依佛門!
不過,對于常伽藍,祝蘭臺心底有些深深的感激。
祝蘭臺到了洛陽,尋到祝文怡之后,就一直在忖思著做些什么好自力更生。祝蘭臺的女紅做得雖然不差,但祝文怡肯定舍不得她熬夜繡出帕子,只為了那十幾個銅板;出去做工,那更是不可能的了;做生意,祝蘭臺還真沒想到自己可以做什么,畢竟以前娘家前夫家的生意她從未過問……
最后,還是常伽藍給了祝蘭臺第一份工作。
常伽藍因久居天竺,因此對于天竺的文字很是精通,有些年長的佛門弟子都喟嘆,說是單論學問,常伽藍幾乎趕得上太宗時的三藏法師了。因此此次歸國,除了探視父母,宣揚佛法之外,常伽藍還接了一個很重要的任務,那就是翻譯梵文佛經。
也許是從接觸佛經開始便跟得到高僧單獨相處,去了天竺因習慣風俗不同又常常一個人鉆研佛理,因此常伽藍便養成了安靜禮佛的習慣。此時回來,要在白馬寺跟眾多的僧人一起翻譯梵文佛經,常伽藍自然是不習慣不愿意。
也幸得常伽藍學識好,雖然自己獨立翻譯比較費勁,但還不至于做不到。因此,常伽藍便將工作的地方從白馬寺搬到了自己家中,除了每月例行的法會之外,幾乎全都窩在家里翻譯梵文佛經。洛陽城的人幾乎都聽到過“至真大師”的大名,但真正見過常伽藍的卻沒有幾個,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本來的名字,全部以“至真大師”代替。
常伽藍翻譯梵文佛經沒有問題,但是謄寫工整卻不是他一個人就能做到了。就在常伽藍為此發愁的時候,常然狀似隨口說道:“既然你不喜歡外人喧嘩,那不如就讓蘭妞幫你謄寫吧。我見過蘭妞的字,雖然算不上漂亮,但至少工整,也不是很小家子氣。蘭妞正好你也熟識,又住在一處,要商量什么的都比較容易。”
正在焦急中的常伽藍聽聞此言,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直接將祝蘭臺拖到書房走馬上任,絲毫沒有注意到常然最角那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知子莫若父,常然很清楚自己兒子脾性里的執拗,若是直接讓他接受祝蘭臺,只怕會讓兩個孩子成了冤家。與其如此,莫不如由著祝文怡瞎折騰,等常伽藍動搖了,再說出讓他娶祝蘭臺的話,到時成功的把握就會大一些了。
因為翻譯梵文佛經是有朝廷的俸祿可拿的,又有白馬寺的香油銀錢補助,因此常伽藍便將祝蘭臺應得的一部分銀錢如數交給了她,這也是祝蘭臺人生的第一桶金!
這么想著,祝蘭臺很快就到了繁華的集市。
既然出來就是買筆的,想起書房那堆還沒有謄寫完畢的佛經,祝蘭臺便沒有絲毫的耽擱,就順著沿街賣毛筆的小攤或是店鋪一家一家地搜尋。
“姑娘,你看看這個,可是實打實的上等的狼毫金筆!你看看,你看看這筆身,通體的包著金箔,這金箔可是……哎,哎!姑娘你也別走啊,這個是真金白銀的金箔啊……你不再看看!你會后悔的……”
祝蘭臺只當是沒聽見老板熱情洋溢的招呼,筆最重要的是用著舒服,寫出來的字好看,跟包著金子還是銀子有什么關系?!對于這樣類似“掛羊頭,賣狗肉”的店鋪,祝蘭臺一旦發現,直接忽視。
“姑娘,我跟你說,我祖上可是很厲害的獵戶!呶,你看見這個筆毛沒有,那可是純正的狐貍毛!我祖上可是秦嶺一帶赫赫有名的獵戶,打了很多的狐貍,這秦嶺的狐貍啊……哎哎哎!我說你買不買啊!不買你問什么?!真是的!你這人……”
那些惡毒的言語詛咒跟在祝蘭臺的身后,窮追不舍。祝蘭臺萬分無奈,既然有很多獵來的狐貍,那還至于落魄地在這兒擺攤嗎?狐貍毛柔軟有彈性,怎么會是那樣的用力一捻就像是會揉碎的樣子?
