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步步為贏
午膳過后,阮碧躺在榻上小憩,但因為心里有事,只是輾轉反側。
秀芝本來趴在榻邊閉著眼睛打盹,每回剛朦朧入睡,就聽她一記重重的翻身。如此三番兩次,睡意便蕩然無存,忍不住推她一把說:“姑娘做什么?今日跟這張榻較上勁了?”
阮碧嘆口氣,索性坐起來,自嘲地說:“跟人較不了勁,只能跟榻較勁了。”
秀芝笑了起來,理理頭發說:“依我看,是姑娘胡思亂想了。從前你不常說將來兵擋,水來土淹嗎?實在不行,就嫁顧大少爺好了。雖然他為人魯莽一點,對姑娘還是挺上心的。”
阮碧不以為然地說:“什么上心不上心?他還是個半大孩子呢,一時好感而已。”
秀芝“撲噗”一聲,推她一把說:“姑娘你副逗我了,你才多大?倒說人家顧大少爺是半大孩子。”
阮碧自知失言,哂然一笑。
“雖然很多事,姑娘并沒有跟我說,但是我也猜得到。上回那假山是顧大少爺踢倒的不少字他也是因為這個受傷的不少字定然是姑娘說了他不喜歡聽的話不少字”頓了頓,秀芝繼續說,“倘若他真是一時好感,早就告訴大長公主了,也就沒有你跟他的親事了。他沒說,可見他心里是喜歡姑娘的。”
阮碧心里煩惱的便是他這一份喜歡,倒在榻上,哀怨地嘆口氣說:“秀芝,你說我咋這么沒用呢?什么事都做不了主。”有時候想想真是悲哀,自己的命運卻是別人來支配的,認祖歸宗她做不得主,婚姻也一樣,無論在老夫人還是長公主面前,都沒有她置喙的余地。
話音剛落,外面忽然響起崔九的聲音:“五姑娘起來沒?要不要去騎馬?”
阮碧今日心情煩悶,并無騎馬的心情。但是轉念一想,要想保全阮府和定國公府的體面,又要親事不了了之,除非顧小白討厭自己。于是拔高聲音說:“這就起來了,麻煩崔公公稍等片刻。”
跳下榻,換上騎裝,到跑馬場,崔九依然給她找了一匹性情溫和的母馬,阮碧志不在此,只是慢慢地遛著,時不時地看來路一眼。
崔九看在眼里,笑瞇瞇地問:“五姑娘在等大少爺?”
阮碧搖搖頭說:“不是,我怕他突然出現,又朝我馬屁股扔石頭。”
“姑娘且放寬心,今日禁軍例行比武,大少爺定然看去了,要到晚上才會回來。”
阮碧“哦”了一聲,微感失望。
聽他又說:“我家大少爺上個月剛滿十六周歲,正是少年盛氣,平日里愛舞槍弄棒,往來的又都是些勇武少年,不拘小節,豪放不羈慣了,行事便有點不知輕重——象上回他教姑娘騎馬,原是一腔好意,卻不想反而傷著姑娘……”
阮碧不解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何無端端說這番話。
“……我在公主府里有幾十年了,大少爺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雖說跳脫飛躍一些,心性卻是好的,更不是一味胡鬧之人……”
阮碧越發地詫異了,打斷他問:“公公怎么好端端地說起這些了?”
被她打斷,崔九不急不惱,笑瞇瞇地繼續說:“……長公主就大少爺一個孫子,真真是心肝寶貝呀。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會摘給他。前幾日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少爺忽然鬧起脾氣,四處尋人挑釁滋事,問他,他又不肯說,可把長公主急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把他身邊的幾個小廝都打罵一頓……”
聽到這里,阮碧恍然大悟,這番話定然是長公主讓他說的。多半是懷疑顧小白這回鬧脾氣與自己有關,因此讓崔九敲打她一番——意思無非是大少爺很金貴,阮五姑娘你不要怠慢了他,否則……她是個外柔內剛的,聽到這番話,心里不痛快,隱隱變了臉色。
崔九見她神色變化,知道她呼明白了,打個哈哈說:“哎唷,瞧我嘮叨嘮叨,妨礙姑娘騎馬了,罪過,罪過。”
心里不爽,阮碧腦海里忽然冒出個大膽的想法,說:“不急,時間長著呢。公公說的有趣,我正好也有樁事想跟公公說說。”
“愿聞其詳。”
“公公知道我第一次遇見顧大少爺在……”
話還沒有說完,聽顧小白的聲音響起:“在說我什么?”跟著他騎著颯露紫風馳電掣般地沖了過來,到了近處,這才勒住馬頭。颯露紫長聲嘶叫著,原地打著圈兒。崔九怔了怔,連忙上前牽住馬韁,說:“哎唷,我的大少爺,別跑這么快,讓長公主看到了,又得說我們不攔著你。”
顧小白看看他,又轉眸看著阮碧,警惕地問:“在說我什么?”
