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無罪

088、平凡未必不是福氣

088、平凡未必不是福氣

不一會,又有小丫頭送上了早飯。

這會換了個年紀稍長的,行事說話都極穩重,將飯菜放到桌上,給歐陽和星移行禮:“公子,蘇姑娘的早飯來了,您是在這用,還是回去用?”

歐陽看一眼星移,道:“我在等主人發話,留還是不留?”

星移疲憊之極。她還沒能完全消化歐陽帶給她的沖擊。她沒有超脫到真的不在乎容貌的份上,可是當著歐陽,她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來。

歐陽能救她,已經是冒著生命危險了。歐陽老王爺只怕也牽連到了其中,不然那么大年紀,怎么還要去北疆守陣殺敵?

但凡她有一點傷心和痛苦出來,歐陽就會無比的懊悔。她怎么能再給歐陽負擔?

歐陽不是一般的人,那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卻有一雙明亮的,洞若觀火的眸子。她想瞞過他,已經費盡了全身的力氣。

這會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見,只一個人蜷起來,躲進黑暗的世界里去。

雖然天氣很熱,星移卻覺得身上一陣一陣的發冷。

這次進來的丫頭,眼神坦然,非常不在意的從她的臉上掠過,沒有先前那丫頭的厭惡和驚懼,卻更讓星移多心。她不要別人迫于歐陽權威之下的憐憫,這種裝出來的不在乎,不在意,比最直接直本真的反應更傷人。

星移真怕自己很快就露出破綻。

歐陽和那小丫頭都瞅著星移,讓星移一點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只得笑道:“我怎么敢呢?歐陽是主人,自古只有主留客的,哪有客留主的?”

歐陽嘆氣道:“那就是不留了?好生沒趣,我只好走人。”

星移明知道他在說笑,可是看著歐陽眼角眉稍閃過的真實悵惘又覺得不忍心了。歐陽是好心,怕她寂寞,又胡思亂想,她怎么能拂了他的好意?

星移忙道:“歐陽,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呵,能有幸和歐陽公子一起進餐,是無上的榮幸,星移不敢推辭。”

歐陽笑起來,一臉的陽光,毫不客氣的坐下來,吩咐還在愣怔著的丫頭:“還不快上飯菜,本公子早就餓了。”

飯菜并不特別豐盛,白米粥,配著幾樣葷素有致的小菜,看上去極清爽,讓人胃口大開。星移坐下,歐陽已經親自盛了碗放到了她面前還把筷子也遞到了她的手中,極殷勤的道:“也不知道你都喜歡什么品味,你先嘗嘗,有什么特別喜歡的,我吩咐廚房單獨為你做。”

星移頗有些赧然的接了筷子,裝著極平靜,苦無其事的樣子,道:“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話音才落,星移便怔住了。身前的小碟里,菜已經堆積如山,歐陽道:“喏,有葷有素,有酸甜辣咸,正如人生百味,看你挑哪一樣了。”

“呵呵。”星移笑的勉強,笑的尷尬,拿著筷子,一時竟不知道去吃什么好。

歐陽照顧的,太無微不至了吧。好像除了小時候媽媽替她挾過菜,好像她以后的人生中就再沒有過這樣的待遇。這種感覺,暖暖的,帶著絲絲的甜,就好像她又成了幼年時那個有父親寵愛,有母親關愛的快樂小公主。

歐陽驚訝道:“星移,你怎么不吃?”

星移回神,眨了眨有些濕潤的眼,道:“哦,吃,這就吃。”夾了一筷子綠色的不知道是什么菜放進口中,竟然有些澀澀的苦。星移一皺眉,幾乎要吐出來,卻還是細嚼慢咽,讓那種澀澀的苦在口腔里流連。

吃到最后,竟然是甜的。

歐陽笑道:“我知道了,你不喜歡吃甜食。”

“咦,你怎么知道,這明明是苦的。”星移不解的問。

歐陽胸有成竹的道:“苦和甜,看似是相對立的,其實是一體。沒有苦,怎么嘗到甜?不喜歡甜,所以對苦也就分外敏感。這青菜是又苦又澀,你才嘗到就皺起了眉,等到回味到了甜時,也只有驚訝,沒有驚喜,所以我猜你不喜歡甜食。”

星移一笑,道:“算你猜對了。”又去吃別的菜。

歐陽哈哈大笑道:“對了就是對,怎么叫算是我對了。星移,只不過是一句肯定和贊美,你不至于這么吝嗇吧。”

星移臉一紅,道:“你的建議,我采納了,但是不會用到你身上。你是那么完美無缺的人,還需要我的肯定和贊美?”

“當然,贊美對于我來說,多多益善。”

星移不屑,道:“你已經夠自戀的了,別人再多幾句贊美,你還不得飛到天上去?”

