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漸降臨,那替她散布謠言之人還沒有來,好在楚月牙等待的過程并不無聊,走了個韓放,很快又來了一個人。
是一個一臉和藹之色四十幾許的中年男人,先是買了一碗薄荷水,喝了,之后橘子水和桃子汁一樣買了一碗,也很快飲下。
“小妹妹,你這解渴的水真是奇特,桃汁倒還說得過去,初夏時節該有,可是這橘子,現在只怕還沒開花吧?”
“這位大叔有所不知。”對此,楚月牙早就想好了應對之詞,“這橘子是去年年尾的橘子,采集下來之后,以我娘教我的特質手法一番腌制,到現在拿出來,泡水喝,才是真正的美味。”
“原來如此,不過這喝起來的口感倒是和新鮮的橘子差不多。”那大叔笑道。
本來就是新鮮的,舌頭真靈,楚月牙心中想著,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只道:“我娘的手法獨特,才可保這味道不退半分。”
“想必,你跟你娘一般心靈手巧。”
楚月牙頓時樂滋滋的,誰不喜歡被人夸獎啊,反正等人也是無聊,于是便扯了話題和這個“有眼光”的大叔聊了起來:“大叔,這個時候怎么還不回家吃飯啊?”
“唉——”回答她的是一聲長長的嘆息。大叔臉色沉沉,望著不遠處的云羅閣大門,沉默了一會,這才道,“小妹妹,我跟你說個事兒,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大叔,你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我家閨女,年芳十九,待字閨中,長得極為好看可人,氣質也好,談吐很不錯,有時候我都會想我這種什么都普通的爹怎么生了個這樣出色的女兒。可是這孩子,唉,就是心氣兒太高。”大叔慢悠悠的講開了,“從十三歲到現在十九歲,挑來選去,誰都看不上,眼下都挑成了老姑娘了。好不容易才說妥了她,談好一門還算是門當戶對的親事,沒想到這杜府一張榜,她立刻就來了,幾天幾夜沒合眼的排隊。”
“說不定她就領到牌子,又說不定被抽中,再說不定就是一樁美事了。”楚月牙好心安慰道。
“我就是想著她千萬別被選上。”那中年男人的臉色更愁苦了,從懷中摸出一個深綠色的木牌,牌子周邊精雕著好看的花草,做工細致至極,饒是楚月牙這個外行人也看出這木雕的手工不凡。
“這是……”楚月牙瞪大了眼睛,她見到過,有從云羅閣中雀躍出來的少女手中的便是這類似的牌子,深綠色精雕木牌子,“你女兒……”
“是,我女兒被相中了,領到了這塊牌子。”
“那豈不是天大的好事?”楚月牙嘆道,“我在這里賣茶水五六日,見到拿到牌子就有那么幾個,說明你的女兒定是極其優秀之人。”
“可是……”大叔臉色的悲色更濃,“她虛報的年紀。”
“呃……”楚月牙張了張嘴巴,沒說出話來。
“十二至十八,她現在已經十九了啊!她一回家,我便將她關入柴房,省得她出去宣揚,”大叔悲嘆道,“到時若真被挑中,欺騙杜府,欺騙皇后娘娘,等同欺君啊。”
“沒……那么容易被選上的。”楚月牙張了張口,說出這幾個字來。
“這牌子在我眼中反而如燙手的山芋,來這云羅閣便是想還回去,可又不敢進。唉……”大叔長吁道,突然以一種怪異的目光望了楚月牙一眼,“要不,你……這牌子,姑娘你拿著吧,我只當做是丟了。”
“這……”楚月牙盯著那遞到眼前的精致牌子,上面有一個大大的“流”字,似乎在散發著絲絲誘惑,一個“銀”光閃閃的主意,突然就冒上了楚月牙的心頭,“好。”
“那……多謝姑娘了。”那大叔似是松了一口氣,道謝之后。又用了二兩銀子買了一碗薄荷水,這才走了。
牌子,人人夢寐以求的牌子,她要以它大發一筆。楚月牙臉上掛著笑容,正準備把那大叔給的銀子收入罐中之時,突然頓了頓,把銀子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一股熟悉的淡淡清香之氣鉆入鼻孔。
這是……楚月牙笑容盡失,抬起頭來,皺著眉頭望著那大叔消失的地方。
那大叔走了沒幾步,便折入一個條巷子之中,楚月牙一直盯著那巷口,直到看到一個尖嘴猴腮的人走了出來——正是上午在茶館中替楚月牙造謠之人,易容之術極為高超。
他是誰?有什么目的?楚月牙的面色更沉,不過,卻在那人看向她之時,猛然換上了微笑的表情,絲毫看不出端倪。
他朝著楚月牙揮了揮手,走了過來,兩人湊在一起低聲交談。
迎八方樓上,杜辰逸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瞇著眼睛看著下方。
“少爺,跟丟了。”他身后躬身站著一中年男人,正是今晚在云羅閣前宣布事宜的那個,“那男子身形詭異,幾個轉瞬便不見了蹤影,也查不出他給她的牌子是哪兒來的。”
“嗯。”杜辰逸輕嗯了一聲,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回過頭來,又道,“我要這女孩被選中。”
“是。”中年男子神色一動,然后退了下去。
這頭,楚月牙和那易容大師已經別過,她收拾一下,準備回家。這人,她確實不愿再深交了,所以連對方名字沒問,她再次剛剛收到的二兩銀子,淡淡的清香,正和她薄荷的味道一樣。
至于那人給的牌子……楚月牙拿起來,低不可聞的嘆口氣,望了望云羅閣的大門,回過頭,再往后一扔,便朝前走去。
“姑娘,你砸到我了?”楚月牙剛剛走出沒兩步,身后響起一個聲音。
“啊,對不起。”楚月牙轉回身來,賠禮道歉。
“怎么可以在大街上亂扔東西,而且這……”那中年男子笑得一年和藹,走到了楚月牙面前,把玩著那木牌,看著那個“流”字,“這可是多少少女求之不得的。”
“意外得到,不屬于我之物,不能讓,砸到大叔也是一種緣分。”楚月牙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誰,正是今天下午在云羅閣前破碎無數少女希望的管事,“這不正是大叔掌管之物嗎?”
“既然得之,可比要丟?”那大叔呵呵一笑,把木牌遞給楚月牙,“皇后娘娘的意思,原本就是要給我家少爺一場緣分,姑娘得到便是有緣之人,拿著,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好記下來,指不定姑娘就被選中了呢。”
“對不起。”楚月牙搖搖頭,接二連三的好事砸在她身上,反而讓她有種陷入陰謀的感覺,“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