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二嫂的話是拼盡力氣說的,很大聲,元好聽到了,麻三他們自然也聽到了。
而瘦弱的元好在速度上又哪里能比得上麻三這種有武力在身的壯漢。只不過一會兒,就被麻三等人在前頭堵住了路。
元好一看不對,她雖然力弱,但因為瘦小,十分的靈活,一見三人堵住了前路,便不打二話,直接閃進了邊上一座小院。
麻三沒想到元好臨時改變路徑,本來在前面等著,這會兒,只得匆匆的帶人趕上,進了院子,已看不到元好的身影了。
“阮二,你守著院門,秦強,你跟我一間一間的搜,我就不信了,她還能飛天遁地不成。”麻三咬著牙道。
說完,就帶著那同阮二一起的侍衛秦強進了院子。
此刻,整個罪奴宮亂哄哄一片,天雖然下著小雨,但元好家的屋子的大火并沒有因小雨而熄滅,反而因為風助火勢,那火苗直沖半邊天,映的半個罪奴宮通紅通紅的。
此刻,元好躲在一間屋里,從那窗戶里看著不遠處沖天的火光,心急如焚,不知道二嫂和二婆怎么樣了。
想到這里,那眼中的淚就不由自主的滴落,隨后她又狠狠的一擦干,隨后她低頭看著懷里的小仇兒,之前,她熏了煙,因此,這會兒,小家伙仍呼呼大睡。
“小東西。”元好輕點他的鼻尖,只是想著二嫂,那眼紅通通的。
“哇……哇哇……”突然的,一陣嬰兒的哭聲響了起來。
元好嚇了一跳,直覺的拿手去捂小仇兒的小嘴,可哭聲依舊,而懷里小仇兒正好睡的安祥,元好這才驚覺,不是小仇兒在哭。
是誰?哪里來的嬰兒哭聲?
元好側耳聽著,這時,她才注意到屋子的一側,放著一個三屋的食盒,而孩子的聲音居然是從那食盒里傳出來的。
食盒里怎么會有孩子的哭聲?
“麻爺,快,我聽到孩子的哭聲了,那小丫頭在那間屋子里。”外面,是秦強的說話聲。
元好只覺心神一亂,嘴里嘀嘀咕咕著:“糟了,讓他們發現了,這時候出去,肯定撞個正著,怎么辦?”自己人小力弱,此番怕是逃不過了,元好想著,有些絕望。
食盒里,嬰兒的聲音繼續著。元好看著這食盒覺得有些眼熟,她想起來了,這好象是麻三給楊柳兒的食盒,這里,似乎是柳楊兒的屋子,可楊柳兒呢?
元好不由上前,一開食盒,食盒里,鴛鴦紅棉的包被里,躺著一個跟小仇兒一般大小的嬰兒,此刻哭的一臉通紅,小模樣兒,似乎苦大仇深似的。
門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快,把門撞開。”是麻三的聲音。
門立時,響起嘣嘣的撞擊聲。
“你們干什么?”突然的一個焦急氣惱的女聲插了進來。
“柳兒,你別管,那小丫頭抱著沈家二嫂剛生的娃娃,躲在你屋里,相爺有吩咐的,這個娃兒不能留。”麻三壓低聲音道。
“可是……”楊柳兒似乎欲說話,可最終什么也沒說。
而此刻,元好緊緊的盯著食盒里的娃娃,她的腦子突然的清明起來,從那一次無意中在荒院聽到楊柳兒和陌生男子的對話,再到質子夫人的假懷孕,還有麻三和楊柳兒的對話,這一切似乎都是尹隨的謀劃,突然的,元好狠狠的咬著牙,一個大膽而瘋狂的想法涌進她的腦海,那食盒里的孩子,無疑的跟尹隨有著關系。
“尹老賊,你要殺小仇兒,休想。”掉包,這是元好想到的,夢里的一切又在她的腦海里顯現。
于是,她飛快的打開那孩子的包被,抱起那孩子,卻把小仇兒放了進去。然后蓋上食盒。
等一切做完,看著還在懷里哭的孩子,元好的細細的胳膊在顫抖,兩眼不舍的望著那食盒,又底頭,有些不忍的看著懷里的孩子,仇兒所面臨的危險就轉到這個孩子身上了,他是無辜的,可是如今,她哪里顧得了這些。
就在這時,又是嘣的一聲巨響,門被撞開了,幾乎就在門被撞開的同時,元好就抱著那孩子往外沖。
