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無罪

066、煞費一翻苦思量

066、煞費一翻苦思量

太子妃果然說話算數,才走沒一會,就有小公公指揮著宮女們送來了各色物事,還不斷的嘮叨囑咐:“手腳都輕些,打壞了東西事小,別驚擾了靜美人。”

一抬頭看見星移,見是個素凈溫婉的女子,知道定是自己口中的靜美人,恭敬的行禮:“奴才奉娘娘之命,給靜美人送些屋里的擺設。”

星移頷首:“有勞公公。”

再不是先前不通人情世故的星移,她一使眼色,晴柔立即將一張銀票遞了上去。小公公眉開眼笑:“靜美人太客氣了,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打發人和奴才說。”

星移只是微笑,并不當真。她沒想過在這府里靠銀兩收買人心,為她死忠效命。

太子府早已傳遍,太子新納靜美人,又聽聞太子妃一大早竟過去和靜美人談笑言歡,府里的良娣、美人們便按捺不住,借給太子妃請安之便來打探消息。

太子妃如常請她們進去,行禮后叫人奉茶,溫和的說些閑話。

張美人首先開口:“娘娘,奴婢聽說太子新納靜美人,現在何處?”居然不來給太子妃娘娘請安?

“靜美人初來,尚未安頓。再者太子已經吩咐過,如無要事,不必去打擾靜美人。”

眾人一片訝色。這靜美人如何討得太子歡心,竟然有這樣特殊的照顧?就連太子妃娘娘都肯網開一面,是顧忌太子么?

李良娣掩唇而笑:“娘娘胸懷寬廣,是奴等不及。不過這靜美人名聲實在是不好,娘娘還是要多加管束的好,若是在太子府傳出些丑事來,只怕太子會怪到娘娘頭上。”

素來消息都瞞不了人。李良娣這么一說,在場的女子都看向她。

太子妃卻沉了臉,道:“靜美人雖是初來,卻貌美溫柔,深得太子隆寵,你們不要妒心太重,害己害人,到時本宮也難轉寰。這樣的污言穢語,聽聽已是不該,若是昧心相傳,就是不赦,不只太子發怒,本宮也不歡喜。”

再說幾句閑話,端茶送客。

宮女重新換上茶,輕道:“娘娘這般,只怕靜美人那邊要不得安寧了。”

太子妃只是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淡然道:“既進這是非之地,誰敢奢想安寧?她若沒本事,活該死無葬身之地,太子也不會有一點憐惜。若是她能活下來,就另當別論了。”

到時也不枉自己對她動一番聯手的心思。

宮女受教點頭:“娘娘教誨的是。”

風吹動軟煙羅紗,屋里是淡淡馨香,太子妃扶案,透過窗欞,看向院外,臉上已浮起淡然優雅的笑。慕延玨正大步朝這邊走來。

宮女和太監們跪了一地,慕延玨理都不理,直接進了門。

太子妃迎出來,盈盈下拜:“妾身接駕來遲,請太子恕罪。”

慕延玨伸手將她挽起來,道:“瑩兒,你我夫妻,何必虛禮,快起。”

太子妃宮玉瑩順勢起身,朝著慕延玨一笑:“太子才下朝就匆匆趕回府,想必是有所牽念,不太放心。”

慕延玨坐下,接過宮女遞過的巾子,抹了抹臉,這才笑道:“本王表現的如此明顯么?”

宮玉瑩斟了茶,雙手奉上,道:“不怪太子不放心,是妾身失職,妾身在此請罪。”竟然伏身要跪。

這一次慕延玨沒攔,看侍女都下去了,臉上的笑意漸隱,道:“瑩兒,你當知我心思。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攔,可是你切記別壞了本王的大事。”

宮玉瑩溫順的應聲“是”,道:“太子放心,妾身再不識大體,這點道理還是懂得的。妾身沒本事做太子的股肱之臣,但有幸替太子操勞后院之事,自當不負太子的盛意,決不敢懈怠,一定盡心盡力,為太子分憂。”

慕延玨這才嗯了一聲,和緩了臉色道:“你起來說話。本王自是知道你一向懂禮知道進退……父皇年事已高,病體堪憂,可朝中卻各有勢力蠢蠢欲動,又外有敵兵相擾,不容我不憂心。柳太傅在朝中頗有威望,他的支持至關重要,我納柳星移為美人,自是有長遠考慮。但是你放心,未來的中宮皇后非你莫屬。這話本王只說一次。”

宮玉瑩心思通透,自是明白。慕延玨和她是早年相交,他的心思她豈會不懂。既然他鄭重承諾,將來定不會負她。

一顆心放下來,臉上的神情也自然輕松起來。

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宮玉瑩也便不問國事。吩咐人擺些小點心,一邊服侍慕延玨食用,一邊陪他說些閑話。

慕延玨在宮玉瑩這里百般放松,拈了點心,問宮玉瑩:“這柳家小姐你見過了?怎么看?”

