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肅穆的祠堂里正舉行著儀式,祠堂外幾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好奇地探著腦袋張望著里面的場景。當一群丫鬟媳婦簇擁下著一名瑰麗少女出現時,少女們忍不住指點著。
“英姐姐今日穿的真好看啊!”
“是啊,是啊,九姐姐腳上的鞋子繡的花也很漂亮!還鑲了那么大的明珠。”
年方十五的女主名喚譚世英,是太常寺少卿譚宗沐與嫡妻謝氏的女兒。今日是她開笄的日子,梳了發髻,便要開宗祠為她記名。
長挑身材,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細細的柳眉彎彎地挑起,容貌甚是瑰麗。身上穿著大紅縷金富貴牡丹緞子褙子,翡翠撒花裙,腳上踏著一雙翹頭繡金花鞋,那鞋頭上各鑲了顆珠圓玉潤的明珠。
躲在外頭的女孩們贊嘆著譚世英滿身的華麗,興奮的議論著譚世英的裝扮,有開口問道:“蕓姐姐,你說咱們以后也會穿這樣的衣裳么?我會不會也跟英姐姐一樣好看?”
“你想的到好。”
開口的不是小女孩開口所喊的蕓姐姐,而是她身邊的女子,女孩訕訕的道:“萱姐姐。”
“不過只能在這看看,一輩子也穿不了這么好的衣裳。”
女孩不信,開口道:“為什么?難道我們就不是譚家的子孫么?”
女子名叫譚世萱,是譚世英的同父異母姐姐。鵝蛋臉,杏眼,柳葉彎眉,長挑的身材,眉眼中自有一番華彩,她的風采一點也不比譚世英差,樸實無華的青蓮色衣裙讓她顯得更加的超凡脫俗。
“因為我們是庶女。”譚世萱淡淡的語氣道出一個事實,讓女孩幼小的心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女孩沒想到宛如仙子般的姐姐竟然會說出這樣刻薄的話,張了張嘴,不曉得要說什么。
譚世萱慘然一笑轉過了身子,只有她身邊行五的譚世蕓可以聽見她道:“不要去想那些東西,不屬于我們!”
譚世蕓握住了譚世萱的手:“五妹,你……”
“四姐,太太要為六妹說親事了……”
凄涼的聲音讓世蕓渾身一顫,她差點就要甩開世萱的手,卻硬生生地握住了,醞釀了好久,才開了口,“我知道。”
“你不想知道太太要把我們嫁給誰么?”
世蕓低下頭,注視著腳下的青石板,搖搖頭:“知道又怎么樣?我們的婚事都掌握在太太的手中,你忘記了三姐?”
世萱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三姐譚世芳三年前出嫁,嫁給了戶部侍郎的兒子,那樣好的女子,嫁給了斷了雙腿的男人,生生的被折磨死。
安排這樁親事的正是太太謝氏,只因為戶部侍郎的坐師是翰林院的掌院,事關謝氏大兒子授職大事……
“為了她兒女的大事,就要把我們一一送死么?”世萱緊緊的握住拳頭。
世蕓忙捂住她的嘴巴:“五妹,你不想活了?”她忙把世萱的女子拖開,不能再在這待下去了,萬一叫太太曉得了,倒霉的就是她們。她想死,她還不想死呢。
世萱拉開世蕓的手:“四姐,我不說了。我們看看吧,這一輩子我們都沒這樣的機會!”她深深的注視著院子里面,雙眼中都是羨慕,“我也想這樣當當正正的到這里,而不是躲在這。”
世蕓點了點頭,同妹妹一起注視著,即使不能成為這里的一員,但是能親眼瞧見,也是好的。
兩人并排的看著里面,看著譚世英跪在列祖列宗的面前,看著父親抬起手將她的名字寫入族譜。兩人的眼中只有深深的羨慕,若是她們也能有這一日該多好。
陷入深深沉思的世萱,不妨身后有人大叫一聲,她受驚的全身一怔,不防身后那人又用力地推了一把,身子立即向前撲了過去,身子失去平穩地她,雙手下意識的尋求穩住自己身形地支撐,隨手抓住了同樣發呆的世蕓,兩人一起跌倒。
譚宗沐蘸了濃濃的墨汁,準備將嫡女的名字寫進族譜,正在此時,聽到院門處傳來一聲驚呼聲,格外肅靜的宗祠哪怕是一點點的響聲都顯得格外突然。
譚宗沐轉過頭,但見兩個少女跌了進來。
栽倒地那一瞬間,世蕓世萱立即暗叫不好,這個時候她們就是再想解釋什么,也沒有用,只得趕緊爬起來,垂手低頭站在一邊。
譚宗沐已然看清闖進來的兩個少女是自己的庶女,不等他有什么作為,已經有人開口質問了。
“你們是哪房的?”
“是大房的四姑娘與五姑娘。”
謝氏早已經看著她們了,這兩個死丫頭。謝氏雙眼閃光一絲陰狠:“把她們拉下去!”