兩人有說有笑,一頓早飯吃的別有興致。星移吃了滿滿一碗粥,歐陽見狀又要去給她盛,星移忙伸出手扣住碗尚,搖頭道:“不要了,我已經吃的很飽了。”

歐陽見星移軟語嬌嗔,有點哀求的意味,便只得放棄,道:“你太瘦了,要多補充點營養才好。算了,慢慢來,今天是個好的開始,以后我會讓你一天比天吃得多的。”

星移暈厥,道:“你饒了我吧,歐陽,我可不想吃成胖子。”

“胡說,胖有什么不好,健康才是美。我最不喜歡那些矯情作性的女人,裝出一副弱不勝衣之狀,仿佛誰不去憐惜她便是天大的罪過一樣。”

星移咯咯一笑,道:“據我所知,歐陽公子是全京城最懂得憐香惜玉的人了。”她想到了梅玫。如果不是歐陽整天用一副桃花眼到處放電,唯恐天下不亂,怎么會有梅玫對他的用情至深?招惹了桃花便逃,只是不想負責任而已。這樣的男人,就像是沒長大的孩子。

歐陽竟然沒辯解,只是笑笑,伸手接過丫頭手里的巾子,來替星移凈手。

星移呆怔怔的,任他握住她的手腕,細心而又細致的替她認真的擦拭著手。覺得很別扭,她和歐陽不熟好不好?可是這樣親昵的舉動由他做出來,沒有任何別樣的心思,做的如此大方自然,仿佛她只是他眼中的小女孩兒。

歐陽自然的放脫星移的手,道:“你若累了,就早些歇了,什么時候起程,等我通知你。”

星移只得壓下心頭種種,道:“呃,好。”

輕巧一低頭,自有一種小女兒的嬌態。不自禁的,在他面前就變得柔軟起來,好像他寵她,對她好,對她關愛,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事。

門口響起一聲女子的嬌喝:“讓開,我是你家少夫人,來這里見少爺有什么不對,難道你們幾個奴才以為能攔得住我不成?”

聽聲音,竟然是梅玫。

星移猛的醒悟,剛才還有一點點的感動,全變成了慚愧和恥辱,朝著歐陽笑笑,道:“歐陽,我忘記恭喜你了。既是你的夫人叫你有事,你就快去吧,別耽擱了。”

歐陽說不出來的懊惱。

星移有多冷漠,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星移又有多被動,他也看的分明。趁著她軟弱無依的時候,用這種不由分說的強勢,取得了主動權,讓星移沒有拒絕和說不的余地,才靠近她一點點。

被梅玫一句話,毀于一旦。

看著星移臉上那冷硬如鐵石般的客套,他無比的憤恨門外的奴才這么不頂用。

歐陽朝著星移點了點頭,道:“星移,你先歇著吧,我不會叫任何人打擾你。”

他并沒解釋,那便是默認梅玫的話都是真的。既然他已經娶了梅玫,又為什么要像剛才那樣對她好呢?

他就多情如斯,非得見著誰就招惹招惹?

他就多情如斯,對著她這樣毀了容貌的女人,來表示他的憐憫?

如果他認為她就這樣一個可憐而又愚蠢的女人,她會讓他明白他錯的有多離譜。

歐陽已經出門了,星移緩緩的起身,坐到梳妝臺前,將剛才被丫頭轉過去的鏡子又緩緩的轉了過來。

閉上眼,不敢去看。手指顫抖著,在身前摸索,已經摸到了銅鏡的邊緣。冰冷的觸覺讓星移心下一顫,眼睛便豁然睜開了。

銅鏡里的女人,蒼白著臉,和星移對視。彼此都睜著一雙大大的水波瀲滟的眸子,極恐懼,極渴望,又極恐慌。

星移的手滑下來,頭也緩緩的低了下去。

再也不用和那蒼白的女人對視了。

不是很恐怖,也不是很猙獰,更不是血淋淋的令人作嘔的傷口。只是在左頰上,有一塊巴掌大的肌膚,如同布滿了沙粒,帶著老年人才有的褶皺。

原本光潔的肌膚,被暈染成了一副有敗筆的圖畫。再怎么美艷的局部,也難以遮掩整體的蒼涼。

星移知道,她提前嘗到了美人遲暮的滋味。

青春離她遠去,隨之而去的,還有美麗。也許她出門,很快就會有人叫她大嬸,或者婆婆。

星移苦澀的笑,用手輕輕撫上那傷疤。她知道,這是燒燙傷,如果植皮,或者有痊愈的可能。可是在這個時代,單靠藥物,怕是無濟于事。

就這樣吧,總比想像中的要輕。就這樣吧,紅顏自古都是禍水。若不是她先前有幾分姿色,也不會輾轉流連于一個又一個男人之間了。試問,沒有這張看上去還算熱血沸騰的臉,蕭律人、江海潮、慕延玨會對她有興趣么?平凡未必不是一種福氣。

在外,沒網絡,不定時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