“依臣妾看,柳小姐為人端莊溫婉,倒是好人家的女兒。”只可惜,有柳承歿這樣的爹,勢必沒法跳出勾心斗角的圈子。早不認,晚不認,這會進京,只怕此生再無安寧生活。

慕延玨一挑眉:“就這么一句評價?”好像他欺男霸女了一般。

宮玉瑩一笑:“太子莫生氣,臣妾只是就事論事。”

“如果本王真的納了她呢?”慕延玨眼神灼灼,直看向宮玉瑩的眼睛。宮玉瑩的心猛然一跳。慕延玨既然這么問,說明他起了這樣的心思。

她若說些恭賀溢美之詞,只怕顯得過于虛偽,畢竟哪個女子愿意自己的男人一娶再娶?即使他是未來的帝君。

可若是實話實話,也不妥。他這樣問,何嘗不是試探?這會山盟海誓,什么都好,一旦將來夫妻反目,她這會說過的話就都是妻妒的證據。

宮玉瑩一低頭,忽然心里有了主意,抬起頭,眼中是水光瀲滟,道:“柳家妹妹不是尋常女子,妾身一見也十分喜歡。只是冷眼打量,她竟似心有所屬。”

宮玉瑩不是不知道京城的流言。

從前不甚在意,只是因為與己無關。慕延玨一帶星移回府,她第一時間就叫人將這柳家小姐的身世打探了個清楚。

既然星移曾經與人做妾,就與那男人有過瓜葛。但凡有過肌膚之親,女子們都會百般隱忍,從一而終。除非不得已的原因,沒有哪個女子會忍辱離家。

星移那時只是貧賤孤女,無依無靠,定然是蕭家主母不能容她才會被遣送離門。那男人和她,未必沒有一點感情。

就算沒有,她這會說了,慕延玨也不可能去問。男人有男人的自尊,他可以不要,可以不愛,卻不能容忍被拒。他不會傻到放下身為太子的身段去討好一個沒心沒情的女人。

他已經被拒過一次。

慕延玨果然沉了臉。

與星移相交不深,卻也知道她不似別的女子。聽宮玉瑩這么一說,先前的不解竟然都有了答案。

她當真心有所屬,她果然心有所屬,所以才會駁了天下士子們的顏面,一個都不選。她心儀的那個人,是誰?

絕對不會是他。

也難怪一場大火,將星移逼得輾轉不安。是那個人么?她誤以為是那人縱火,所以萬念俱灰,倉促進宮。

不只有愛,應該還有恨,不然也不會連那人的求親一并拒絕了。單純有愛,他不在乎,早晚都能斬斷,倒是這愛恨纏雜的情感,有如亂麻,竟是無解。

不過,終究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他做事不敢說所向披靡,也從來都是布置周密,一擊得中,想要一個女人的身和心,還不是難事。

何況,是一個見識過貧困、卑微,受過傷害、欺凌的女人呢?看似芳心堅硬如鐵,也不過只是包著一層脆弱的外殼。一旦打碎,她還不任他予取予求?

慕延玨唇角一抹古怪的笑,不自知心思全在星移身上打轉。宮玉瑩裝的若無其事,可還是被他的神情打擊到了。

她沒想到,慕延玨對星移的興趣會這么濃。

他閱人無數,什么樣的女子能讓他動心,沒有人比宮玉瑩更清楚。星移雖然有幾分姿色,卻并非傾國傾城。慕延玨身邊的女子雖然不多,卻也環肥燕瘦,各具風情,論聰慧,論嫵媚、論清雅、論艷麗、論飄逸,無論誰都比星移出挑。

宮玉瑩承認星移身上有一種冷淡疏離的氣質,讓人難以靠近,這最能激起男人的不甘,可在她看來,這不過是女子欲擒故縱的伎倆。

如果星移不想攀附,何以毫無怨尤的跟了太子?如果她真的不情不愿,何以連一點反抗之色都無?如果她真的心有所屬,何以將封她為靜美人的圣旨看的那么鄭重?

若是真的成了慕延玨的女人,她只會顧著爭寵討他歡心,還有什么清高可言?到那時,她就再沒了吸引太子的資本。繳械之時,就是她滅亡之際。

如此說來,要是能幫慕延玨得償所愿,一來再與星移聯手師出有名,二來慕延玨會記著欠她的這份人情,三來,有柳承歿軍權在握,鼎力相助,不愁慕延玨不成大事。

這么看來,于她處處都是便宜。

至于星移以后能不能占盡慕延玨的寵愛,那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宮玉瑩滿面含笑,話鋒一轉,溫聲道:“不過靜美人著實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一定懂得自己的身份。她既已經是太子的美人,就注定只能是太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