很快便有人將世蕓世萱姐妹扭送下去,即使世萱一力解釋著:“老爺,太太,我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是有人故意在我們身后大叫一聲的……還推了我一把.”
世萱的解釋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注目,她只得對著世蕓道:“四姐,你同老爺太太說說,真不是我們,是有人故意叫的……”
世蕓被人按得喘不過氣來:“是,有人在后頭推了我們……”
“哪個有功夫在這聽你們胡扯!”二太太杜氏沉下了臉,似笑非笑地走到她們跟前,揮手道,“這是什么地方,豈容你大呼小叫的。還不把她們帶下去!”
自有仆婦解了汗巾子,將世蕓的嘴巴堵住,直接將兩人拖了下去。
儀式被打斷了,所有人的面上甚是不好,譚宗沐依舊是和顏悅色地請了繼續,當他提筆準備為嫡女書寫名字的時候,卻發現那已經沾上了幾滴墨印。
譚宗沐的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這……
開笄禮終于結束了,各房妯娌紛紛告辭,只有二太太杜氏臨走之時,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嫂子,你家的四丫頭五丫頭真是好規矩。我還以為大嫂只關注自己親生女兒,對大哥的子女不上心。”
謝氏微微一笑:“二弟妹說笑呢。”她這里還笑容滿面的同人說著話,下一刻,已經變了臉,出現在正房的后室中。
“怎么會養出你們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開宗大典如此慎重,卻不想叫你們鬧了……就算老爺跟我想替你們遮掩,卻無法跟親戚們交代。”
“太太,真的有人在后面推我們。”世萱已經逼了口,世蕓還在那解釋著,她極力的解釋著。
“推你?蕓兒,除了你們倆再也沒有旁人了!”謝氏注視著世蕓,嘆了口氣,“看來確實是我沒教導好你們,你們都這么大了,還一點規矩也不曉得。”
謝氏的聲音相當的平淡,平的讓世蕓感到恐懼。
她驚恐地看著謝氏,望著謝氏閉上了雙眼,望著她跟世萱被人壓了下去。
世蕓被杖責了二十板子,打的她雙腿發麻,她聽到隔壁屋子還有板子落下的聲音,她二十板子已經受完了,世萱怎么還在受,那是多少,世萱怎么受得住。
受傷的世蕓還要到謝氏那里受教,她跪在謝氏的面前,伏在地上:“太太。”
謝氏命人攙起世蕓,將她扶到春凳上趴著,拉著她一只手,深深地嘆息著:“四丫頭,別怪我心狠,打在你們身上我也疼。只盼你經了這一次便能懂。”
世蕓俯在春凳上,哽咽的點著頭,滿口應著:“女兒知錯了。太太,您也饒了五妹吧。”
謝氏用勸解的口吻對世蕓道:“若是她能像你一般知錯能改,我哪里忍心打你們?實在是你們太不聽話了,若是想要到祠堂給祖宗們行禮,你們悄悄地同我說,我會安排你們進去的。可為何要鬧出那樣大的動靜,在族人的眼皮底下鬧了這么大的事呢?”
世蕓搖著頭:“太太,真不是五妹,是有人推我們的。”
謝氏沉下了臉:“四丫頭,你也會同我說謊了?”謝氏的面上帶著一絲絲的失望,“四丫頭,你一向是最老實的,如今也……”謝氏的面孔上迸射出凌厲,“定是五丫頭帶壞了你!自己不莊重還要帶壞旁人。”
世蕓急急的辯解著:“太太,真的,我說的是真的。”
謝氏面色越來越不好看,她身邊的盧大娘笑嘻嘻的道:“四姑娘,小的知道您心善,為五姑娘辯解。可是這事大家都瞧的清清楚楚地。是五姑娘硬闖的,就連姑娘也是被五姑娘牽連。”盧大娘說著,伸手捏了世蕓的手掌,那笑嘻嘻的面孔上,一雙警告的眼睛讓世蕓害怕了。
更多的恐懼傳遞到身上,那一瞬間世蕓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收住了口,什么也沒有再說。果然謝氏很高興,命人小心抬了世蕓出去,讓她好生養著,又命人拿上好的棒瘡藥送去。
春凳抬出來時,世蕓掙扎著要去看世萱,再她同謝氏說話的那一會子的工夫,已經不曉得打了多少了。她被人按住了,身邊的媳婦木然地看著世蕓:“四姑娘還要受刑?”
世蕓身子微微一怔,卻哀求的看著媳婦,向她打聽著,得到的只有:“太太沒說。”
太太這是要打死五妹,為什么是五妹呢?為什么輕責她,而重責五妹呢?
世蕓還沒來得及想明,忽聽到屋子里有人顫聲喊:“五姑娘,五姑娘?”緊接著便瞧著那房門從里打開,匆匆忙忙的跑出一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