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醫者自醫

“二丫，你別犟了。”陸氏急得就差掉眼淚了，有心想說句重話吧，看她滿身狼狽的樣子早就不舍得了，“你爹很快就回來了，咱不怕，傷著了怎么能不看大夫呢？”

看到陸氏還以為自己是不想看大夫鬧別扭呢，二丫也不知該怎么跟她解釋才好，斟酌了好半天語句，才扯著嘴角開了口：“娘，我不是怕大夫。”

她的聲音極輕極淺，生怕重了音牽到胸口憋悶得難受，“醫館里治腳都差不多，咱們自己處理好去抓點傷藥來磨磨敷上就成，真用不著這么來來回回地跑。”

“真的？”陸氏一臉的懷疑，把二丫頭從頭到下里里外外打量了半天，可看來看去也不大像是撒謊的模樣，弄得她真的不確定了，便側頭看了看陸姐兒。

“二丫，這可不是小事，要不然真落下什么病根來可咋辦？娘，咱還是去醫館吧，去了放心。”陸姐兒擰眉想了想，還是不大放心，看到二丫聽了自己的話果然抿著嘴不高興，趕緊又放柔了聲音輕哄道，“二丫乖，咱們先去看大夫，要是真沒事兒，咱就自己治，好不好？”

“那……我的腳也不能震啊，這么一路顛過去也不成啊。”二丫還在堅持著，“要不先處理一下再說？就算真要去拿傷藥，也得先扛得住震不是？”

這么一說，陸氏跟姐兒倒都有些意動了。

陸氏鎮上去的不多次，可姐兒也經常過去賣針線趕集的，這條山路有多少繞多少顛她心里比誰都清楚，就算平日里自己沒什么事，一路過去也嫌顛得慌，二丫這么傷著，要真顛去怕還真不是個法子。

陸氏越琢磨越覺得二丫說得對，可她的法子又覺得有點不大妥當，便想出另一招來：“那我去多拿兩床被子，咱們墊得厚一點，震得也好不那么厲害。”

陸姐兒也默認著不說話，眉梢帶著的不贊同不放心卻是誰都看得出來。

好說歹說了半天還是這么個效果，二丫只好選擇曲線救國了：“大哥跟二哥呢？”

“咦？二郎哪，剛還在呢。”被她這么一提醒，陸氏跟姐兒也發現剛還在的陸二郎不知去哪了，陸姐兒還朝門外張望了兩眼，可也沒瞧見人，忍不住朝外面高聲喊了起來，“二郎？二郎？”

二郎沒喊著，倒是把二德叔家的虎子喊進來了，他一邊往這頭沖，一邊跟機關槍沖鋒似地問著話：“二丫？二丫你咋樣了？疼不疼，還冷不冷？”

看到他跟著了火似地沖進屋子，陸氏偏身給他讓了點空：“虎子，你咋過來了？”

“我聽大柱叔說的。”看到二丫的臉色蒼白蒼白的，虎子的眼里滿滿當當的全是心疼跟害怕，“怎么樣，好點么？我陪你一道去鎮上，咱們去回春堂找掌柜的去。”

看到虎子進屋，二丫的眼睛猛地一亮，趕緊開口道：“你替我去找點竹板來好不好？長長短短的都要，一節竹節跟兩節竹節長的就差不多，拜托拜托。”

“你等著我，我這就去。”虎子也不問她為什么要，直接扭頭往屋外跑。

陸氏本來想伸手攔的，可虎子跟風似地跑進來又一溜煙地就出去了，她的手剛伸出來人影都瞧不見了，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孩子……”又回頭嗔怪地瞪了二丫一眼。

二丫也有點心虛，習慣性地要去摸鼻子，可手指木木的，使不上什么勁，只好又放下了，只朝陸氏抿著嘴笑了一下。

陸姐兒也很是不滿地瞪了她一眼：“真是的，這么大的病還敢胡來，要真出了什么事，我看你咋辦。”

“姐，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我再怎么也不敢拿自己的腿開玩笑不是？”二丫討好地咧了咧嘴，微瞇起眼半是回憶半是感慨。

要說當初學的知識用著最多的還不是怎么采藥辨藥炮制栽培，而是匆匆學的骨傷處理、夾板固定。也不知道是她貪玩粗心，還是因為進山攀爬頻率太多，一路上遇到崴腿傷筋的次數多得讓人都記不得數了，甚至還常有磕骨折的時候。

這么多次互救自救，讓她對眼下傷腿的處理早就熟得不能再熟。要不是這樣，就算她再怎么想省錢，想不給家里添麻煩，也萬萬不會拿自己的腿說事兒。

虎子的動作很快，不多時就抱著長短不一一大堆竹片進來，后面還跟著大郎跟二郎。大郎的表情是多是好奇疑惑，而二郎，卻是無奈多于不解。

虎子的竹片削得很好，薄薄的，邊緣弄得很光滑，沒有一點的倒刺跟毛屑，切開時大多沿著竹節，顯得格外平整。

還沒等虎子開口，大郎已經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了：“二丫，這竹片你干什么用的啊？”

