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貴客盈門,兩位夫人被一群丫頭簇擁著,走進了院子,其中一位穿著素色寬袖曲鋸袍,面色冷漠;而另一位則穿著時下流行的齊胸襦裙,年紀約莫三十許的樣子,風韻猶存——
“拜見大夫人,拜見……”楚月牙從院中一張木塌上柔柔站起,拜了拜記憶中不茍言笑的大夫人,看著另外一位和大夫人成鮮明對比笑容如春風般和睦的夫人,愣是想不起她是誰。
“上官夫人。”大夫人似乎知道楚月牙不認得,輕輕提醒了一聲。
“拜見上官夫人。”楚月牙低下頭行禮,上官夫人,這么快就找上門來了,看來上官可已經安全到家,也醒過來了,記憶還很清晰。
“別低著頭了。”上官夫人虛扶一把,“以前,韓姨娘同我交情十分要好,你不必這么拘禮。早就想來看看你,不過將軍府一院子的事情總是丟不開,這聽說你出事了,才來看看。”
交好你妹,撒謊也不撒個像樣點的,楚月牙鄙夷的想,不過口中卻是:“多謝上官夫人關心,上官夫人那般繁忙,還在百忙之中抽空看我,月牙真是感激不盡。”
一邊說著,她一邊緩緩抬起頭來,身子卻逼真的一晃,被旁邊的嬋娟扶住,嬋娟臉色閃過一絲驚異,小姐不是活蹦亂跳的嗎?怎么這兩夫人一來,立刻一副扶風弱柳的姿態,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似地。
“楞著干嘛,快去搬椅子來給夫人坐。”楚月牙輕輕推開嬋娟,站得直了些,低聲吩咐,又對兩位夫人道,“屋中狹窄雜亂,不如就在著院子坐坐可好?”
“好。”上官夫人臉上的笑容被關心所取代,“怎生這樣柔弱,可是在這幽院過得不好?”
“過得很好的。”楚月牙搖搖頭,“不愁吃喝,日子很是清閑,只是自幼身體柔弱,少了鍛煉而已。”
“看你臉色白的,可要多曬曬太陽……”上官夫人噓寒問暖起來,大夫人僵硬的站在一邊,楚月牙一問一答,倒也是一副懂規矩知好歹的模樣。
“月牙,既然身體不好,早些說便是。”大夫人終于開口了,提醒上官夫人她才是這里的主人,“盈盈,去叫胡大夫來給四小姐把把脈,看看需不需要抓幾副藥調理一下。”
此話一出,上官夫人也不便再久留,松開了一直握著楚月牙的手,跟她道了別,和大夫人一同走了出去。
“小姐,他們……”嬋娟鎖好院門,走到楚月牙身邊滿腹疑惑。
“都是那陸修云惹的,又要加些銀子了,這是出演費。”楚月牙便從坐塌上彈了起來,用衣袖使勁抹了抹臉頰,“下回不用面粉了,難受,嬋娟,怎樣,你家小姐裝林妹妹裝得還像吧?”
“林妹妹是誰啊?”
“沒事。”楚月牙揮揮手,“走,準備中午飯了。”
此時,大夫人還陪著上官夫人穿過楚府的亭臺樓榭,送她出門去。一路上,兩人不疾不徐的聊著天。
“沒想到她的孩子都這么大了。”上官夫人臉上有一絲追憶,“卻不知她人現在身在何方。還會不會回……”
“最好永遠別出現。”大夫人冷冷的截斷了上官夫人的話頭,還反問一句,“你說,對不對?”
上官夫人微微愣愣,幾不可聞的嘆口氣:“何嘗不是……對了,有沒有月牙的筆墨?”
“筆墨?”
“月牙那丫頭甚至可憐,我想多接觸接觸她。”上官夫人輕聲道。
“跟我來。”大夫人只猶豫了一秒,便道,眼中閃過微不可察的精光。兩人去書房取了楚月牙的一副字帖之后,便徑直走出楚府門口。
“叨擾楚夫人了。”上官夫人客氣的道,她的馬車就在門外候著。
“上官夫人,若是……若是楚月牙有何不軌的行為,請你告訴我。”大夫人突然開口,語氣嚴肅無比,“我定當將不該存在楚府的盡數鏟除,老爺下不了這個手,我可以下。”
上官夫人微微一愣,恐怕當年也是她……
“楚夫人不必想得太多,我今日而來,雖然確實是事出有因,但并不是你所擔心之事。”上官夫人輕聲道,“楚月牙尚在襁褓,韓姨娘便失蹤了,她自小在你眼皮下,在李媽的監視中長大,她如何,你不是該很清楚嗎?”
大夫人不語,正因為太清楚,所以才更加有疑惑。
“她當真是個可憐的孩子,現在更是在幽院與世隔絕。”上官夫人又繼續道,幸好她的可兒有她和她夫君疼愛著,“大夫人不必太執著于當年之事了。”
說罷,她被車夫扶上馬車,馬車離去,揚起一陣灰塵,大夫人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轉身回去。
“這是她的筆墨?”上官洪也在馬車之上,與他夫人并肩而坐,看著手中的字帖,“此字中規中矩,看得出是年幼之人所寫,而那日那人以茶水寫出的字卻是龍飛鳳舞,灑脫得很,沒有十幾年的功夫練不出來,看來,確實不是她……”
“而且,那丫頭身體柔弱,病懨懨的模樣,又被禁在幽院之中,如何處得來?”上官夫人接過話頭,“若是按照那個女人的性格,知道自己的女兒過得如此,該會如何?”
“別提那個女人,若不是她……”上官洪搖搖頭,又道,“許是可兒看錯了,畢竟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而已……”
云羅閣書房中——
“少爺,暗線傳來消息,說上官洪的寶貝女兒上官可失蹤了。”屋中站了三名黑衣侍衛,“他出去見過一個戴斗笠之人,交給他一樣東西之后,她女兒又回來了。”
“嗯。”
“跟蹤那戴斗笠之人跟丟了。”
“最近你的手下經常跟丟人。”杜辰逸似笑非笑的道。
“屬下該死。”
“少爺,今日上午官洪夫婦去了楚府。”另一名黑衣侍衛又道,“只是上官夫人進去,去了幽院之中探望楚四小姐。”
“哦?”
“還拿了一副楚四小姐的字帖。”
“那么你要說什么?”杜辰逸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最后一名侍衛身上,這名侍衛是專門負責監視幽院的。
“今日幽院并無異動。”那侍衛輕聲道,整日看著院中兩個丫頭忙來忙去是很無聊的事情,“早起,楚四小姐做飯,那丫頭喂雞鴨,給蔬菜澆水,之后兩人呆在屋中,屋中情況無法探到。后來上官夫人來訪,楚四小姐,裝病。”
“裝病?”
“對,太逼真了,屬下遠遠望去,楚四小姐本來就長得瘦弱,看她歪歪斜斜的樣子,真是……”
“嗯。”杜辰逸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片刻之后,他站了起來,“你們都下去吧,我要去上官府和上官將軍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