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靠自己,說的容易。
她沒有情報網,對朝政后宮兩眼一抹黑,做起來談何容易?
原本姚闌的信息很靈通,可如今她們成了死敵不說,看今天這架勢,對太后的懿旨,她也很震驚,顯然事先也不知情。
“四奶奶……”
正想著出神,如煙悄悄拽了她一下。回過神,云初一抬頭,就見洗衣處的翠兒在前面不遠處探頭探腦。
陸軒來了
這些日子和陸軒約會,都是翠兒傳話,瞧見她正往這兒遞眼色,云初的心頓時撲撲地跳起來,眼角悄悄向身后睨去,喜菊、喜蘭正帶著一頂四人小轎尾巴似的跟著。
云初暗嘆一聲。
自打她被迫假孕以來,喜菊喜蘭就寸不不離地跟著,她出入露院再沒以前那么自由了,算一算,她已有些日子沒見到陸軒了,一是有喜菊喜蘭監督,不方便,更主要的,她不知孩子的事兒怎么向陸軒解釋,她不想讓他誤會,但潛意識的,她又擔心陸軒將這事透給相府,不是她不相信他,是陸軒為人太過耿直,沒有姚闌那么多彎彎道,陸軒對相府對姚闌都是不設防的。
心里糾結不下,她索性做起了鴕鳥。
久不通消息,驟間得知他想見她,又想起他常出入宮廷,陪墨帝賞花吟月,做詩詠賦,云初再難平復那顆悸動的心,無論如何,今天,她一定要見到他
心如爐火煮茶翻騰不息,云初臉上神色不動,只漫不經心地走著,不覺間來到一片小樹林,再往前,經過一個巨大的戰爭紋影壁,便有一個角門通向落雁湖,看了眼林中的涼亭,云初信步邁向林間一條蜿蜒的青石小路。
“四奶奶……”見轎子進不去,喜菊叫住她,“您累了就上轎歇會兒吧……”又看了眼涼亭,“石凳太涼,仔細您……”
“我想自己走走……”云初聲音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緒,“你們都回去吧。”
也知她心緒不寧,但再怎么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孩子想啊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喜菊賠笑道:
“四奶奶現在……”
“我知道,你們先回吧……”
聲音還是一貫的低,卻透著股不容質疑,喜菊有些不知所措,立在那兒和喜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個孩子是太太的命根子,太太可是囑咐她們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云初的。
“……四奶奶心里亂,想透透氣”如煙笑著打圓場,“……兩位姐姐就先回吧,我一準不讓她少一根毫毛。”
“那……”也知云初的秉性,偷噯了眼她的神色,喜蘭遲疑道,“四奶奶也早些回去,明兒一早還要進宮的。”
云初沒言語,只繼續往前走。
如煙就笑嘻嘻地推她,“姐姐快走吧,我以前也常常一個人陪四奶奶的……”
喜蘭喜菊又看了眼面無表情的云初,擺擺手讓轎子退了回去。
春風似剪,把碧草春花修成一副美麗的剪影,如絨絨的細毯,鋪設在林間,揮灑著淡淡的清香,濃密的樹枝遮住了正午的驕陽,只透過幾粒斑駁的影子,如點點星光,點綴在絨毯上,一縷春風飄過,林間更增添了幾分涼意。
盡管如此,陸軒還是感覺渾身燥熱,額頭沁出了一層細汗,如所有情竇初開的小男人,好些日子不見云初,他即興奮又緊張,隱在林間,不安地向東張西望,漸漸地,竟生出一股怯意。
不知翠兒有沒有把信兒送到,她能來嗎?
會不會被絆住了?
聽翠兒說,她現在不如先前那般自由,因為有喜,一出門就一堆人簇擁著,怕是知道他找她,也沒機會脫身前來……
想起她竟有了董愛的孩子,他心頭就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和缺憾,隨即便被濃濃的思念湮沒,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一抬頭正瞥見角門處她嬌弱的身影閃進來,身子一僵,瞬間感到一陣窒息。
陸軒竟再挪不動半步。
看到她,他才知道他有多想她,原來想念一個人,連呼吸也會疼痛。
看著她姍姍來到近前,矜持地笑著,有如三月嬌嫩的花朵,他的心就一陣狂跳,一瞬間,原本一肚子話都忘的精光,腦海里一陣空白,只無語地凝視著云初。
良久,云初開口道:
“……讓文翰兄久等了。”
“噢,沒有……”陸軒目光落在她來不及更換的一身誥命服上,“……云初剛接了懿旨?”
“嗯……”云初一怔,隨即點點頭,“文翰兄竟知道?”
“我聽姚相爺說的……”目光落在她微有些粗壯的腰身上,陸軒心里一陣刺痛,瞬間移了開去,“怕你不熟悉后宮的狀況,冒然間會出錯,我才……”
“……真的?”
