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藥農

第十四章 市場調查

回村的路上曉雨一直悶悶的,垂著小腦袋不知在琢磨些啥,陸姐兒緊緊挨著她坐著,時不時拿關切的目光打量她,陸大郎也沒先前的興頭了,坐在干草堆里悶聲不響,虎子奇怪地看著姐兒三,琢磨著這一會功夫是不是錯過什么大戲了,搞得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哥們唉聲嘆氣的,還真是頂少見的事兒哪。有心想問,又怕觸了他的霉頭惹來一記拳頭,可不問吧,憋悶在心里難受得緊,弄得咱們小虎子左右為難,也跟著重重地嘆了口氣。

一行人顛過了泥路,晃晃悠悠地到了村子口。這會日頭已經是高高的,村民們也都出屋忙乎著,路旁門前大多是婦人孩童,偶爾還能瞧見幾個駝著背的老人坐在門前的石階上一搭一搭地抽著旱煙。

看到車子,偶爾有些個大娘大媽地端著臉盆拾掇著菜葉笑呵呵地問一句“去鎮上啦”,虎子他爹吶吶地應一聲,然后接著揮鞭子趕車走過。

陸曉雨蹲坐在車上,一手擱在膝蓋上,一手支著下巴撐在上面,出神地看著操持家務的婦人,光著腳丫到處亂跑的孩子,編竹簍竹筐的老嫗,襯著身后低矮錯落的泥墻瓦磚房子,很悠揚很恬靜的感覺,讓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漾起一抹笑。

陸姐兒一直在留心她,這會看到這一縷淺笑,不知怎的,眼里心底竟有些恍惚,好像自家二妹一下子長大了成熟了,自己也不像以前那樣,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來。不過轉念一想,二丫懂事了不鬧騰了也是樁好事,這樣子的妹子真叫人省心不少,想著想著,就記起了先前那十文錢和肉包子的事兒來,心里不由一動:二丫該不會一路都琢磨著這事吧?

不得不說,陸姐兒對自家弟弟妹妹還是很了解的,回家以后,大郎只吵著嚷著宣揚樹根換銅板的光輝事跡,曉雨則在一旁轉著眼珠子琢磨事兒,聽人提起來隨便地抿嘴笑笑,開口說話也是三句兩句往大夫啊藥鋪啊之類的方面靠。

可惜村子實在太小,十幾戶的人家有一個赤腳大夫已經算是高規格的了,本來還惦著去那里探探口風啥的,可那大夫卻是個有性子的,平日里連村長里正跟他說話都得是客客氣氣的,要換了自個兒上門,不曉得他家門口拴著的那條黑狗會不會撲上來。

陸曉雨盤算了半天卻得了這么個結果,心里的郁悶勁那就甭提了。

唉——

也不知是回來后第幾次嘆氣了。

聽到她一聲一聲的嘆氣,一直坐在桌旁看書的二郎終于有了動靜,擱下姐兒三剛從舊書鋪里淘來的一卷《論語》,看了眼下巴擱在椅背上耷拉著眼皮一臉苦瓜樣的妹子,淡淡地開口問道:“怎么了?”

“……沒事。”陸曉雨悶悶地應了一句,低頭盯著地面,好像要盯出個洞來似的。

二郎搖搖頭,起身走了過來,摸摸她的腦袋:“鎮上不好玩?還是誰惹著你啦?”

“沒人惹我。”是我自己笨,送人門去讓人宰。一想到事實,陸曉雨就更郁悶了。

“那……讓二哥猜猜……是大姐的包子惹的,還是大哥的樹根鬧的?”說到最后,竟隱隱有些笑意。

“呃……”被一句猜中了心思,陸曉雨無力地抬起頭來,看到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不由撅起小嘴嗔道,“二哥欺負人。”

陸二郎嘴角的笑又濃了些,刮了刮她的鼻子:“以后不會了。”

“啊?”陸曉雨愣了一下。

二郎好笑地看著她:“難不成你以后還去那家周記,把藥材跟包子一樣賣?”

還以為你以后都不欺負我不開我玩笑了呢。陸曉雨撇撇嘴,剛想反駁幾句,可想到一斤桑白皮一只肉包子的事,就啥心思也沒了,跟小狗似的又趴了下來,懨懨地丟出句“真倒霉”,又抿著嘴不說話了。

看她柳眉兒倒垂的喪氣樣,陸二郎失笑地又搖了搖頭:“明兒起早,跟二哥放牛去吧。”

“啥?放牛?”人家都郁悶成這樣了,還抓我做苦力。

“你說,我們是去后山坡好,還是去河頭地那頭?”

眉毛不由往眉心蹙了蹙:“那還不都一樣,去哪不是吃草,啊?你的意思是……”陸曉雨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抬起頭來,“多試幾家?可是,這樣要浪費好多啊,萬一都是黑心商咋辦,更何況我們去哪弄這么多桑白皮啊……不對,等待,這季節,正好能扦插啊,要是多培育些,不就能……”陸曉雨摸著下巴盤算起來,可想著想著,又覺得有些不好辦,畢竟人工種植的話需要很大一塊空地,短期內也沒辦法生長成熟了。

扦插?培育這啥意思?難不成藥材還能隨便種出來?那頭陸二郎也聽得一頭霧水,二丫的思維跳躍也忒那啥了吧,咋自個兒都聽不明白呢?眼睛閃了閃,腦中不停地翻轉著看過聽過的,可回憶了半天也沒回憶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虛心求教:“這扦插是怎么回事?”

“哦,用成熟枝條直接扦插繁殖,這樣就能有一大片桑樹了,而且弄起來又不麻煩,很劃得來的。”陸曉雨正琢磨著生產營利的周期,一聽他問,隨口就答了一句,被這么一挑頭,又自言自語起來,“該怎么去市場調查才好呢,如果能認識個內行的就好了,也省得我這么煩心了,唉,算了算了,就算認識我也去不了啊,這么遠又走不到……”

“去鎮上做什么,村上又不是沒大夫。”陸二郎看她繞進了死胡同一臉的茫然,只得把話說得再明朗些,“上回你那方子不還在么?”

“對啊。”被他這一提醒,陸曉雨也回過神來,用力地拍了下腦門,“真笨,反推法怎么忘記了?古人又不是資本家,頂多一倍的利潤嘛。”一邊說,一邊往自己的屋子跑去,接下去就是一陣乒乒乓乓的動靜,間或還有懊惱的聲音傳來,“奇怪,擱哪去了?該不會被丟掉了吧?”

聽著隔壁屋子的聲響,二郎輕笑了下,回到桌前捧起《論語》,又細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