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闿開被人圍著打的地方就在廊房頭條,到廊房四條不過是三條街的距離,京城之精華盡再于此,熱鬧繁華莫過于此。世蕓雖說是出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可是這么多年來,卻也是頭一次來這。
這頭兩條街皆是珠珍珠珍玩犀玉,再往那頭的珠寶市街,這里集中了十多家官爐房,專門熔鑄金銀元寶:“那開了許多的錢號,你還記得我頭一次拿了的銀子么?”
“記得。”
章延闿笑笑:“我就是放到那邊生息的。泰寧侯夫人要的銀錢也是從那邊的得的。”章延闿一路走一路同世蕓說著,這一塊的分布。
“那是買賣衣物匹帛之處,再那則是書畫器物之處。哦,我陪你去選枝玉簪子。“
世蕓這才想起這已經到了換簪子的日子。在京城三月婦女換玉簪,再到了八月換金簪,如今都過了多少日子了。
“待會兒咱們繞到崇文門那邊,那有個花兒市,專門賣插戴的紙花,我陪你去選兩支。”
世蕓笑著點著頭,卻是道:“錢先生讓我到這瞧瞧賣吃的,你可曉得在哪里?”
章延闿頗為熟練的領著世蕓往一條街上去了,那一條街兩邊皆是酒樓,就是街邊也到處擺了小攤子,只聽著那吆喝聲此起彼伏,無數的婦人腰間系著青花布手巾招呼著來來往往之人。世蕓一一瞧過去,花樣真是不少,各色餐點有那叫上名也有叫不上來的,就一個賣面食的就不下數十家。又那種刀削的面片兒,還有用手上功夫拉扯出細細的面來,這做面的花樣著實不少,還有那些大鍋中熬煮地不住沸騰起來的湯頭不住吸引行人佇足,這時候那攤主便會招呼你坐下來吃一碗。
“他要你看這個做什么?你莫不是還要賣面?”
世蕓笑著看著章延闿:“不好么?”
“做這個太辛苦了。”
“做什么不辛苦。我想好了,我的面館要做大,日后,我要在這有一家自己的酒樓。”世蕓隨手一指,指了家酒樓。
章延闿順眼瞧去不由一驚。他夫人好大的志向,這是家頗大的酒樓,置辦下這樣的酒樓要多少的本錢,他又一笑,指了另一家:“只要那樣的便好了,太大了也太累了。”
世蕓看著章延闿指的略小一的飯莊點點頭:“也好。你覺得哪家好?”
“好像都差不多。”能在這里擺攤的手藝味道都不差,而且光只是看哪里曉得什么好,章延闿對著世蕓道,“既然這樣,咱們就一家家的吃,所有的面攤都吃個便,看看哪家最好。”
每家都吃,那要吃多少,還不把他們撐死,世蕓忙拉著“沖動”的章延闿:“還是不要了,咱們看看,看哪一家好,看他家做的是什么樣的,要吃咱們回去再吃。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章延闿指著肚子:“我忙了半日還沒撈著吃東西,你且讓我吃些。”
“還沒吃?”
“本來是回去要吃的,不是遇上那樁事,也就沒來得及。正好來了這里就吃吧。你也歇歇,一大早就起來做飯。”
世蕓瞧了瞧,尋了一家最近的面攤坐下來,讓人端了面來,又讓加個荷包蛋,攤主隨即應聲卻是問道:“這位嫂子,您就要一碗面?可還要旁的什么?我家蒸地包子好,個大兒,餡兒也多。您是要吃什么餡兒的?”
另一家攤主卻大膽的伸了頭,明目張膽的截了生意:“這位嫂子,要不您嘗嘗我家的餛飩,我家的湯是那骨頭湯熬的,保證你兩文錢一丁點也不虧。”
章延闿突然笑道:“這怎么好?我想吃碗面,卻又想吃餛飩,這該如何是好?”
那賣餛飩的笑著道:“那敢情好,您來一碗面再來一碗混沌便是。”
章延闿似乎在故意刁難人,擺擺手道:“可我只有這一碗面的錢。”他從荷包里摸了兩文錢出來,示意自己再無多的錢。
那攤主也不惱,卻是笑著道:“這好辦。挑子,你數一文錢的餛飩,我這出一文錢的面,一起下了。這位客官,兩文錢的餛飩面?”
章延闿忍不住拍著掌:“好,就來一碗兩文錢的餛飩面。”又對世蕓道,“你吃什么?”
