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彈與不彈
阿語是知道思真今日來不了的,但沒想到許久未見的阮思萱來了。bsp;阮思萱看起來清減了不少,原本烏溜溜的眼睛里總是閃著狡黠的光芒,而現在她眼中唯有淡漠,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阿語更愿意把她的這種表現理解為一種自我偽裝,其實是一種心虛的表現,不想讓別人知道她這段時間不是病了而是被禁足。
有阮思萱同行,阮思卉就顯得特別拘謹,她對這位四姐是有些懼怕的。所以,當她看到阿語時,也只是的點了點頭,不像以前那般熱絡,怕惹的四姐不高興。
周氏跟長房伯祖母以及許氏寒暄了幾句,見四姐兒也來了,便關切道:“聽說四姐兒前陣子身體不適,我還擔心了好些日子,今日見四姐兒氣色倒還好,不過人是真的清減了許多,瞧著下巴都尖了……”
阮思萱面無表情,語氣也是冰冷:“謝四嬸掛念了。”
許氏忙道:“大夫說四姐兒身體已經大礙了,只是還需靜養些時日,不過我想四姐兒總是呆在家里也不妥,今兒個是伯祖母壽辰,便帶她來沾沾喜氣。”
周氏腦筋轉的也快,順著許氏的話道:“正是正是,老呆在屋里怎么行呢?兄弟姐妹們一處熱鬧然鬧,心情好了,自然百病全消。”周氏看四姐兒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心底暗罵:還說她家的瑞哥兒不懂事,長房教出來的女兒又好到哪里去了?周氏心里將長房鄙視了一通,去搶了紫菱的活,親自攙著伯祖母入內,俞氏和許氏并排跟在其后,阿語和思卉、思萱走在最末。
阿語瞧周氏跟伯祖母有說有笑的,暗道:周氏這人不簡單吶!挨了訓,吃了虧,還照樣親親熱熱的往人身上貼,稍微臉皮薄點的人哪里干得出這種事情?可見厚顏無敵呀!
長房的人到了沒多久,只聽得外邊丫頭們報:“七老爺、七夫人、八老爺、八夫人、九老爺、九夫人,還有諸位少爺小姐到了……”
崔頗感訝異,她不是叮囑周氏不要大肆操辦嗎?只請長房的人來聚一聚,怎的大家都來了呢?
周氏咯咯笑道:“婆婆莫怪,幾位叔叔嬸嬸知道婆婆今日壽辰,早就說要來討碗長壽面的,媳婦想,這也是叔叔嬸嬸們的一片孝心,便私下里應了,沒早些告訴婆婆,是想給婆婆一個驚喜。”說完吩咐丫頭們:“快請諸位老爺夫人,少爺小姐進來吧!”
崔老太太嗔怪道:“你呀!就喜歡擅作主張,我這又不是過大壽,何必麻煩大家。”
馮老太太笑道:“老妯娌,這回我可要說老四媳婦做的好,既然晚輩們有心,怎好掃他們的興,雖然過的不是大壽,也是件大喜事,大家來沾沾喜氣,沾沾老妯娌的福氣,也是應該的。”
崔老太太其實心里也很高興,她何嘗不想壽辰辦的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只是想起去年壽辰時說過的一句話……明年瑞哥兒和博哥兒可以一道進國子監了。然而,瑞哥兒沒去成,博哥兒去了,她覺得挺沒臉的,也沒了心思,本想今晚趁著過壽辰,單請長房的人來,好把瑞哥兒進國子監的事再提一提,哎……看來這事只能另外找機會了。
人一多,氣氛馬上就變得熱鬧起來,四老爺陪幾位老爺去東花廳喝茶,而夫人們就在崔老太太屋里說話,少爺小姐們在西次間吃點心聊天。
阮思瑞有了阮思勤和阮思敬作伴,大好,拉著他們說東道西的,三人湊做堆。
阿語這邊,阮思薇的話是最多的,顧以曼也是個話癆,兩個人嘰嘰喳喳的,很快就把阮思卉的情緒調動了起來,阿語時不時的也湊上幾句,而阮思萱和阮思韻則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喝著茶,只是她們的安靜又有不同,阮思韻安靜的讓人幾乎忘卻她的存在,但是阮思萱的安靜則讓人心里不安,總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bsp;不過阿語心想,這也許是她的感覺,因為思薇和以曼似乎絲毫不受影響,依然聊的很歡暢。
“哎!七姐,聽說衛先生對你很是贊賞,待會兒七姐是不是要露一手,給大家助助興興呢?”那邊的阮思勤突然說道。
“就是就是,七姐一定要露一手。”阮思薇拍著手附和道。
阿語窘道:“我的琴藝哪里拿的出手?”她瞅著阮思勤,這家伙怎么好端端的出個餿主意,莫不是為他八姐報仇來了?
