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和安豫塵相遇在鄉間小道上,賀千里相信那確實是偶遇,至后來破壞隔壁村祭海,她也相信那是偶然,可這忽然主動找上門,絕對不像是安豫塵這樣的羞澀少年應該干的事。
這只能說明兩個問題,一安豫塵的羞澀是假的,二安豫塵目的不單純。
“那你看什么時候得工夫就來,不過最好早上來,練功要趁早。早上的時候天地間氣清而富有生機,最適宜練功。”賀千里也不問這家伙是為什么,反正最好別是為那把鑰匙來的。
目前為止,沒人能確認鑰匙在他們手里,所以這么多年一直沒有武林中人來,她倒也稍稍能安心。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江湖里不是有句話叫“防老防小防女人”,眼前這安豫塵就在小的范圍里。
“行,早起便早起,倒也不礙事。沒想到這邊人家挺多,這么多木屋。”安豫塵看了四下一圈兒,見不時有小孩兒在這邊打打鬧鬧,就這么問道。
“嗯,是啊。”
一旁賀秋水真扁嘴,意思是這倆人太沒趣味了:“豫塵,你不是說來習武的嗎,先走兩招看看,我們見識見識你到什么境界了。”
“我從前就和家里的武師練過一點,主要習文,倒是很少練武,不過我箭術不錯。”安豫塵答道。
“劍術,在我面前說劍術不錯,那我們得比比。”終于又多一個過招的,賀秋水心里暗爽。
兩人說的根本就不是一樣東西,等賀秋水把劍拿出來安豫塵就知道要糟糕,今天怕又是來挨打的。
待在旁邊等看對打的賀千里也不知道安豫塵不會,于是就踏踏實實找了個地方等圍觀。
安豫塵拿劍站著的時候還有模有樣,畢竟家里有武師,沒練過劍總看過人練,起勢如何,站姿如何還是清楚的。只是一動劍就傻眼,不但是賀千里看出來了,連賀秋水都有些驚詫,這人不會劍怎么還拿起劍來,難道是哄她的!
這么一想賀秋水劍招更不留力,太極劍里本就有迅如雷電一般的招式,這一去一揮間讓人都不及反應。
不過賀秋水的劍再快也快不過賀千里,她起身隨便撿了根柴,欺身而上撥開在那兒閉著眼睛等迎招兒的安豫塵,然后錯身一擋,木柴將將把劍卡住。
不等賀秋水的劍抽回,賀千里就順著她的劍勢,三兩下便把賀秋水的劍收到手里了:“秋水,他明明不會劍你還下這么狠的手。”
“可是他剛才明明像是個練過很多年劍的!”賀秋水渾不樂意地指著安豫塵怒道。
在賀千里身后的安豫塵探出腦袋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有些羞赧地說道:“我只見人練過劍,我只會弓箭,不是這個劍……”
其實安豫塵多冤枉,不管是賀千里還是賀秋水都冤枉他了,他眼神清澈干凈那得怪爹媽生得好、家里環境好,上上下下都疼愛他沒讓他涉及太多。至于為什么來這,那多明顯,這位呀覺得賀千里挺有趣。
從在路邊的野草叢里初見時他就覺得賀千里有趣,從來沒有一個女子像賀千里一樣生動地出現在他視線里。安豫塵見慣的是名門淑女,要么貴氣雅致,要么溫柔淑女,可就是沒有一個像賀千里一樣,頂著頭上的野花野草用一雙春草蔓蔓般的眼睛看著他。
這比較通俗的說法是大魚大肉吃多了,想吃點兒小菜換換品味,再通俗一點兒,這叫視角麻木,美人兒見太多了,猛見個不怎么美但有趣味的那就太新鮮稀罕嘍!