見他如此緊張,崔九和阮碧都愣住了。面面相覷一眼,崔九說:“大少爺,我跟五姑娘只是隨便說說,方才五姑娘問你去哪里了?我說你去看禁軍比武了。”
聽到阮碧問起自己的行蹤,顧小白臉色稍霽。
崔九抬頭看看天空,太陽才剛偏西,問:“大少爺今日這么早回來,沒有去看比武嗎?”。
“方才去了,瞅著怪沒有意思,就回來了。”顧小白說著,探身牽過阮碧的馬韁說,“五姑娘,我教你騎馬吧。”不待她反應,雙腿夾馬,牽著她的馬跑到一側,遠離崔九等人后,轉眸看著她,明亮的眼睛里帶著一絲不悅。“好端端怎么跟崔九說起咱們第一回見面?”
隔這么老遠,他都聽清楚,阮碧不得不佩服,練武之人果然目明耳聰。拍著馬,遠離他一點,說:“隨便聊聊的。”
顧小白不相信地看她背影,拍著馬跟上,低聲說:“你別跟崔九亂說話,他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奶奶的。萬一奶奶不喜歡聽,發起火,你就麻煩了。”
阮碧愣住了。
顧小白斜睨她一眼,怒其不爭地說:“你真笨,明顯崔九在試探你都不知道?幸好我方才看比武的時候,忽然覺得不對勁,急急忙忙趕回來,否則你這個笨頭笨腦的就亂說了。”
被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指著鼻子說笨頭笨腦,阮碧頗有點哭笑不得,不過也暗暗驚訝他的聰明。方才她一時生氣,確實想孤注一擲,暗示崔九自己對顧大少爺十分敬畏,無親近之心。
現在仔細一想,頗有點后怕。惠文大長公主那是什么樣的性情呀?就因為大夫人一句話沒有說對,直接趕她出府。若是聽到自己這般說,怕是要勃然大怒了。在她心目里,顧小白是千好萬好,只有他挑別人的份,哪里輪得到別人對他挑三揀四?
“五姑娘……”
“嗯?”阮碧轉眸看著他。
顧小白卻沒有看她,抬頭看著天邊紅通通的太陽,下頜骨繃得緊緊的,象是生氣一般。一會兒,他說:“我知道你討厭我,不過……”頓了頓說,“我這個人有個怪脾氣,誰討厭我,我就偏愛跟誰玩。”說罷,他拍著馬,颯露紫四蹄生煙,帶著他瞬間遠去。
阮碧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半晌,長嘆口氣,這叫什么事?一個比一個強硬,一個比一個霸道,一個比一個目中無人,一個比一個不講道理。越想越郁悶,再無騎馬的心情,直接回了秋華苑。好在,第二天早上,阮府派馬車過來接她,說是老夫人病了。
病得可真及時,阮碧大喜,趕緊叫秀芝收拾好衣物,然后去跟長公主辭行。
長公主似乎有點不高興,沉著臉,都沒有說話,擺擺手示意崔九送她出府。
阮碧見接自己的是鄭嬤嬤,頗有點詫異,上車后迫不及地問:“媽媽,祖母怎么了?”
鄭嬤嬤看看左右,拍拍她手,低聲說:“姑娘別擔心,老夫人沒有什么大礙,只是被氣著了。”
“嗯?”阮碧眨眨眼睛,誰還能給彪悍的老夫人氣受呀?
“姑娘不知道,昨日長公主派了人過來,將老夫人說了一頓,什么做事不顧大局只圖一時快意……老夫人心里不高興,生了一晚上的氣。本來是想昨晚就接你回來的,讓我給勸住了,這才今早讓我來接的。”鄭嬤嬤嘆口氣說,“雖說這回老夫人做得是過火了一點,但是長公主也欺人太甚,如今還是議親階段,這手都伸到咱們府里了,這往后還不知怎么著?”
惠文長公主可真是霸道,阮碧嚇一大跳,暗暗慶幸昨天自己沒有亂說話。
“再說,老夫人故意把事情鬧大,還不是給姑娘掙個出身。即使沈家不認你回去,鬧了這么一回事,誰還敢說你來歷不明呢?長公主怎么就不明白呢。”
阮碧微怔,她一直以為老夫人是為了出盡心里一口惡氣,所以才想鬧人盡皆知,不想還有這般用意。
回到阮府,自然先到春暉堂看老夫人,她并無大礙,只是看起來有點懨懨不振。許是因為生惠文長公主的氣,這一回都沒有問阮碧在公主府里過得如何,阮碧也樂得自在,說了幾句閑話,便帶著秀芝回蓼園東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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