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婚聘
最佳婚聘。
黃葉飄零已盡,青松愈發蒼翠。
一日天朗氣清,冬雪初晴,鳳崇閑來無事,便走出書房,一個人坐在已經掉光了葉子的藤蘿架下,仰面看向天空,一絲一絲地細數著從藤蘿盤結的縫隙間漏下來的陽光。
在這冬日的暖陽里,祝蘭臺的一顰一笑就一點一滴地浮現在鳳崇的心頭,讓鳳崇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沉浸在這難得的片刻的歡愉里。
沉浸在這溫暖里的鳳崇,絲毫沒有察覺藤蘿架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直到一個聲音將他從名為“祝蘭臺”的迷夢中驚醒。
“主公好雅興。”秋管事不知道什么時候走過來,沖鳳崇施了一禮,笑道。
鳳崇也沒有轉頭看他,只是微笑著指了指對面的石凳,說:“秋管事,請坐。”
秋管事也不推讓,撩開袍子就在鳳崇對面坐下,見鳳崇似乎很享受這難得的寧靜,便也沒有開口打擾。
“是要問鳳博的事嗎?”半晌,鳳崇坐直身子,微笑著直視坐在自己對面的秋管事。
秋管事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窘迫道:“難道我經常因為博兒的事煩主公嗎,怎么主公一開口就這樣問?”
鳳崇笑道:“為人父母的,哪一個不擔心自己的孩子。秋管事不用在意,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隨口一問。不過,”鳳崇擰眉,想了一會,還是直言道:“鳳博也不小了,是時候給他說一房媳婦了。”
說完,鳳崇意味深長地看著對面更顯窘迫的秋管事,他相信,以秋管事的精明和對兒子的關心,應該早就知道鳳博對鳳九儀的心思,只可惜先不管門戶的高低,單說是感情,也只怕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我,那,那個博兒他……”秋管事訥訥地吞吞吐吐一陣,抬頭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地咬牙道:“我明白主公的意思。請主公放心,我會盡快給博兒說一門親事,保證不讓博兒成為九小姐的困擾”
“秋管事多慮了。”鳳崇擺擺手,好笑地說:“我有說鳳博成為九兒的困擾了嗎?若然他真的成了九兒的困擾,我今日也不會同你說這些了。只是九兒年級尚小,現在談婚論嫁的早了些。鳳博的性子你也知道,若不是我身邊時常離不了他,只怕他早就步步緊跟著九兒……”
鳳崇驀地住了嘴,沒有說出下面的話來。
秋管事也一臉的苦惱,他不是看不出鳳九儀對鳳博沒有任何超出主人對下人的感情,最多因為鳳博是鳳崇的貼身小廝,讓自小崇拜鳳崇的鳳九儀對他高看了一眼罷了。但是,主仆之間怎么能通婚呢?
鳳博的敢說敢做,秋管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哪天鳳博感情爆發,對鳳九儀做出什么不軌的事來,那他這個做父親的可就真的是罪孽深重了。
“算了,我也就是隨口一提,秋管事別放在心上。”鳳崇嘆息道,他并不是很在乎門第,關鍵是他那個驕縱的幺妹并沒有將鳳博的癡心看在眼里,“若然鳳博有本事讓九兒心甘情愿地跟著他,我,包括爹娘,都不會說什么的。”
秋管事贊同地點點頭,在整個鳳家,除了鳳海天之外,很少有人特別注重門第觀念。心底驀地生出一絲希望來,秋管事在心底替鳳博加油,“兒子,將來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全看你自己的了”
“對了,秋管事剛才說找我不是為了鳳博的事,那是有其他的什么事嗎?”鳳崇微微一笑,換了個輕松的話題問道。
聽鳳崇如此問,原本就稍顯窘迫的秋管事更加局促不安,神色忸怩,一雙手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搓著,眼神還不敢直視鳳崇,一味地躲閃。
見秋管事難得露出如此為難和不好意思的神色,鳳崇只是覺得新奇和有趣,忍不住大笑起來,將長久以來壓在心底的那些矛盾糾結的情緒暫時宣泄了出來。
“秋管事,你我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鳳崇笑道,難得揶揄手底下的管事們的他,見秋管事露出這副情態,也忍不住調笑道:“要不這么憋下去,我還真擔心秋管事你憋出什么內傷來。”
要是早知道令秋管事難以啟齒的竟然是那件事,鳳崇是說什么也不會追問的。
只見秋管事雙拳一緊,眼睛一閉,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沖口而出:“主公打算什么時候跟主母生下鳳家的下一任家主?”說完,秋管事立刻垂下頭,像是等待著鳳崇的判決一般。
半晌,沒有聽見鳳崇的回答,秋管事這才微微抬頭,沒想到看見不是歡喜,不是羞澀,而是一臉呆愣的鳳崇。
心里打了個突兒,秋管事暗自思量,難道城里大宅那邊傳來的消息有誤,鳳崇跟祝蘭臺并沒有圓房?