所以羞澀和干凈的眼神都有解,來的目的自然有解得出來。
“不會就不會吧,千日練劍,不是一時一日的功夫。安小哥要是在這里待不長,還是學些拳腳功夫比較實在一些,拳腳穩健自然就不用怕人追。”賀千里說完把安豫塵手里的劍也收起來,省得這倆再開打。
這天安豫塵走后,姐妹倆合計了很久,賀秋水憑著自己的那份熟悉感說服了賀千里:“姐,安家在京城是名門世家,累世的貴族,安豫塵的姑姑就是當今的皇后,如果不出意外安豫塵就是未來的皇帝表哥。”
也確實算是位極人臣,應該不至于惦記一把鑰匙,而且這鑰匙似乎一直是江湖中人在惦記,官府中人好像真沒誰透過這意向:“成,那我信你了,到時候真出什么問題你得負責。”
“啊啊啊,我負責,我看現在就該給姐繡嫁妝,要不然來不及的!”賀秋水嘿嘿然笑,這時代姑娘家十三四就能出嫁,滿十八而不嫁者得到官府交罰銀。
所以賀秋水說起這些事來絲毫不覺得很遙遠,她們都快十二了,也就是兩年三年的事。
“嫁人?我才十一,再等十年都嫌早。”在現代三十左右結婚才正常,在這上面賀千里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
“十八不嫁就要罰銀,姐你真要再等十年,有三年要交罰銀的!”賀秋水眨巴著大眼睛說道。
“啊……”
要不要這樣,不嫁還罰錢,這社會咋這么黑暗,不但要小姑娘小小年紀嫁,還一輩子守著一個可能三妻四妾的花心大蘿卜,不咔嚓算是脾氣好。
“其實,特殊情況特殊辦,姐要真當一代宗師,誰還能來罰你的錢不成。像雁云谷的關大家都二十有二了,不照樣沒成婚,難道誰敢上門去跟關大家要罰銀?”賀秋水咂巴著嘴說道。
與此同時,賀千里得出一個結論:“只要自身強悍一點,那什么規矩律法都是浮云!”
打第二天起,走了個賀滄海來了個安豫塵,不過安豫塵吧,比賀滄海聰明,但是沒有賀滄海那份力量。不過比起賀秋水來,安豫塵的聰明更多體現在悟性上。
安豫塵不急著學招式,反倒是把每一招都細細琢磨上很多遍,然后再跟賀千里交流一些他的想法。當然了,這交流的時間同時也可以用來談談天說說地,再近一點兒可以談談人生談談理想嘛!
“這一招,先推后撤再起而落,講究的是力道……”這不安豫塵又跑到一邊蹲著處里海鮮的賀千里旁邊說心得去了。
對于這小屁孩兒,呃,至少是心理上的。對于安豫塵,賀千里只拿他當小屁孩兒看,實在是這位眼神太干凈,看著都像個孩子,她是怎么也起不了邪念的。
要擱希朝,她做安豫塵的媽一點兒也不嫌年輕,所以對待安豫塵時她總不自覺拿著大人對小孩兒的態度。話說她從來沒這樣過,大概是這時代孩子的眼神也不像現代嬌養的小孩兒,那樣無憂慮無塵埃。
“你跟秋水去過兩招,讓她留點兒手,別下狠招。功夫不光是練出來的,還是比試出來的,這和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是一個道理。”賀千里說完繼續處理手上的海魚,大魚小魚先分開,然后一一處理干凈內臟,然后再腌咸鹽風干。
風干后的魚干要是保存得好可以留上幾年,只不過時間越近的越新鮮。
安豫塵聽了又嘰哩咕嚕地在一旁說著什么,但是賀千里一個字沒聽進去。她眼下正想著掙錢大計呢,這會兒武校不好辦,還搭上請了個做飯的李嬸子,生活更得好好操心。
在安豫塵說著一些比較肉麻的話時,賀千里正在腦子里想:“魚露是怎么做的呢,蠔油又是什么制出來的呢,還有魚罐頭好不好實現呢。不做魚罐頭,超市里一包包的那種麻辣魚干兒好不好儲存呢,要用什么樣的包裝比較好,既能長時間保存又便于流通。”
在現代她就會吃這些,至于魚罐頭,那是老錢家那幾只帝王貓必備口糧。
她低頭出神想著這些時,安豫塵竟然就這么在一旁看癡了,他心里在想:“發呆的樣子也這么有趣,臉上沾著一些臟東西看起來也靈動得很,這才知道為什么有句詩叫‘不著群芳色,卻有風流姿’。”
要是賀千里知道這位在想什么不知道會不會冷眼看著他,然后自己吐血,這位實在是太自說自話了!
雖然安豫塵一直努力引起賀千里的注意,無奈賀千里早早就把安豫塵給定性了。安豫塵就是一小孩兒,她反正沒有嫁小輩的癖好。
“誒,那是不是你家里人尋來了,看起來像是那天見過的。”賀千里手里抓著條魚,把魚腦袋沖著外邊的道口上指著來人。
順著那魚腦袋,安豫塵往外邊看去,果然見自己的家人尋來:“是他們,我沒讓他們這時候來,我準備晚上吃飯再回去,這會兒還早啊!”
咦,這人學武不給錢還想白吃一頓午飯,真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那你先回去吧,你的家人也是擔心你。”
頗有些不樂意,但是安豫塵居然很快又恢復眉開眼笑的模樣,道別后就蹦著跳著迎向來人。他一邊蹦一邊嘀咕著一句話,如果仔細聽那就是——“剛才千里的語氣好溫柔啊!”
幸好賀千里不知道,溫柔個毛啊溫柔,那純粹是你如果敢說“不回去”就踹你一腳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