世蕓道:“我不吃。你一個人吃好了。”
章延闿招呼著賣餛飩的老板:“要一碗餛飩。你不陪我吃做什么。一起吃就是了。”
世蕓搖搖頭:“我不愛吃餛飩,你自己吃,我方才看到那邊有賣涼粉的,我去吃那個。”
章延闿站起來,瞧了瞧那邊:“我去幫你買。你在這坐著。”
“你亂跑什么事,你手傷著,還是我去。”
章延闿不由笑著:“這點算不得上什么。你坐著我去買。”
不一會兒章延闿便端著一碗涼粉兒過來:“這玩意出來的還真早,這才幾月的天,就有人吃了。這天還涼著,你少吃兩口。對了。我看到有賣榆錢糕的,買了兩塊兒,好家伙這都多少年沒吃了。哎。待會兒咱們再去喝碗豆花。”
世蕓點點頭,一雙眼睛都盯在那一小碗的涼粉上。白白的,刨得細溜溜的涼粉兒細細的碼放在碗里,點點翠綠的細蔥花相間其中,再配上那各色調料,著實的好看。
她嘗了一口。這入口異常冰涼,酸酸的味道帶著一絲的甜。在懷湘兒的時候,她就想著這個,成日里都在想京城的涼粉兒,在遙遠的貴州,這就成了稀罕東西,可是在京城,這到成了尋常的東西,三月天都有這賣了。
章延闿看著世蕓突然低落下去,不由問道:“怎么了?不好吃么?”
世蕓搖搖頭頭:“好長時間沒吃了,感覺同以前的味道不一樣了。”
章延闿瞧了那涼粉一眼,伸了筷子吃了一口,只覺得入口的酸,他急忙咽下去,喝了口面湯,只是道:“怎么這么酸?牙都要倒了。”
世蕓瞥了他一眼:“酸么?我吃這還好啊。”她又吃了一口,哪里算啊,她覺得正合胃口,雖然感覺沒有以前吃的那樣的味道,可是她還是覺得一種滿足。
章延闿所有所思的看著世蕓。
世蕓叫他瞧的不好意思,捂住臉:“你看我做什么?”
章延闿搖搖頭,突然笑了:“沒,沒什么。”他問著世蕓,“除了這個還想吃什么?那邊有水晶鵝,不,有酥雞,還要烤鴨。是不是覺得油膩了?想吃酸酸的東西?嗯,吃雪藕。那是酸酸的,又清爽又酸,最是好的。”
世蕓奇怪的看著章延闿:“你這是怎么了?”
章延闿笑著道:“沒什么沒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同我說,我什么都買給你。”
世蕓越發的覺得章延闿奇怪,他還總盯著自己瞧,她身上又沒什么:“你……“
章延闿忙安撫著著急起來的世蕓:“別急別急,急了不好。慢慢的,我不問了,咱們吃面,吃面。”章延闿雖說是停下來吃面,可是吃兩口又抬起頭看著世蕓,吃兩口又笑。
世蕓叫他這種奇怪的看法看的不舒服,干脆道:“你到底有什么事,說吧!”
章延闿放下筷子認真的問道:“你沒什么要告訴我的?”
世蕓叫他這么一反問,只覺得好氣:“我要告訴你什么?我在問你呢。你這笑笑看看,看看笑笑的要做什么?”
“真的沒有?”章延闿似乎還不死心。
“你到底問的是什么?”世蕓話語中帶著微微的重音。
“你身子沒有什么不適?有沒有覺得困?或者是像有湘兒那樣……”
世蕓這才曉得章延闿是什么意思,只覺得好笑,卻又覺得一絲羞赧:“你怎么想起這個來了。”
“我瞧你跟有湘兒一樣,那似乎你不就成天的想吃涼粉么?還有喜歡吃酸的。我看著像,就……到底是不是啊?”
“怎么會。沒有。”她的月事才來過,怎么可能有身子。
“哦,”章延闿有些怏怏的,拔了面,會了錢。
世蕓見他心緒不好,當他是因為自己沒有身子感到失落。她自從那次小產后便沒動靜,成婚這么多年,她卻沒有個兒子。
“你不高興了?”
世蕓只當章延闿否認,卻不想這人居然點了頭:“是不高興。”
世蕓一時道沒有話,只是看著章延闿。
章延闿握住世蕓的手:“你有孩子了就不用出攤了。”
他還念著自己出攤的事,世蕓低聲道:“你若是不喜歡我就不去了。”
章延闿搖搖頭,牽著世蕓的手走著,絲毫不理會路人投過的眼神:“你喜歡就去做好了。我只是恨自己沒出息,還要讓你跟著吃苦。”章延闿突然停下來,認真的對世蕓道,“你等等,你再等一些日子,一定會不一樣的,一定會好的。”
她當然會等的,她相信他,她相信他說到做到。
夫妻兩個慢慢的走著,一起瞧著天漸漸的黑下來,看著自己的身影在門口的燈籠的照耀下漸漸拉長,一直伸向很遠很遠。
世蕓就想這么一直的走下去,慢慢的走下去。
“大人,大人,原來您在這啊。叫我們好找。方才有人找上來說是府上的管事,順兒已經確認過了。卻是太后娘娘打發了人到老大人那里傳旨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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