秋管事剛聽說城里正宅傳來的那個消息的時候也不敢相信,畢竟有哪對新婚夫婦會在成親兩個月之后才圓房?而且圓房后的第二天,男主人就在外面一躲就是十數天?
可是,據從城里大宅那邊回來人回報,放出這個消息的是祝蘭臺的貼身侍婢春屏,是春屏有次給蘭采兒寫信匯報好消息時被別人無意間看到,然后很快這個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鳳家。甚至還出現了不同的版本,但是不論哪一個版本,都對鳳崇的生猛做了繪聲繪色的描述……
最后,秋管事也不得不相信了,還被委以重任,詢問鳳崇到底打算什么時候回到大宅跟祝蘭臺繼續努力,努力地生下鳳氏家主的繼承人。
見鳳崇面色不虞,秋管事心里不由地開始打鼓,生怕鳳崇一生氣就將自己給連降幾級,那自己的兒子鳳博想要娶鳳九儀的事便更沒有希望了。
像是等了一個世紀那么久,鳳崇才從自己的思緒里漸漸回神,神清氣朗地對秋管事微笑道:“你去打點一下行裝,我立刻就要回府。”
說完,也不顧秋管事驚訝地像是聽到天方夜譚似的神情,鳳崇兀自推著輪椅快速地離開了。
看著鳳崇離去的歡快的背影,秋管事心底忍不住歡呼,看來城里大宅那邊傳來的消息是準確的,鳳崇真的跟祝蘭臺圓房了,而且不但圓房了,現在鳳崇還想積極努力地制造鳳家的下一任家主呢想起城里大宅那邊的人說起鳳崇如何生猛地讓一向勤勞的祝蘭臺破天荒地賴床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事,秋管事的一張老臉也忍不住紅透了半邊天。
“這樣可不好”秋管事自己教訓自己,“怎么可以非議主公和主母的事呢還是快點打點行裝要緊”
自言自語地說著,秋管事立刻站起來,直奔向馬棚,幫鳳崇準備回程的馬車。
在離開城內大宅的第十七天,在祭灶前夕,鳳崇終于一路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
坐在快速奔向城里的馬車上,鳳崇想,若不是秋管事的那個問題,他或許還不能真么快就明了自己的心意。秋管事的那句什么時候生下鳳家下一任家主的話,讓鳳崇想起自己十多天前因為醉酒而對祝蘭臺做的事,讓他覺得不管怎樣,他都應該對于那件事給祝蘭臺一個交代,而不是一個人遠遠地躲開,讓祝蘭臺一個人在鳳府大宅里承受眾人各色猜測的眼光。
馬車一路疾駛,路兩旁的景物迅速地往后退去,鳳崇利用這難得的空閑,開始仔細地分析起他到底將祝蘭臺擺在心里的什么位子上:
最初在長安偶遇,他喜歡她的沉穩和聰明,覺得她適合當鳳家的當家主母,便在黃志護送她來洛陽的路上對她進行暗自的考察,直到她在發生在洛陽邊陲小樹林的那場血戰中離奇地失蹤;在之后的尋早過程中,他雖然不是很焦急,卻每每在深夜被噩夢驚醒,夢見她一個人躺在血泊里,求救無門;再然后,在端午節的望江樓偶遇,他便派人暗中跟蹤她,也是為了保護她不再受到傷害,沒想到,她的那對無良兄嫂追來了,逼迫她會長安嫁給一個年屆六旬的員外做第十八房姨太太;然后他趁機出手,抱得美人歸,以契約和交易的形式;可是他沒想到自己會醉酒,更沒想到自己醉酒后會對她做出那些事來,然后在說不清是歡喜還是愧疚的矛盾里,他遠遠地躲開了,直到今天,在秋管事的點醒下,他決定去面對
往事慢慢地浮現在腦海里,很多事情串聯起來,很多情感逐漸明晰,鳳崇準確地抓住了腦海里那一閃而逝的念頭——他喜歡祝蘭臺,至少,他喜歡跟祝蘭臺在一起的生活,一起迎接每一個旭日東升的早晨,一起等待那靜謐的夜晚,直到人生的盡頭
鳳崇不敢說自己愛上了祝蘭臺,但是,他希望自己今后的人生能有祝蘭臺的參與很簡單,這場婚姻雖然是交易,但是他不打算這么快就銀貨兩訖,他打算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完成這份簡單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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