而撞門的麻三和秦強卻因為門突然的撞開,一個收勢不住,直接沖進了屋,而元好就抓住他們慣性這一點,仗著身體瘦小靈活,居然一個錯身,從邊上沖了出去。
“他娘的,這小丫頭,怎么跟泥鰍似的。”麻三氣的直罵,緊跟著追出,嘴里卻叫著在院外守著的阮二。
“阮二,攔住她。”
阮二正在院門口守著,正正的將元好攔個正著。
這會兒,元好無處可逃了,被阮二一把揪住了胳膊,手里的孩子也被搶了過去。
“麻爺,果然是個帶把兒的。”阮二看了一下嬰兒就沖著后面趕到的麻三道。
“不用看也猜到了,要不是個帶把兒的,她們三個女人至于這么拼命嗎?”麻三道,接過阮二手上的孩子。
元好一句話也沒說,她心里清楚,在麻三這等人面前,說任何話都是多余的,元好一低頭,重重咬著阮二抓著她胳膊的手。
阮二吃痛之下,將元好重重一摔。元好遠遠的跌倒在地上。
“這是怎么回事?”一個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
眾人望去,宮燈蒙朧的光線里,罪奴宮總管秦公公陪著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過來,那男子一身紫蟒袍,頭戴玉冠,腰間掛著金黃絲帶吊著的玉佩,那臉在燭光中有些朦朧但還是認得清楚,居然是七皇子屈暄。
“見過七皇子。”麻三等人沒想七皇子居然會出現,直覺著今天這事怕是不能處理干凈了,一眾人戰戰兢兢行禮。
元好連忙站掙扎著戰起來,看著屈暄,是七皇子,突然,她想起二嫂的話,反正她現在是背水一戰,倒不用去太講究什么規矩,便就著屈暄的話音,便沖著他跪下道:“求七皇子為罪奴的二嫂做主,罪奴二嫂本是洞庭郡王之女,亦曾受太后垂愛,卻受沈家牽連,懷甲之身,成為罪奴,已是堪憐,如今幼子剛剛降生,又遭惡賊陷害,生死不知,這幫惡賊更是連才出生一日的小兒也不放過。”
元好說完,便轉過臉狠狠的瞪著麻三。
“七皇子,秦總管,誤會,誤會啊。”那麻三叫著屈道:“罪奴麻三,本是負罪之人,又拿里敢做那傷人害命之事?實在是今夜那沈二嫂子的屋子著火,罪奴正好住在隔壁,想著她們三人都是女子,老的老,病的病,那沈二嫂子又是剛生了娃子,這火一起,怕她們萬一有個好歹,因此,小的才拼命沖進屋子,這點阮侍衛二人可作證,他們也是看到火起來救人的,今晚雖有雨,但是風大,那火勢也大,小的沖進屋子,只來得及救出這孩子,可咱一個大男人,拿這小娃兒不知該怎么辦,因罪奴平日聽說這沈小娘子同這院子的楊柳兒關系不借,便想著把這孩子交給楊柳兒照顧一下,罪奴好回去再救人,罪奴是一片好心哪,不想,這沈小娘子卻硬要說我等傷人害命,那沈家二嫂子是叫燒斷的屋梁給砸傷的,真的不關罪奴的事,阮侍衛要跟她解釋,她還咬了阮侍衛一口,阮侍衛一時吃痛,才將沈小娘子推倒的,請七皇子明查。”
麻三一溜解釋了一大竄,聽著卻是有理有據。說完,麻三還將懷里的孩子舉高,此刻那孩子仍在一抽一泣的哭著,顯然是受了驚嚇,但顯然的,小命安全的很。
一邊一個侍衛接過孩子,交給元好。
元好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麻三,如果眼中有刀的話,此刻麻三已被她凌遲了,這會兒,她算是見識到了這麻三的口才,睜眼說瞎話到如此程度,真是舌燦蓮花呀。
這時,那秦公公在七皇子屈暄身邊低語了幾句,顯然是在說著元好的出生來歷。
屈暄聽了,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這沈家犯的是謀逆大罪,如今下場,那也是罪有應得,只是這沈家二嫂,卻是皇室宗親之后,自也容不得宵小的魍魎手段,只是,最近,因為尹隨被刺,查出于沈家殘余勢力有關,父皇為此大怒,這個時候,這件事情,他不宜太過出面。