云初眼前一亮,候然間又黯淡下去,他是奉姚相爺之命來的,姚相爺先是送禮,后又讓他來,隱隱地,云初覺得這是個陷阱。
“相府剛還遣人送了我一對東珠耳環,一對黑寶石手鐲……”略一猶豫,云初不著痕跡地把相府送禮的事兒說了出來,又輕笑道,“相府一定是有什么事兒求我……”看著陸軒的眼,“姚相爺怎么說?”
“……一定是怕你在后宮落了威。”陸軒眼睛閃閃地亮起來,又想起相爺常念叨云初的好,“相爺一直感念你救了老夫人。”想起他常奉旨去后宮參加一些盛會,“……你不知道,后宮那些娘娘們的妝扮一個個都極盡奢華,又喜歡互相攀比。”又道“……你明日進宮就戴那個吧,這叫低調的華麗,別辜負了相爺的一番好意。”
“噢,原來是這樣……”
她又不是去爭寵,沒的和娘娘們攀比什么?
無利不起早,相爺送禮,也不會讓她去和自己的女兒爭這個,可惜,陸軒太忠厚憨直,竟毫無所覺,一心以為姚相爺是感激她,聽了這話,云初心里有種淡淡的失望,轉而問道:
“你常進宮,聽沒聽說過太后有什么隱疾?”
思慮再三,云初覺得,她除了醫術一無長物,太后宣她進宮,一定是為了瞧病,她雖號稱曠世才女,但那是積名,不說太后一個老太太未必喜歡詩詞歌賦,就是喜歡,也不會在董愛的孝期宣她進宮參加這種娛樂活動。
“太后不久前才駕臨相府給老夫人祝壽,她身體一直很硬朗啊。”又想了想,陸軒肯定地搖搖頭,“……沒聽說她有隱疾。”
云初就皺皺眉,她猜錯了。
太后竟不是為這個宣她進宮,那是為什么?
“對了,我想起來了,姚貴妃快要生產了……”凝眉沉思,陸軒眼睛突然一亮,“好像胎位不正。”隨即想起云初也懂醫術,“……你進宮時想著多用些心,如趕上貴妃娘娘生產,就幫襯一把…”想起他和她的未來全靠姚相爺,“你如能幫姚貴妃順利誕下龍子,就是首功。”
陸軒的臉微微泛紅,激動地看著云初,見她低頭不語,又低喃道:“……你知道的,我們的未來全靠姚相爺,如果姚貴妃能順利地登上皇后之位,他一定會感激你,姚貴妃也會感激你,而且……”
她們感激?
她們不幫著姚闌滅了自己,就感謝菩薩了。
“難怪相爺會送這么重的禮,又讓你來……”云初一哂,“原來是為了女兒”
淡淡的語氣透著股不屑,陸軒忠厚,人又太直,她有必要點點他,讓他防著些。
“不是的,云初誤會了……”陸軒神色一正,聲音有些發急,“姚相爺為人光明磊落,德厚流光,怎會如此”頓了頓,聲音緩和下來,“就算他為了女兒,也一定會親自登門相求,或者光明正大地讓我求你……”
“他讓你來不是這事兒?”云初一怔,“那……”
“不是,他沒存半點私心的”陸軒果斷地搖搖頭,替姚相爺辯解道,“……他是感念你醫好了老夫人,怕你入宮后不明狀況,認敵為友,你千萬別誤會了。”想起后宮各妃子間的明爭暗斗,“……你看著她們一個個笑顏如花,明面上好的情同姐妹,其實心里狠著呢。”
她不過語氣不敬了些,竟招來陸軒這么多話,見他如此維護姚相爺,云初有些氣餒,輕飄飄地問:“是嗎?”
“是的,目前后宮中最受寵的便是姚貴妃和廉淑妃……”沒聽出云初語氣的異常,陸軒溫和地笑了笑,“可能你不知,廉淑妃就是大將軍的小女兒,去年才選進宮,初為才人,不過一年光景,就一躍為淑妃,這是自古沒有的事兒,可見萬歲對她的寵愛,竟勝過了姚貴妃十倍……”嘆息一聲,“我見過她,人長的十分妖媚,她和姚貴妃水火不容,聽姚相爺說,她幾次害得姚貴妃險些流產,幸虧有太后護著……”
“太后?”云初有些詫異,“她為什么要……”
“……相府是太后的娘家啊”陸軒也很吃驚,隨即想起云初失憶了,心里一痛,聲音變的十分的柔和,“姚相爺是太后的親侄子,不是這個,怕是廉淑妃早壓過了姚貴妃……”
云初一凜,后宮牽連著朝堂,關系著多少人的榮辱興衰,這其中盤根錯節的關系比她想象的還復雜。
如果姚貴妃難產死了,以廉淑妃的榮寵,大將軍再打幾個勝仗回來,難說后位不是她的!
怕是兩人之間的暗斗就像她和姚闌,已經是你死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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