祝蘭臺住在洛陽已經將近兩個月了,但是很少出來逛街買東西,出來最多是陪著祝文怡等待常伽藍,尤其是最近,幾乎都埋首書房跟那堆佛經奮戰,因此對于有些商販的“經營方式”分外驚訝,也覺得失望,偶然間還會想起遠在長安的,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大哥,據說也常常是這樣十分外行地招徠顧客的……
想起過去,祝蘭臺原本有些飛揚的心情不覺得就落了下來,低頭默然地走著路,竟然也沒有察覺前方一隊飛揚跋扈的隊伍走了過來。
等到祝蘭臺發覺前方有人擋著,想要抬頭避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碰!”
“啊——碰!”
“啊!”
祝蘭臺一手扶著被撞疼的肩膀,有些驚詫地看著眼見這個意料之外的場景:
自己的對面,一個粉色衣裙的小姑娘跌倒在地,頭上的雙髻因為突如其來的撞擊半滑下一支雛鳳形狀的玉釵,幾根發絲散落下來,有些狼狽的樣子;一臉的憤恨和惱怒,竟將小姑娘原本精致漂亮的五官嚴重錯位,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噴射出熾烈的火焰,直接穿過空氣,打在自己身上。
“額……”
祝蘭臺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看樣子應該是自己只顧著想事情,結果沒看見迎面走來的小姑娘,就將人家給撞倒在地……
這樣一想,祝蘭臺趕緊上前想要扶起對面的小姑娘,誰知道早有人快了一步,將小姑娘扶起來,焦急地問:“九小姐,你沒事吧?!”
三五個淡綠色衣裙的丫鬟打扮的姑娘手忙腳亂地上前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小姑娘,一臉的心疼和焦急,祝蘭臺伸出去的手臂就這樣尷尬僵硬地杵在空中。
還沒等祝蘭臺反應過來收回手臂,那小姑娘就顧不得頭上那支幾欲滑落的玉釵,奮力扒開圍著自己的那群丫鬟,怒氣沖沖地看著祝蘭臺,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祝蘭臺,聲色俱厲:“你是誰?!沒長眼睛嗎?!敢沖撞本小姐?!……”
祝蘭臺壓根兒沒有想到,眼前這柔弱的小姑娘囂張跋扈的性子跟自己的大嫂言氏完全有的一拼!
“唯!我問你話呢!你沒聽見嗎?!自己瞎了眼睛撞了別人,不但不道歉,還一副傻愣愣的樣子!莫非你真的是傻子啊!怎么現在的人都這樣,路遇傻瓜被撞,哥哥也不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
那小姑娘說到最后聲音漸漸地低了下來,一個人低著頭,不知道在咕噥什么,眼睛里溢滿了傷心,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滾下,落在衣襟里,很快消失不見……
祝蘭臺原本因小姑娘的囂張跋扈惹起的怒氣,霎時間被小姑娘的淚水沖刷干凈,只剩下滿滿的心疼和同病相憐……小姑娘現在這副全世界遺棄的樣子,祝蘭臺很熟悉,因為那就是重生前被呂氓休棄后,面對著兄嫂的惡言惡語、惡形惡狀,成日以淚洗面的自己……
“小姐你……”那群丫鬟見狀都慌了手腳,想要上前安慰,又怕惹了小姑娘不高興。
見丫鬟們靠近,小姑娘用力眨巴幾下眼睛,將眼里的淚水全部眨干凈之后,這才抬起頭,依舊是不可一世的樣子地看著祝蘭臺,怒道:“你怎么不說話,是惹了本小姐害怕了嗎……”
小姑娘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兩三個婦人從旁邊經過,看見祝蘭臺就笑著打招呼:“蘭姑娘啊,回頭見了至真大師跟他說一聲,我們還想找他討幾個福字呢!”
祝蘭臺勉強微笑著應付過去,便跟那些婦人辭別了。
那小姑娘皺皺鼻子,有些不相信地看著祝蘭臺,想了想,像是格外施恩一般地說:“既然你認識至真大師,那我就不跟你計較了。”轉頭,小姑娘對那些擔憂的丫鬟說:“我們走。”
說完,小姑娘甩都不甩祝蘭臺地大踏步從她身邊走過。
祝蘭臺靜默地站了一會兒,待幾乎聽不見腳步聲,這才回頭看向那個倔強的粉色背影。輕輕喟嘆一聲,祝蘭臺想,比起這個小姑娘,自己算是幸福多了,因為自己至少自以為幸福地過了十六個春秋,可是這個小姑娘才才十來歲的樣子……
斜對面的望江樓上,三樓臨街的窗紗動了動,很快又復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