阮思瑞趁機譏諷道:“七妹彈的比坊間那些彈棉花的可是強多了。”
顧以曼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又覺得不妥,忙捂了嘴。
阿語不怒反笑道:“在懂音律的人耳中,即便再糟糕的琴聲也還是琴聲,不過,在不通音律的人耳中,就算妙如的琴聲,也跟彈棉花的差不多,所謂對牛彈琴,便是如此。”
阮思瑞想要奚落阿語,卻反被阿語奚落,不由的惱道:“你自己彈的難聽死了,還怪別人不懂欣賞,真是強詞奪理。”
阿語歪著腦袋,笑嘻嘻道:“是啊,是啊,我彈的,不會彈,所以呢!大家還是請會彈的,彈的好的人來彈吧!”
阮思卉怕六哥跟七姐又吵起來,忙笑道:“正是,七姐這才學了幾天?彈不好也是正常的,八姐是咱們一干姐妹當中彈的最好的了,要不,待會兒八姐彈奏一曲?八姐的《陽關三疊》……”
阮思卉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四姐冷冷的剜了她一眼,頓時噤若寒蟬,不敢說話了。
大家的目光又落在了阮思韻身上。
阮思韻慢慢放下茶盞,說道:“我彈琴,一為回琴而彈奏,彈給先生聽;二為解悶而彈奏,彈給自己聽;三為吐心聲而彈奏,彈給懂我,知我者聽……”她說到這,頓了一頓,抬起秋水般明凈的雙眼,在眾人面上掃了一遍:“此刻,不必回琴,我也不悶,更沒有知音,所以,不彈。”
此話一出,在座的沒有人再笑的出來,而阮思韻又端起茶來,慢悠悠的品著,好像現場的氣氛尷尬與她毫無關系。
阿語心里一陣不快,阮思韻這話明顯是沖著她來的,說什么沒有知音,等于否定了她早間在閨學里說的那番話,當時就看阮思韻欲言又止的,忍到這會兒終于忍不住了?
一直沒開口的阮思萱打破了沉寂,陰陽怪氣的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大家莫以為天下只有一個阮家,出了這個,能人多了去,不要動不動就想出風頭,免得風頭沒出成,反倒成了笑柄。”
屋子里更加安靜了。
阮思瑞今個兒是主,照顧好大家,活絡氣氛是他的責任,便腆著笑臉奉承道:“還是四姐見多識廣,四姐此番真乃金玉良言吶!”
沒有人附和,場面更加,阮思瑞不由抓耳撓腮,這可如何是好?
所幸的是,春燕及時過來說:“宴席已經擺好了,請少爺小姐們去東花廳。”
大家如釋重負,趕緊隨了春燕去。
老爺們在前廳入席,女眷們在東花廳入席,東花廳里席開兩桌,大人一桌,孩子們一桌。
阿語觀察娘,但見娘笑微微的和三伯母還有七伯母說話,不像以前聚會時,被冷落一旁。說句實話,娘以前的處境,有很大一部分責任在她自己,總覺得自己成了寡婦就低人一等,加上周氏和婆婆時常刁難與她,讓她變得更加訥言。人都是這樣的,別人跟你親熱,哪怕你明知道人家是虛情假意,也會喜歡跟她說話,而一個人太過內向,就算大家知道你心地,也會覺得與你無話可說,久而久之,就沒人理你了。現在,娘總算是開竅了。
周氏就不用說了,像只老母雞似地,咯咯的上躥下跳,就愁沒她的份。雖是跳梁小丑,對活躍氣氛倒是很有作用的。
席間,阮思薇和顧以曼竊竊私語,不時發笑,對面的三兄弟偶爾也說幾句笑話,阮思卉坐在阮思萱邊上,盡管心里好奇,卻不敢去湊熱鬧,阮思萱依然神情冷漠,阮思韻依然氣定神閑,沉靜如水。阿語不然,自己管自己吃,今天的菜色可不是一般的豐盛,不吃太浪費了。
好不容易敬完酒,吃了長壽面,撤了席,又是喝茶聊天,大人們興致勃勃,可孩子們已是意興闌珊,一個個的都開始犯困,只是不敢掃了大人們的興,只好干等著。
阿語懷里揣了書信,心情愉快,看大家無精打采的樣,便提議打葉子牌,立刻了阮思薇和顧以曼的響應,不過三缺一,阿語見阮思卉神情很是期待,只是礙于阮思萱,不敢響應,便給阮思薇使眼色,阮思薇會意,先去邀請思萱,思萱要保持她的清高和優越,想玩也得忍著,阮思薇又去請阮思韻,被拒絕了,阮思薇拉了阮思卉的手說:“九姐,你就不能再推辭了,不然,要我們三個怎么玩嘛!”
“我來……”阮思瑞子自告奮勇。
“去,我們女的跟女的玩,你自找別人玩去。”阮思薇毫不客氣的回絕了他。阮思瑞只好訕訕。
這葉子牌跟現代的麻將牌打法相似,阿語很快就掌握了技巧,玩的不亦樂乎。直到丫鬟們來說,夫人們準備回去了,才悻悻的結束,相邀改天一起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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