想到這里,那屈暄便淡然的對身邊的秦總管道:“這是你罪奴宮的事,本皇子不插手,不過,那沈二娘子是洞庭郡王的女兒,她和她的孩子若是有個差池,到時,說不得,皇上要給郡王一個交待,到時秦總管只怕是……”
七皇子說到這里就不說話了,但那言下之意誰都明白,若是沈家二嫂和那孩子出事,這秦總管怕是脫不了干系。
一邊的秦總管此刻卻在冷風中冒汗了,說實在的,洞庭郡王如今被軟禁在家里,手中的水軍權也沒了,整一個閑散宗室,這樣的皇族宗室在楚都那是一大把,因此,有著尹隨撐腰的秦總管倒也真沒把洞庭郡王放在心上,而這次,麻三的來歷他心里是有數的,而他其實也在有限配合著麻三的行動,要不然,一有風吹草動,侍衛隊早就要出來干預了,哪還能讓麻三等人追著元好跑,罪奴宮那也是宮禁森嚴之處。
只是如今,七皇子說這話了,那就說明,這件事七皇子記在心上了,那就不能再出差錯了,看來這事,還得跟相爺勾通一下。秦總管想著。
于是,便彎腰行禮道:“七皇子放心,奴才定會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說著,又對身邊的侍衛道:“來人,將麻三,阮二,以及沈小娘子帶下去查問,還有,那邊沈家二嫂和那二婆怎么樣了?”
那侍衛回道:“火已撲滅,沈家二嫂和那二婆目前情況尚不清楚,我這就去看。”
秦總管揮揮手,讓他快去。
而此刻,元好卻是腦中急轉,她現在不能離開啊,小仇兒還在那食盒里呢,如今有七皇子這一出面,至少在暫時,這些人不會再打小仇兒的主意了,想著食盒里的小仇兒,她不由大急,得想法把小仇兒換回來。
于是,元好又沖著七皇子行禮道:“七皇子大恩,罪奴永記在心。”說著,又轉身朝秦總管施禮道:“秦總管,我小侄兒如今一身濕淥淥,而我們屋里的東西都燒干凈,罪奴想去找柳兒姐姐給孩子換條小被,孩子太小,不能受凍啊,會出事的。”
元好懇求著。
秦總管看了看屈暄。
那屈暄掃了一眼元好,昏黃的燭光下,這小女子一臉的倔強,兩眼黑漆漆,亮晶晶的,感覺那瘦弱的身體里,有一種于天抗爭的不屈,心里不由的對這個沈家幺女有些好奇,雖然之前,那個麻三說的有理有據的,但實則,屈暄卻是信元好三分,有時候,太完美的解釋反而就是漏洞。
“七皇子,罪奴宮起了火,一會兒宮里定會有人來問,我們還是先離開吧。”一個侍衛在屈暄身邊道。
屈暄想想也是,哎,要做個吃喝玩樂的皇子也不容易,朝中那些沒事的官員就見不得他樂呵,想到這里,屈暄有些無趣。
“秦總管,孩子命最重要,讓她先安頓好孩子再查問不遲,我這就離開了,你也不用陪我了,罪奴宮起火的事一會兒就會有人來問,你還是趕緊著準備吧。”屈暄給秦總管丟了一句話,就帶著侍衛離開了。
恭送屈暄離開后。
秦總管揮手讓人將麻三阮二等三人帶下去,然后對元好道:“沈姑娘,你趕緊著到楊柳兒那里給孩子換條小被吧,然后回你二嫂和二婆那里,等我這邊問清楚還會找你問話。”
“是,多謝秦總管。”元好行禮道,看著秦總管等人離開,這才焦急的楊柳兒所在的院子,小仇兒,你可不能有事啊?元好在心里叫著。
院子里一片黑暗,細細的雨仍在下,因為大火,使得空氣中充滿了煙熏味兒。
摸著黑,元好連忙抱著孩子回到楊柳兒的屋里,此刻,楊柳兒的屋里,油燈仍亮著,豆花大小的光亮,使得屋里灰蒙蒙暗沉沉的,只是卻不見楊柳兒的身影,而原來擺在一角的食盒也不見蹤影了。
小仇兒,小仇兒。元好心里大喊。
楊柳兒去哪里了?荒院?對了,定是荒院,元好一咬牙,又抱著孩子朝荒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