“做夾板固定的。”東西來了，二丫撐著兩只手就想爬起來，陸姐兒一看趕緊上去扶住她，“你別亂動，要弄什么我替你弄。”

“家里還有能綁的布條么？”二郎的辦法她也聽說了，碎布條繩子都綁了滿后山的，所以才有了這一問，看陸姐兒微微蹙了蹙眉，趕緊又道，“我不用太多，就這么寬這么長的就成，十來條，哦不，七八條就成。”說著，還費力地拿手比了比一寸來寬一尺來長的樣子。

看到二丫在姐兒懷里扭來扭去地亂動，陸氏兩只手不停地往下虛按，讓她別急別動：“有，有，都有，你別急，好生躺著別動，娘給你去找。”

陸氏的動作也不慢，不一會兒就翻出些碎布來，長長短短的，有些太寬的就拿剪刀剪成她說的那種，很快都放到了床頭上。

東西都備齊了，五個人都看著二丫，等著看她拿來這些東西怎么使。

“姐，你扶我坐起來。”慢慢地靠著陸姐兒坐起身來，二丫屈起受傷的右腿，伸手摸了摸膝蓋，感覺了一下半月板的情況，位于膝蓋外側的倒還好，可內側的能明顯感覺到跟前后交叉韌帶間出現了撕裂，整條小腿像是斷了線似地，在那里搖來晃去的，先前整條腿凍僵了倒不覺得疼，可這下一動到就會刺骨的痛，痛得她額頭上汗津津的全是涼的。

想起先前從山上這么摔下來還滾了好幾圈，彎著膝蓋蹲著摔到地上，要真一點都不出事才奇怪呢。

檢查了膝蓋，又順著摸到了腳踝處。相比上面的半月板，踝關節的脫臼紅腫要更容易處理些。她又將踝關節往內往外分別強迫著翻動了兩下，感覺到關節處的韌帶并沒有完全斷裂，心里便松了口氣，有了些考量。

陸氏幾個奇怪地看著她摸來摸去掰來掰去的，弄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可又見她沉吟著點點頭，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難道她真的懂看腿？

檢查完了傷勢，二丫便開始自救自醫：“大哥，你幫我把腿抬高一點，虎子，把你手里的竹片拿給我，先拿那塊最長的。”

“哦，好。”大郎趕緊把她的右小腿抬了起來，托在掌心里，舉到半空里，“夠高了么？”

二丫點點頭，接過虎子遞來的竹板，在腳踝外側比劃了一下長短，又指了指另一塊，虎子會意地依次都拿給她，眼睛不停地在她的臉上跟手上打轉，生怕錯過了一個細節。

二丫的右踝傷在外側，所以做夾板固定是應該讓腳踝處于一個略向內側傾斜的弧度，將最長的從小腿處一直延伸到腳足底，然后在踝內側跟小腿后側各放了一塊合適的，這才問陸氏拿來布條，在竹片內側都貼上幾塊布，防止竹片跟皮膚摩擦蹭破了皮出血，最后才在竹片的上中下各綁了一條，綁好后又試了試松緊度，見都能平放進一根手指才算完成。

處理完踝關節后，她才把注意力移回膝關節上。半月板的損傷相對要難處理一點，不過好在她的傷主要在邊緣處，只要處理妥當就能自行愈合，要是真傷在內緣或者是縱行的大破裂，在這個沒辦法這也不得不說是個不幸中的萬幸。

將略微有些突出來的內側半月板小心地滑進股骨髁跟脛骨髁之間，讓它正確的歸位后，將右腿小心地展平，在膝關節周圍用竹片固定，防止它隨意地滑動跟屈伸，然后用布條同樣綁好纏住，這就算簡單的處理完了。

弄好了這一切，又仔細地重新檢查了一遍，見各處的處理還算比較妥當，這才把提起的心放了下來，沖目瞪口呆一頭霧水的眾人扯著嘴角笑了下，便整個人重新沒進了陸姐兒的懷里，小心地大口喘著氣兒。

“這就好了？”大郎瞪大了眼瞅著她綁得嚴嚴實實的古怪右腿，敲破了腦袋也想不通這些竹片就能治好腿。

“差不多了，過幾天就會慢慢長好的。”處理完傷，二丫顯得有些虛弱，半合著眼答道，“關節傷最要緊的就是固定，別的都能慢慢好的。”

“那你這腳腫得跟饅頭似地也不再弄弄什么的？”

二丫睜開了眼，耐心地解釋道：“要是我剛摔到的時候是得用涼水敷的，這都過去這么久了再敷也不是很有用，不過也沒什么，就是消得慢幾天而已，礙不了什么大事。”

大郎還要再言，正好大柱老爹抹著汗從外頭走進來，看到黑壓壓一屋子的人，不由問道：“你們都站屋里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